他愿意说,玉珥也就不客气,直接问:“蜉蝣刺客团是不是你养的?”
“不是。”
“当真不是?”
孟杜衡嗤笑:“我骗你作甚?难道你没去查过这个刺客团的底细吗?蜉蝣刺客团前身是白莲教,这个白莲教几百年前就存在了,专干杀人放火的勾当,给钱就干,我也不过是和他们有过几次交易罢了。”
这玉珥倒是没去查过,有些讪讪地摸摸鼻子,暗骂自己真是疏忽大意,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她转而问:“一次是让他们帮你转走画骨香?一次是帮你在南川江上设计出鲛神转身弄鬼?”
孟杜衡颔首:“不错。”
“我想,昭陵州的瘟疫是您们始料未及的,但你们要掩盖杀人抛尸以及背后的谋反秘密,所以才制造了鲛神,想让人以为,这是来自鲛神的惩罚?”这个地方很好理解,玉珥已经推测出来了,只是求证罢了。
“不错。”孟杜衡睨着她,冷笑连连,“可惜遇上了妹妹你,竟然治好了瘟疫,找到了病源,还戳穿了鲛神的秘密。”
“谢谢夸奖。”玉珥也是一点都不知羞,对他的夸奖都引下来,她又问,“第二个问题,我南海落水,被俘扶桑,与你是否有关?你是否曾派人从扶桑一路追杀我们?”
孟杜衡阴测测地说:“如果我知道你去南海的目的的话,我早就把你活活淹死在南海里了。”
玉珥眯起眼:“那是与你有关了?”
“无关。”孟杜衡淡声道。
玉珥又问:“追杀呢?”
“无关。”
这次玉珥毫不犹豫地否定他:“不可能,你这般痛恨忌惮我,我从扶桑这一路回来,不正是你下手的好机会,你怎么可能放过我?”
“我知道你从扶桑回来吗?”孟杜衡自嘲又讽刺,“我以为你早就死在南海里了,不止我,满朝文武都以为你死在南海!谁知道你竟然命这么大!”
玉珥心一沉。
是啊,她被宁绍清抓去扶桑几乎无人知晓。
席白川等人假扮马贩子也几乎无人知晓。
在前两者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他们回平陆县,自然也是无人知晓,远在帝都的孟杜衡又怎么可能知晓?
妘瞬的话果然是正确的,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不是孟杜衡的人!
不是他,那是谁?
孟杜衡看着她,虽然是笑着,但却感觉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我的好妹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当然有。”玉珥,到“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造反?”
孟杜衡笑着反问:“我造反了吗?”
“……”玉珥无语,心想这人真会自欺欺人,她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辩驳,直接道,“你是皇后嫡子,在朝有威望,在民间也有名望,就算是我也要对你忌惮几分,再者你是男子,立为储君的争议比我还小,起码有六成的机会,你完全没必要冒险造反。”
他们明明势均力敌,又都是嫡出,朝堂上的大臣除了护皇党,不是她的人就是他的人,他离京三年却依旧将帝都这边势力经营得井井有条,足见他的能力厉害,既然如此,那么造反篡位就是最低下的策略。
他不应选择这个条路的,所以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怎么做。
“六成?呵,在别人眼里的六成,其实不过四成罢了!父皇那般偏袒于你,你便比我多了一成机会!”孟杜衡提起这件事,就像被人拔到了逆鳞,一下子就激动狂躁起来,大声喝道,“你上位后,会留下我这个对你威胁巨大的人么?不会!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谋生路?明明我才是嫡子,立储立嫡,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你一个女人不在后宫学礼义廉耻,跑到朝堂上兴风作浪,简直荒唐!”
这段话可就不只是否定她了。
他还否定了在朝为官的所有女子。
玉珥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惊讶于他对女子的偏见,第二反应便是愤怒!
五洲大陆上,男权社会历史悠久,人们骨子里多有男尊女卑的潜意识,认为女子不如男,多少有真才实学的女子被这一层枷锁束缚住,郁郁而终。
不说其他,但说一点:男子流连花丛会被赞风流潇洒,女子跟男子不清不楚便会被骂****不知羞;男子在外玩够了安分下来娶妻生子,便是浪子回头,女子背上****之名想嫁人生子,便会被说破鞋没人要。
瞧瞧,同样的性质,男女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别。
这种差别待遇如今在五洲大陆依旧是不计其数,但倡导男女平等的顺国则要好些,可再好,不也出了妘家二夫人和三夫人那种事吗?
玉珥在看到妘瞬明明毫无过错,却要女扮男装受尽折辱后,本就对这种差别观点意见颇深,此时孟杜衡竟然说出这种话,她简直火冒三丈。
“女子可入朝为官自高祖皇帝便有立下,高宗时期更是达到鼎盛,朝中半数大臣皆为女官,更不提太宗皇帝就是女子,一样开创永康盛世!我竟不知,你对女子入朝为官有这么大的偏见,女子有何处不如男?在朝为官,在外为将,皆是以君王为上,哪像你这个罔顾天恩的乱臣贼子,竟想弑父杀妹,简直泯灭人性!”
孟杜衡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冷笑连连:“古训女子就该三从四德,男女有别,而女子入朝为官,抛头露面,实乃道德沦丧,败坏国风,更被外国耻笑,言大顺男子不如女子,要靠女子来打天下!”
“小人之见!恭国熹妃不也辅佐恭帝治理国家,她尚只为妃嫔,怎不曾听见有人耻笑恭帝要靠妾妃打天下?”玉珥不屑撇嘴,“再说了,我们大顺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外国来评论?”
“你!”
玉珥不想和他多吵这些,一个人的狭隘是生在骨子里,孟杜衡能说出把那种话,证明他已经是无可救药,她何必再和他浪费精力争论这些没用的,抓紧时间问多些线索才重要。
“我再问你,皇三子孟柘殒当年对我用那么多阴招,是不是你给出的注意?投毒案与你有无关系?”
孟杜衡此时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不错,我是给孟柘殒那个蠢货出过主意,不过我到真没想到,那个蠢货竟然奇思妙想,给满朝文武投毒,呵呵。”
“你明知道他偏激,你还去利用他,他会到今日下场,跟你也脱不了干系!”玉珥不同情孟柘殒,他本性歹毒,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是其他伤天害理的事,但她气的是,孟杜衡明知他如此,竟然还去引诱他,将后果扩大无数倍!
孟杜衡一点都不在意地笑笑,嚣张到令人牙痒痒:“那又如何?”
“还有一个,你为什么会和蒙国怀王有联系?他和蒙帝的关系不是不错吗?”这是玉珥想不通的一点,蒙帝怀王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却也是生死与共过,他不该会想和孟杜衡联合,双双篡位啊,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难道和你合作的人并不是怀王,而本身就是蒙帝?”
“这些你从书信中看不出来吗?”那些信是他写的,他自然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内容,按照玉珥他们的聪明程度,不应该看不出来啊。孟杜衡心里有了怀疑。
玉珥面不改色:“书信不完整。”
“等等,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么多问题?”孟杜衡起先还疑惑着,随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试试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拖延时间?”
玉珥笑了笑,摊开手万分无辜道:“哪里哪里,我人都在这里了,再怎么拖延时间,也只是晚死一点罢了。”
“不对!席白川怎么没出来?!”孟杜衡忽然反应过来,顿时警惕起来,“你们两人不是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这时候他怎么可能不在你身边?!”
“唔,是啊,我也有点疑惑,她为什么不在我身边。”玉珥也做出很疑惑想不通的样子,微微一笑,眨眨眼睛道“不如,我们一起来猜猜?”
孟杜衡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大骇,连连摆手大喊:“杀进去!!”
“六哥,六哥,你真是骄傲过头了啊。”玉珥边说边退,脸上始终噙着笑,目光却是嘲讽,分明是在嘲讽孟杜衡一时得意被她给耍了,在叛军冲上来之前,她‘啪’的一声间朱漆大门关上。
这时候,孟杜衡才真正意识到不妙,他立即带人冲上上去,踹开养心殿的大门,谁知门后竟有埋伏,冲最前头的人都撞上了早已磨刀霍霍的利刃,当即殒命。
“杀——”
“杀——”
喊杀声震耳欲聋,孟杜衡原本以为他的动作这般快,一定能将马到功成,却没想到,玉珥他们早就做好万全准备,就等着他自己出现!
那些原本被支开的禁卫军,此时都出现在养心殿,前后包抄,以非常迅猛的战斗力,将叛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这场战斗结束得非常快,从开始交锋到落下帷幕,不过短短两刻钟。
但时间再短,也无法改变养心殿门前血流成河的事实。
更无法改变,当朝皇后嫡子,素有贤名的安王孟杜衡企图逼宫篡位的事实。
因此,顺熙二十一年七月初的这一场谋反,史称——养心殿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