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大骇，连忙朝后退了几步。幸好我反应够快，这个东西一扑之下未能得手，“吧嗒”一声掉在岸边地上，很快又落回了水里。
这一下我恶念陡生：“管你一灯、二灯，灭了算！”“咔”地一拉AK-47的枪栓，枪口朝着水中就要扣动扳机。
“龟~仙~人~大~叔~”
就在这时，从池塘里幽幽地飘出了这5个字。
我顿时就是一楞。
没错，这声音分明就是伊登的。可是也有区别。当初那个伊登说这些字时，俏皮可爱，还有几分蚀骨般的妩媚。
可是现在这5个字听来，总有些阴森森的。
但无论如何，我没有再扣动扳机。
那个海罗妖的上半身再度出现在水面上，就在我的脚下——没错，就是她——伊登。
没有她，我此时或许还在上海媒体大楼的办公室里苦逼地赶着稿子，然后等着主编大人点头，就能回家看书、打游戏、撸管。正是因为她，我现在只能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龟~仙~人~大~叔~”
伊登又用那种怪异的语调说了一声。
我“嗯”了一声，蹲下身子说道：“你……你怎么样了？”
伊登对着我笑了。这笑容也不似先前那种把我玩弄于鼓掌间般的戏谑，而居然是一种凄然。
我忽然觉得，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充满邪恶魅力的“女高中生”了，而是一个可怜的、受尽折磨的女子。
我和她四目相对，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些绿萍和水草遮蔽，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裸露在外面，这让我觉得脸上有点发烧，时不时地要把目光移向别的地方。
“龟~仙~人~大~叔~你~现~在~好~帅~这~个~面~具~太~酷~了~”伊登依然用那种非常奇怪的语调对我说话。我猜测，或许海罗妖原本是不具备语言能力的，只会那种“啊~啊~”的怪叫。伊登却花了很大精力去重新学习说话，结果就是说出来的话语调有些不伦不类。
我没有接她的话茬儿，而是皱着眉问道：“当初被扔进那个棺材后，你到底……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伊登原本就显得单薄、纤弱的身体抖动了一下，居然就好像遭到了轻微的电击一样。
很显然，那是一段极度痛苦的经历。
“龟~仙~人~大~叔~帮~我~个~忙~好~吗~你~要~是~肯~帮~我~我~以~后~就~改~口~叫~你~苍~哥~”
“什么忙？”
“帮~我~重~新~变~回~人~”
我立刻想起先前沈明成所说的，把海罗妖复活成人的方式，心头就是一震，说道：“你是要用我的命，来帮你复活？”
这一回，伊登并没有说话，而是用她的两只眼睛盯着我看，目光中的意味让我心里面直发毛。
我站起身来，再一次把枪口瞄准了她，并且准备扣动扳机。
反正你已经死过一回了，那就再去死一次！
就在这时，我拿枪的右手被身后伸过来的一条腿恶狠狠踹了一下。AK-47顿时掉落在地上。
我还没来得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屁股上又被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力气非常大，以至于我整个人朝前飞了出去，直接朝池塘里摔了进去。
我心里面暗道：“‘大狙’！他背叛我！”
“哗”的一声，我摔进了池水中。我愤怒地回头，瞪着在池塘边看着我的“大狙”。
“大狙”则把手上的SR-25狙击步枪瞄准了我，说道：“大……大厌头，你乖乖跟着伊登姐走吧。”
我叹了口气，明白在他心目中，终究还是伊登更为重要。
此时，我只感觉双腿一紧——已经被伊登的鳗尾缠住，我挣扎了两下——无效。
伊登欺到我的身前，我气恼地伸手去掐她脖子，可是她脖子上的皮肤太滑，她身体一扭，一下子滑了开去。
“我~会~对~你~好~的~”伊登说道，然后，她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随即，她的身体猛地沉入池水之中，鳗鱼尾巴卷着我就往池水深处而去。
我回头向池水的表面看去，只见“大狙”跪在池塘边的地上，呆呆地朝我这边看。
这小子最终还是背叛了我，为了伊登。
他的心终究是向着伊登的。我原本以为，“斗鸡眼”、“大炮”和“旺财”都不可靠，都会背叛我，只有“大狙”不会。现在想来，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伊登卷着我向池塘深处一直游一直游，速度非常之快，很快就到了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随着周围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伊登的双眼也放出那种一黄一蓝的妖光，把前面的道路照亮。
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我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上的不适，就好像浑身都受到了挤压，那种惨烈的感觉是没有潜过水的所无法体会的。而且，我发现四周的空间越来越逼仄，就好像进入了一条管道一样，而且管道壁上的痕迹分明在告诉我，这里是人工开凿而成的。
游了大概一分钟的样子，这条管道的走向由垂直开始变得水平，这时我就发现管道底部铺满了大量的骨骸——没错，就是海罗妖的骨骸。
在水平方向上游了大概两分钟，我肺子里的气息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窒息的痛苦让我开始拼命地挣扎，伊登却回头冲我露出了一个微笑——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的两只眼睛里所放出来的妖光照亮了自己的脸，因此这个笑容诡异得让我汗毛根都炸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很快，伊登就开始拖着我往上游了——管道的方向又转而向上了，而且管道的直径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地，管道上人工开凿的痕迹也越来越少，成为真正的水底洞穴了。或许，这条洞道的两边本来就是天然的洞穴，当中一段靠人工打通。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水底洞穴的洞壁上，也就是在我的头顶上，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而且随着伊登拖着我靠近上去，亮光越来越密，越来越密，就好像一堆密集的萤火虫趴在那里一般。
很快，我就看清了：那居然是一张张发光的人脸。
对，就是大概一天前在那栋怪异的建筑中里的妖湖边所看到的那些发光人脸。
此时，它们全都闭着眼睛，安静地贴在洞壁上，就好像匍匐在树枝上的知了一样。
很快，伊登就把我拖了上去，四周全都被这种诡异至极的发光人脸所包围，我居然有了那么一丢丢被群星包围的感觉。
随着洞口的不断扩张，我也意识到，我就要出水面了——就是一天前刚刚从中逃出来的那栋建筑物中的妖湖。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尼玛，只不过是被劫持回来的。
我开始在这些“发光人脸”中寻找，我想找到我的母亲、爷爷的人脸。
但没有找到，反而倒是看到了卡索的脸。
而且，在卡索的脸的下方有一张脸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起先因为距离太远我还看不大清，可是很快随着距离的接近，这张脸的细节也呈现在我的视线里。
是伊登的脸！平静地贴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唇紧闭着，眼皮闭合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不过她的嘴角留着一丝微笑——怪异而调皮。从这个意义上讲，这张脸倒是比现在这只海罗妖的脸，更像当初的伊登。
我心头大骇，看向缠着我的这只海罗妖，她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拖着我向上浮动。腰间那一段露出的脊椎不停地扭动，让我心里面膈应得不行。
“啊~啊~”
就在这时，伊登在水中发出了海罗妖所特有的、那种妖魅的叫声。这声音开始在水中回荡，向四周扩散开去。
她要干什么？
“啊~啊~”
伊登又叫唤了两声。她的叫声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啊~啊~”
这是另外一只海罗妖在用自己的喊声回应，它似乎就在我和伊登的下面。这只海罗妖的叫声要比伊登的叫声浑厚一些，似乎是一只雄性海罗妖——应该是伊登找来的帮手？
“啊~啊~”伊登又叫唤了两声。紧接着，我就听到“啊~啊~啊~”的叫声不绝，有好几只海罗妖同时在回应她。
与此同时，我就发现四周贴在墙壁上的那些发光的人脸出现了变化。
首先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睁开了眼睛，眼眶内没有眼珠，只有两道光，一黄一蓝两道异色的妖光。
随即，第二张人脸也睁开了眼睛，放出两道异色的妖光。
很快，贴在四周洞壁上的那些“发光人脸”纷纷睁开眼睛，射出妖光，将这片终年不见阳光的水底世界打扮得五彩斑斓，令我目眩不已。
“啊~啊~啊~”
那些海罗妖的叫声越来越近了，我低下头，发现在被妖光照亮的海水之中开始出现了一条一条的黑影。黑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很快就看清，那是一条一条的海罗妖。
当我看清这些海罗妖的真面目时，直觉得脊梁骨直发紧——
它们不是普通的海罗妖，它们的脸部，自颧骨以下全都有一个剧烈的收缩。
没错，这些海罗妖，就是我在“怪脸人”部落里的那口黄金棺材里看到过的特殊品种——权且称之为“怪脸海罗妖”吧。
这些“怪脸海罗妖”迅速上浮，到了伊登的身边。我这才发现，其中一只“怪脸海罗妖”的鳗尾上卷着一个人——是“大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