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颤抖，明知下面危险到了极点，但为了那张脸，我还是决定要下去看看。
我左右扫视了一下，先把刚才那三个消防员遗留下来的绳子拴在旁边一扇舱门的把手上，再从墙壁上拿下一把长柄的消防斧，别在裤腰带上，再把刚才那支手电筒咬在嘴里，然后拉着绳子就缓缓地爬了下去。
起先我下去的速度十分缓慢，生怕爬到一半，那条海罗妖会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咬我。但随着与水面距离的逐渐接近，我一直没有遭到攻击，我意识到那条海罗妖或许已经游走了。
很快，我就到达了水面，站在了齐胸深的积水之中。
刺鼻的浊气几乎让我喘不上气来，这股子浊气中有浓烟的味道、重重的血腥气，还有一种不可言状的腥臭，那感觉就好像一堆海鲜在烈日下暴晒了好几十个小时一般。
此外，还有一种味道是让我心惊胆战的：一种蛋白质被烧焦后所散发出来的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味道。
我嘴巴里叼着手电筒，一步步艰难地涉水前行——不但要提防海罗妖的突袭，还要当心脚下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暗坑，使得我整个人都陷落进去。
就这样走了大概2分钟的时间，前进了约3、4米的距离，忽然间，我就看到有一样东西顺着水流缓缓地漂浮了过来。
从轮廓上看，是一具人尸。
我心头一凛，马上用手电筒照射了过去，立刻就照到一张惨白的脸。
一张女人的脸，原本应该是还算有点姿色的脸，可此时整张脸上几乎所有的肌肉都扭曲、抽搐着，显得异常地狰狞。
这张脸我认识，是“海妖之船”上的一个妓女。我仔细一看，她的半个脑壳被掀掉了，应该是被手枪之类的武器击中头部毙命的。悲惨的是，被掀掉的脑壳还连在她的头上，整个画面残忍到了极点。
我忍着恶心，把身体侧过，让女尸从我身旁经过，却发现她的右腿是不完整的——整个小腿从膝盖以下是没有的。
我继续前进着，发现底仓的甲板似乎是倾斜的，我越里走，水似乎越深，起先积水到我胸口，很快就开始向脖子这里蔓延。
我知道，恐怕越往里走越是凶险。但我还是继续着。
为了再次看到那张脸，哪怕死在这里，我也认了。
很快，又有两具尸体迎面漂了过来。
是“黑虎军”的两名成员，这两张脸我都认识，他们都是胸部中弹身亡的。
我开始认识到，恐怕先前我乐观的揣测——“黑虎军”的人已经弃船逃走——是不对的。目前来看，70%的可能性，他们是全军覆没了。
我继续走着，水逐渐淹到了我的脖子。没有再见到尸体，就在我心里面有些纳闷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此时的我水性已经比较好，因此很快恢复了身体平衡。但我感觉刚才绊我的东西有点不对劲——软绵绵的，好像是……
我连忙把头一低，扎进了水中。
手上的消防手电筒是防水的，这让我看清了水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绊的我。
一具尸体，被绑在柳条箱上的尸体。是“黑虎军”的成员。
很明显，他是被制服后绑在柳条箱上，然后被以行刑的方式击毙的，胸口和脑门上各有一个洞，眼睛在水下圆睁着。
我浑身颤抖，把手电筒往其他的地方照射，恐怖的场景让我意识到，我此时身处的地方完全就是一个屠场！
“黑虎军”的成员，还有那些“海妖之船”上的妓女，或者胸口中弹、或者脑门中弹，全都死在这里。他们一个个都被绑在柳条箱上，而柳条箱内装的应该是军火之类的重物，因此他们和柳条箱一起沉在了水底，没有浮出水面。
消防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有限，我粗粗点了一下，这里大概有60多具尸体，很多都已经被烧焦。可见这些人在遭到屠杀后，凶手制造了一次爆炸，爆炸在引起火灾的同时，也在船体结构上制造了大洞，使得大量的海水灌了近来。
这么多尸体中，一小半是“黑虎军”的人。
这些能够上“海妖之船”淫乐的“黑虎军”成员，都是“老笋”手下的精英，他们全都死在这里，意味着“黑虎军”的骨干层几乎被一锅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这些彪悍蛮横的海盗居然会乖乖地被绑缚住，然后任由别人屠戮？
还有一个问题：“老笋”呢？
这个老色情狂，这条老狐狸难道也葬身在这里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巴巴罗萨共和国用了怎样的手段，把“老笋”和他的手下都杀死在这里。
我在水面上狠狠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再度下潜。一来，我要找到“老笋”的尸体；二来，我要找到那条海罗妖。
这一次，我在水下足足呆了有10分钟。
我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终于找到了“老笋”的尸体。
准确地说，是不完整的尸骸——他被压在两个柳条箱的下面，右面的一条胳膊，连同右肩和右肋都不见了。左边的腮帮也被扯掉一大块，露出里面白色牙齿。我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枪伤，他应该是被海罗妖活活咬死的。
这里的人，数他死得最惨。
看到他的尸体，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剿灭巴巴罗萨共和国的任务，至此彻底失败。
罗瑞很快会封冻我的账户，“大狙”那几个海盗崽子也很快会和我闹翻——总之，我会众叛亲离。
想到这里，我开始上浮，想到水面上换一口气。
但我找不到水面了！
当我在海水中触及底舱的天花板时，我惊恐地意识到：这艘“海妖之船”正在沉没，海水正在逐渐地淹没底舱，刚才那些水面上的空间有的已经消失，有的正在消失。
我要被活活淹死在这里了，而这是我所能设想的死亡方式里，最难以接受的一种。
我开始疯狂地寻找底舱内还没有完全被海水淹没的空间，想先喘上一口气再说。
我觉得，这艘是倾斜着下沉的，这意味底舱不会一下子全部被淹没，在底舱的另一边可能还留有空间。于是，我拼命地向另一边游动，并且最终找到了那个空间。
只有几厘米了，水面到那个空间的天花板只有几厘米了。
我顾不得那些，先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吐了出来。
当我要吸第二口气时，忽然觉得脚底下的水中，似乎有一阵水流的搅动。
我预感到不妙，本能地想要离开原地。可是晚了。
右脚踝猛地被一条粗大而且滑腻的东西卷住，随即就被往下拖。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再度完全入水前深深地吸一口气，并且牢牢握住那支手电筒。
我很快就被拖到海水的深处，卷住我的东西力气大、水性好，在水中飞快地游动，我甚至一度觉得左脸上的那个面罩也要被水流冲掉了。
但我心中还在期待一件事：就是那东西在把我拖到水底后，会回过头来咬我，这样，我就能够看到它的脸了。
如果真的是那张脸，如果真的这辈子还能看到那张脸，那么我宁愿给它咬，哪怕它把我撕碎、嚼烂了，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欠它的，我应该要还！
很快，前面那只海罗妖停止在水中急速拖动我的身体。
借着仅有的光线，我看到这只海罗妖开始回头了。
它的尾巴继续卷住我的脚踝，身体回了过来，头部开始靠近。
它的上半身，是几乎完美的女体，长发漂动在水中——如果不是那丑陋的鳗鱼状的尾巴，这简直就是一场视觉享受。
应该是她，应该是她！
我激动地把手电筒照射了过去，灯光直接打在它的脸上。
那只海罗妖被强光一刺激，蓝色的瞳孔立刻开始收缩，咧嘴扭头，随即一巴掌就拍了过来。直接把我手上的手电筒拍掉。
即便如此，我也已经看清了它（她）的容貌——惊骇得几乎让我晕厥。
不是她，不是我刚才在底舱口看到的那个让我不顾一切也要下来一看究竟的她。
但是这张脸于我而言更加惊悚，更加出乎意料。
是沈云杉！
那个在和尚岛上，被我杀死的美女教授！
她怎么会变成海罗妖的，她变成海罗妖后，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那一刹那间，我还想起另外两件蹊跷的事情——巴巴罗萨共和国的大头目据说是“沈先生”，而最早盘踞在将军城岛的那支正牌“黑虎军”的首领被称作“沈将军”。而沈云杉也姓“沈”。
这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也没空去想仔细。因为接下来，这只海罗妖开始把头凑过来准备咬我的脖子了。
被美女咬我是愿意的，可是被这只怪物啃噬，变得如同“老笋”那样，我可不想。
我一边侧头躲开，一边伸手就顶住了这只海罗妖的脑门，不让她的头继续靠近。但海罗妖的力气奇大，而我在水中又无法换气，拼力气肯定是拼不过它的。因此，它的头还是慢慢地再靠近我的喉咙。
眼看自己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我不由得而恶向胆边生，从腰间拔出那柄消防斧，直接劈向它的头颈。
海罗妖的反应也是奇快，头部立刻缩了回去。
我紧接着就把斧头劈向它卷住我脚踝的尾巴。
它的尾巴一松，放开了我的脚踝。
既然你不是我预想中的她，我也没空跟你多啰嗦了。
想到这里，我拼命地上浮，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而且，我肺子里的空气此刻也差不多快没了。
但这条海罗妖就在后面跟着，也不急着再来袭击我。
我猛地一凛：难道它在等我自己因为无法呼吸而力竭，然后再上来捕食？
不会啊，先前接触的海罗妖都是没有什么智商的东西，难道这一只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