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我坐在一辆福特探险者SUV的后排座位上，身旁是换了便装的“丹丹”，祁博在前面开车。
车从车库中开出时，我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我刚才所在的地方是一栋别墅。
SUV从别墅区中开出，一路飞驰，起先路的两边人很少。那些路牌上所标的路名也是我以前住在上海时很少听说的，比如什么“民春路”、“民雨路”之类。
我在车子里，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看街景，我一心一意想看看我的脸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尤其是左脸。
我向“丹丹”要镜子，她却只是对我微笑，根本不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只能去看车子里的后视镜。
右边脸上还是有些红肿，左边脸上的银质面具格外扎眼。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银质面具的边缘向上微微一揭，感觉有一丝疼痛，但还可以忍耐。
于是我大着胆子把面具用力往上一揭，同时侧过头，把左脸和面具之间的缝隙对准了后视镜。
一阵剧烈的疼痛中，我终于看到银面具下我的左脸是什么样子了。
和先前一模一样，看上去就好像我整个左半边脸融化了一样，爬满了暗红色鼓出、并且互相扭结着的伤疤。
由于原本已经“焊”在这张脸上的面具被揭开，一些伤口再度破开，血流了出来。
“丹丹”依旧微笑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些医用棉花给我擦去血迹。
然而，此时我心里面的惊骇却是无以复加的。
现在我这整张脸，乍看上去的确很酷，有点像《东京食尸鬼》里金木研在加入“青铜树”组织后的外形。只不过，金木研的那个面具充满了嗜血的攻击性；我这个面具看上去还挺优雅的。
可是如果去除掉这个面具，我整张脸和当初那个海马有半毛钱两样吗？
我真想在车里绝望地大喊。
但我知道我不能，我必须克制。因为要想恢复正常的容貌，我需要另外那半张脸。
我只能先按照他们的套路玩下去，等到另外半张脸到手后，再想办法翻脸，然后把这群人一个个全部做掉。
车子开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发现四周逐渐热闹了起来。而且，这里的环境也开始变成我所熟悉的了。
当我看到东方明珠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带我去的地方是陆家嘴。
四周都是一些打扮时髦，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白领，甚至金领；在海洋公园、环球金融中心的门口，还能看到大量的游客，和打着旗帜的导游。
道路也明显拥堵起来，整个路面上充斥着凯迪拉克、保时捷、宝马，还有价值更高的、583之类的公交车。
祁博只能放低车速，跟在一辆本田雅阁后面慢慢地往前走。
在另一根车道上，不时有车迎面而来，与祁博的福特探险者擦身而过。
而我就坐在靠近另一根车道的那边，无聊地看着那些豪车中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忽然间，福特探险者车窗上面的缝隙里被塞进来一张纸片。
此时，身旁的“丹丹”正焦急地往前面的挡风玻璃看着——遇到堵车时，很多人都是这种反应——，我手疾眼快就把这张纸片拿到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看。
是一张被PS过的照片，照片正中是一个人，正是那个在来上海访问的美国高官——“A先生”，他正被一群保镖之类的人物前呼后拥着，走在一片草坪上，目的地是一栋四层建筑物，很像某大学的大礼堂。
整张照片以“A先生”为中心，只有一个大圆圈里的事物是可见的，其余全部被黑暗遮蔽。而这个圆圈中画着十字，“A先生”正在十字中心的交叉点上。
有人要刺杀他？
我心头一凛，随即回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人把这张东西塞给我的。
却看到刚刚与福特探险者擦身而过的一辆特斯拉中，有个人坐在后排正回过头来对我微笑。
是乍仑蓬！闵琼的那个手下，一直被我称作“死人妖”的那位。
特斯拉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长头发女人。看样子很想闵琼。
我心里面当时就打了个突，想把头探出车窗质问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前面一个绿灯亮起，祁博一个起速，福特探险者迅速穿过了一个路口，那辆特斯拉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还没缓过神来，祁博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他把SUV停在一栋高楼旁的地下车库里，然后，他和“丹丹”就带着我乘坐电梯到了22楼。
电梯门一开，门外两边立刻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人朝我们三个警惕地看了一眼。
两个身高至少1米9的白人男性！
他们用金属探测器在我们身上仔细地照了照，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放我们过去。
整个22楼的走廊里每隔几米就有这样打扮的人，一个个全都冷着脸，不发一言地站着。
是保镖！
看到这样的架势，我隐隐猜到要见的人是谁了。
不会吧？正好像美剧里的情节。
而且，我发现这群保镖里，有两个人很眼熟。我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时，其中一个居然还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Abruzzi”和“秃头”！在曹路镇附近的小区里把我打晕的那两个家伙。朝我点头的就是那个“Abruzzi”。
我忍不住有些结巴地用英语问道：“你们是特勤局的特工？”
“Abruzzi”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
当我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时，最后两个保镖在和祁博用英语交流了大概30秒后，点点头，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示意我过去。
我极其懵逼地走了过去，他们打开门，我走了进去。
门随即就关闭了，祁博和“丹丹”并没有进来。
豪华的办公套房，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能够看到东方明珠的全貌。
落地玻璃前，是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桌子后面的转椅里，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背对着我，正在观赏外面的景色。
“欢迎你，林先生。这场会面，我……不对，是我们，期待很久了。”
伴随着有浓烈外国口音的汉语，转椅转了过来。我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我就要看到“A先生”了？这位美国高官，第一次海湾战争时在东相线73坦克大战中击毁伊拉克“真主师”6辆坦克的传奇军人，会活生生地坐在我跟前？
——不过，我看过他好几本传记，都没提到他学过汉语啊？
最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黄种人的脸。
虽然不是“A先生”，却也足够让我惊骇莫名。
这是另外一个军工企业的大亨，美国许多尖端武器就是他隶属下的公司生产的。
在这里，我权且称他为“罗先生”，因为他是华裔美国人，姓罗。
这一次，根据官方消息，他是陪同“A先生”来华访问的，一些媒体甚至兴奋地猜测，这是否意味着中美之间可能会有武器贸易。
我的表情让“罗先生”笑出了声。
“怎么，你以为你会看到‘A先生’？你有些失望？”
我木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先生”嘴角一撇，说道：“‘A先生’现在应该正在华光大学和学生对话吧。向中国青年学生展示魅力，是美国政府官员最喜欢做的事情。”说着，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
办公桌左侧的电视机被打开，里面是东方卫视延时直播“A先生”在华光大学大礼堂与学生对话的画面。
华光大学的人英语说得真遛啊，当初我搏了命也没能考上的大学，果然牛逼闪闪。
“罗先生”用一种极为蔑视的表情笑了一笑，然后又从桌面上拿起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让他冲着镜头给林济苍说声‘Hello’。”
我心头一凛：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几分钟过去了，东方卫视画面里，“A先生”旁边，一个侍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先前还谈笑风生的“A先生”猛地里脸色一变，迟疑了大概半秒钟，对着镜头说道：“Hello MR.linjicang。”
我呆立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罗先生”却爆发出一阵狂笑。
“真正的‘A先生’早就死了，现在的这个只不过是个复制品而已，一个我所控制的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