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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冷库

可我再仔细一看,终于发现,赵祺并没有落海,但是他整个人已经翻到了栏杆外面,双手拼命地把住栏杆。而那个田东明正在那里试图掰开他的手,让他掉进海里。

这些变化来得太快,甲板上那些隶属于穆武灵的海盗们大多来不及反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个即将落海的人是赵祺,因此一时间居然没人做出反应。而且,面对如此剧烈的风暴,船上的人即便想做出什么反应,也是困难的。

眼看赵祺就要被田东明弄进海里,我忽然听到“啪”的一声,田东明喉咙口猛地炸开一朵血花。

有人开枪击中了他!

田东明的身体在船头摇了两摇,然后斜倒下来,不甘心地抓住了栏杆,试图转过头来,看清楚是谁给了他这致命一击。

但扭头扭了一半,他就失去了意识,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恰好此时“明喜号”正处于从波峰冲向波谷的途中,田东明身体一摘,落入了涛涛大海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赵祺才从栏杆外爬了上来。我和他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同时朝着桥楼看去。

在桥楼的三楼,舰长室里,能够透过看到穆武灵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舰长室外的平台上,站着“大狙”那鬼魅般的身影,他的手上拿着手枪。

他对我们点点头,得意地笑了笑,那意思是:“是我开枪救了你们。”

随即,我们又看向二楼闵琼的住处,那里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透出。似乎闵琼正在睡觉,窗外的这一切狂风暴雨都与她无关一般。

第二天一早,天气逐渐放晴,海面也终于平静下来。闵琼和她的手下就好像睡醒了一般,到处查找,询问田东明的下落。闵琼甚至直接跑到船长室与穆武灵大吵了起来。但穆武灵和赵祺都一口咬定,没有见过田东明,昨天晚上这样的狂风暴雨巨浪,有水手不慎落海再正常不过。

于是闵琼似乎罢休了。接下来两三天,闵琼的人都乖乖呆在自己的舱室中,连吃饭时也不大互相说话。船上平静得出奇,闵琼也没有再派人来联络我,她也没有再和我有过任何接触,哪怕是眼神上的接触。

我隐约感到这一切表面的平静都只是表象。

这一天中午,我在房间里饿得肚子咕咕叫,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小罗。

小罗是来送食物的,这两天穆武灵让我不要到甲板上与他手下的海盗们一起吃饭,以免引起闵琼的怀疑。于是这个18岁的少年负责给我送饭。

我一看,午饭的菜里居然有牛肉和鸡肉,不由得心花怒放——这船上海鲜很多很多,但也只有海鲜,吃了这么多天,我都快吐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说老实话这鸡肉和牛肉可能是在冷库里放置得久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吃完后抹了抹嘴巴,我就想站起来,可猛然间觉得头一沉,身体不由自主地坐回到了床铺上。

随即,我就觉得天旋地转,只想躺下睡觉,心中猛地一凛,去看小罗时,却见这小猴崽子的表情似笑非笑,却不敢拿正眼瞧我,一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的怂样。我立刻意识到这小子在我的饭菜里动了手脚,当我试图起身质问时,饭菜中的药力终于发挥了作用,我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随即人事不省。

我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给冻醒的。睁眼一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这是莫名其妙到了北极?

一片漆黑,几个手电筒所射出的光线暗幽幽的,照射出一片冰雪的世界——四周都是白色的冰与雪,还有缭绕的雾气。

头脑清醒了些,我就意识到我绝对没有被人贩子卖到北极,因为在这冰与雪的世界里,有许多塑料箱子,里面装着鱼、虾和蟹——这里应该是“明喜号”上的冷库。

“闵姐,他醒了。”我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嗯,把田东明拖过来!”闵琼的声音说道。

这两句话很轻,但于我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完了!伪装已经被识破了。

我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张——但说老实话我还是很慌的,加上冷库里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我穿的又是夏衣,忍不住全身剧烈发起抖来。

此时,我也终于借助手电筒的光线,看清楚了闵琼和她几个手下就站在我的身边。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厚,闵琼无非在原来的白衬衫外套了件夹克,看得出他们也很冷。但“明喜号”上空间有限,在穆武灵一伙人的眼皮子底下,恐怕除了这个冷库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来拷问我。

我看到,闵琼的两个手下从冷库的深处,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抬过来一样很大的东西——等抬到了近处我才看清楚,居然是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

手电光没有照出这个人的脸,但看身形,分明就是田东明。

我的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喉咙中枪都没死,真特么是天意!

闵琼对着田东明说道:“东明,把你对我说的,在这里再说一次,好让他死个明白。”

“好。”

田东明的声音非常地奇怪,沙哑到了极点,跟他先前的大嗓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猜想应该是喉咙被子弹击穿所导致的。

只听田东明艰难地说道:“那天……我奉闵姐的命去找这人,告诉他我们就要对穆武灵、赵祺这伙人动手。没曾想,却听到这人和赵祺在说着什么。我仔细地一听,发现他俩在说一个阴谋,这个所谓的‘小陈爷’,根本就不是‘小陈爷’……”

田东明第二个“小陈爷”刚一出口,三支黑洞洞的枪口就瞄了上来,直接顶住了我的脑袋。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那一刹那间,对于死亡的恐惧完全占据了我的内心,我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田东明继续用他那难听至极也怪异至极的嗓音说道:“我无意间撞破了他们的秘密,自然是想要第一时间告诉闵姐。于是这两个家伙追杀我,从甲板下的舱室一直追到甲板上,最后穆武灵手下另一个家伙开枪,打中了我的脖子,把我搞成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说到这里,田东明听了下来。整个过程中,他的头都是低着的,全身纹丝不动。我甚至觉得他应该是被“大狙”那一枪伤到了颈椎上的神经,高位截瘫了。

闵琼的声音,比冷库的空气更加寒意逼人:“你还有什么遗言吗?这就说了。”

我看到,拿枪指着我脑袋的人,他们的手指都在扳机上缓缓地回扣。

我脑子飞快地旋转,飞快地旋转,求饶是没用的、害怕是没用的,逃跑也不可能。但是我总觉得还有转机,因为这里的情况有一点不对劲,很大的不对劲,转机就在这不对劲上。

忽然间,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嘴巴里说出一句:“你们要杀就杀,弄个死人摆个POSE来耍我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闵琼和他几个手下都愣住了。

闵琼还没说话,她的一个手下说道:“你……你怎么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东明,是个死……?”这话说到一半,他自知失言连忙住口,却已经晚了,被闵琼恶狠狠地打了个耳光。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暗想:“你们这帮蠢货,跟老子玩心机?”嘴巴里忍不住开始得意地卖弄:“这个人从头到尾这姿势,就和冻僵没什么两样。更要紧的是,在零下十几度的冷库里,你们几个还穿着厚一点的衣服,就他还是夏天的单衣。他如果是个的伤员的话,闵小姐,那你对你的手下也太冷酷无情了吧?”

闵琼淡淡地道:“可那天晚上,我明明听到田东明在喊,闵姐你当心,小陈爷不是小陈爷……”

此时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信心和清醒,脑子也转得更快,不等闵琼说完,就打断她:“真的吗?那天风声雨声那么大,我在甲板上帮忙,别的水手的喊声都听不到,你确信你没有听错?就算没听错,然后你又看到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我这么一说,闵琼也露出迟疑的神色,却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我基本能勾勒出当天的情景:那天闵琼在自己的舱室内等待着田东明从我那里带回的消息——“明喜号”不是她的船,她和她的手下又准备要与穆武灵翻脸,因此没兴趣去甲板上帮忙。正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有些睡意朦胧时,却听到田东明的叫声,不过风声雨声太大,她也没听清,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做梦了,于是打算继续睡——事实上,她认定我是陈兆峰,而且这个“陈兆峰”曾经说过要出4000万杀光穆武灵这帮人,因此直到那时,她也丝毫不担心田东明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她的心里很笃定。“大狙”的那声枪响她可能是听到的,但等她冲到窗户边看时,田东明已经落水,她根本就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她的手下发现田东明不见了,这才察觉事情不妙。他们悄悄地,居然在穆武灵眼皮子底下把田东明的尸体打捞上来了,然后就藏在这冷库里。闵琼回想起前一天晚上,似乎隐约听到田东明的声音,大致意思是“小陈爷不是小陈爷”,心中顿时起了怀疑,于是设了这样一个局,来套我的话。

我当时很确定,这应该就是整件事情的全貌。可后来事态发展的情况证明,我还是太嫩了。

我暗想:“闵琼应该不会对手下说她听到过田东明的叫声。否则她听到叫声却没有施以援手,使得田东明死在‘明喜号’上,她的手下必然对她产生不满,那她这老大也算当到头了。”于是,我咄咄逼人地问道:“闵琼,要杀赶紧让你的手下扣扳机,要不然咱就商量商量怎么灭了穆武灵一伙。别磨磨叽叽的,我陈兆峰的女人,从来都是干干脆脆的!”

闵琼迟疑了一下,终于摆了摆手。她的那伙人把枪都放下了。

哈哈,凭借老子的聪明才智,又躲过一劫。我心里不由暗自得意,刷的一下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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