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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权力呼叫转移 下

躺在床上的刘盈思索完了他父亲的变化之后,便开始回想他母亲的变化。

吕雉对于刘邦而言,给予刘盈的影响毫无疑问是更大的,因为吕雉是从小将刘盈带大的人,吕雉的一举一动可以说都在影响着刘盈,而她的变化也给刘盈带来了深刻印象。

在刘盈的心目中,吕雉是一个可以被划分为三个时期的母亲。第一个时期当属吕雉还未正式成为皇后的时候,那时候的吕雉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乡下妇女。自刘盈懂事开始,他便是在沛县的农村里生活的,而那时候的吕雉跟其他农村的妇女没什么两样,照常是做饭洗衣种地,是一个典型的下层劳动者的形象。刘盈最喜欢的,当属这段时期的吕雉了。

为什么刘盈不喜欢身为皇后身份的吕雉而喜欢身为农村妇女身份的吕雉呢?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身为农村妇女的吕雉给予了刘盈最多的关怀和照顾。刘邦未发迹的时候,吕雉的生活阶层毫无疑问是最底层的,而吕雉也是按照这个阶层的生活方式在过日子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只是按照日常的生活去过日子。洗衣、做饭、种地、照顾老人孩子,这些日常的琐事充斥着吕雉的全部时间,而且因为刘邦为人的不务正业与后来的逃犯身份,吕雉照顾这个家庭的担子明显要比其他的妇女重很多。所以按照这样的生活方式,吕雉对待刘盈,那自然而然的是一个典型的母亲的方式,这奠定了刘盈心目中的母亲的基本形象。

第二个时期当属吕雉成为了皇后而未成为太后的这几年时间。伴随着身份地位的改变,吕雉也有了不小的变化,这让刘盈心目中的母亲形象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那个顾家,整天忙东忙西并且呵斥自己照顾自己的母亲此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吕雉为人开始变得更加的严肃和庄重,让人感觉和她之间要生出一层隔膜,就连身为儿子的刘盈也有这种感觉。母亲不再大声的呵斥或者打骂他了,也不再对他嘘寒问暖一起玩耍了,往昔母亲的那种表情神态已经不再出现,换上的总是一副严肃愁怨的表情,这让刘盈对母亲产生了不解和心灵上的疏远。

虽然母亲有时候回来看看自己,但对他说的更多的,不再是刘盈喜欢或者关心的事,更多的,是母亲一边叫他改改自己的脾气,多和一些他不愿意走动的大臣多亲近亲近,多去和父皇说说话,讨父皇开心开心,一边又让自己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戚夫人。刘盈渐渐从母亲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这是以前他从未感觉到的。刘盈与吕雉之间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母子关系,他们之间也渐渐没有了什么知心话。吕雉天天让刘盈去做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自己稍微违逆了吕雉的意思,吕雉便不拿好脸色给自己看,这让刘盈感到压力山大。

其实,吕雉的这种变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宫廷的政治斗争所致,她已经从原来的那个最底的阶层跳到了最高的阶层,自然而然她生命的主要生活方式就会改变。也许吕雉本身也不喜欢这种斗争,但这是不能拒绝的,当吕雉步入了这个阶层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进入到斗争的漩涡之列。而一向精明谨慎的吕雉,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凶险之道,如果斗争失败,那便是玉石俱焚,前途黑暗。因此,吕雉必须要改变自己,从而使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

当然了,自己的改变是远远的不够的,身为太子的刘盈也必须要改变,不然则无法在这个斗争中立足与生存。所以吕雉想要一味地改变儿子,让他变得更加的成熟,在斗争中更加的强大,这是吕雉的真实想法。可纵使吕雉在政治斗争中精明强干,但她还是有弱点的,那就是她只顾着自己的计划和想法,但却忘记考虑刘盈的想法了。

刘盈本身喜欢这种斗争吗?吕雉不是很了解。刘盈能够成功的改变自己吗?吕雉也是不清楚的。相反的,吕雉只是知道,刘盈必须在这场斗争的获胜,而获胜必须要刘盈像自己一样得到改变。这本身是没有错的,因为是要保护自己的性命与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但刘盈自己本身是对这种斗争还没开窍的一个人,吕雉一味的想改变他但是却又不考虑强行改变刘盈所造成的后果,以至于刘盈开始对吕雉产生了新的理解和看法,从而让他们母子开始变得疏远,这是吕雉没有想到的一个后果。

第三个时期当属吕雉成为了太后的这段时期,而这也是对刘盈产生了最重大影响的时期,吕雉的所作所为和变化彻底的颠覆了刘盈对吕雉的看法,从而改变他的人生观与价值观,也改变了刘盈的人生,为他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当上太后的吕雉,最大的变化则是她将之前积压在自己心中的仇恨悉数爆发了出来。如果之前的吕雉为人可以用“低调”和“沉稳”来形容的话,这时候的吕雉就可以用“大胆”甚至是“肆无忌惮”来形容了。她开始疯狂的报复之前和自己有仇有怨的人,囚禁刘邦后宫所有的得宠妃子,折磨戚夫人等等,这些刘盈都看在眼里。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这样对待这些人,只是知道她们和母后之间有仇,但至于是什么仇就值得让她们受这样的惩罚,刘盈的确无法理解。而从这也可以看出,刘盈为人的确是较为的天真,他根本就不明白政治斗争的现实与残酷。吕雉不了解她的儿子,那刘盈也不了解他的母后。

对刘盈而言,母后已经是胜利者了,那之前跟她作对的人就该一了百了。但刘盈低估了仇恨的力量,吕雉可不是一个如此天真的人。孰是孰非,谁和自己有仇,谁该报恩谁该报复,吕雉心中可是清清楚楚。所以,这个时间段吕雉的所作所为就与刘盈的想法背道而驰了。吕雉的“突然”残忍使得刘盈感觉自己的母后一下子就生疏了很多。

“这还是我认识的母后吗?”刘盈不只一次地这样想过。因为在她的心中,生活在农村的那个吕雉才是他真正的母亲形象,现在的这个不是。

“人彘事件”发生之后,刘盈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地创伤,他不明白为何以前那个朴实善良的母亲会变得如此的残忍和没有人性,这让刘盈感到非常的害怕!

父亲变了,一向不变的母亲也变了,他们全都变得使自己感到生疏与害怕,还有厌恶!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刘盈最终在心中得出了答案:是权力。

权力是整个事情的最终祸首!而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皇位,是祸首的集中体现!

父亲为了这个权力,为了这个皇位,他不再顾家,整日在外面打打杀杀的,为人也变得冷酷无情,纵使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他也可以抛弃!而母亲,为了这个权力,为了帮自己夺得这个皇位,为了帮她能够夺得这个太后之位,她也一改自己原来温顺的脾性,变得谨慎严肃,生活没有了欢笑。更有甚者,她变得极端的残忍,一手炮制出了“人彘事件”!他们所作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皇位,这个权力吗?而这个皇位,这个权力,又有什么意思,值得人这么变吗?

对刘盈而言,不值得!而刘盈对这个不值得的皇位,这个不值得的权力,也丧失了兴趣和信心。原本,他只想做一个安安稳稳,天下太平的皇帝。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连一个最普通的皇帝都做不成了。如果要做皇帝,掌握这个最高的政权,就一定要像父亲,像母亲那样变得冷酷无情,残忍万分的话,那刘盈宁可不要这个皇位,这份沾满了他人鲜血的权力!

……

“皇帝,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吕雉又一次地坐在了刘盈的床前,用手摸着刘盈的额头问道。

“还是那样……”刘盈故意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吕雉的突然到访打断了他的思路,但他此刻也不需再想下去了,因为在刘盈的心中,他已经有了一个他自己认为正确的做法。

“头不烫,应该是没有发烧。”吕雉这样说道,“皇帝,你身上到底还有哪里难过啊?要不母后再让太医过来瞧瞧?”

“不……不用了……”刘盈应道,“儿没什么大碍了……母后无需担心。”

“唉……这就好。”吕雉叹口气道,“母后也不知你居然会……唉,不说了……”

吕雉站起身,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事情,然后她便又坐下道:“今日朝会是母后替你的,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嗯……”刘盈依旧是这般口气,“以后就麻烦母后替儿臣上朝吧,儿身体不适,不便上朝。”

“这怎么行呢?毕竟你是皇帝啊!”吕雉嗓门偏高地说道,她对刘盈的这番话有些意外。

“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刘盈见吕雉发怒,便又改了个口气说道,“儿臣的意思是说,儿臣身体不适,就请母后暂时帮忙罢了。”

“哦……那就好。”吕雉语气平和了不少,“母后还以为……”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行吧,既然你没什么大碍了,母后就先走了。”又互相沉默地坐了片刻之后,吕雉起身说道。

“恭送母后。”刘盈躺在床上说道,但却没有起身。

“恩……”吕雉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望睁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刘盈,叹了口气,走了。

刘盈斜着眼睛望着门口,确信吕雉已经走远了,便缓缓坐起身来,吩咐身边的宦官道:“去,给朕拿酒来。”

“陛下……您……您的身体刚好,不能喝酒啊。”宦官对刘盈的这个要求,不免感到吃惊和危难。

“怎么那么多的废话,朕已经没事了,想喝点酒都不行吗?”刘盈不耐烦地说道。

“那……要不要知会太后娘娘一声啊?”宦官小心地问道。

“朕跟你们说,朕喝酒的事情,不要跟太后提起。否则的话,朕决不轻饶你们!”刘盈发着狠话说道,“行吧,快拿酒给朕。”

“诺……”宦官应命去了,不多时便带了几壶酒来。刘盈缓缓地倒满一杯,然后静静地望着清澈荡漾的酒面,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刘盈的宫中,不时传来了呛酒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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