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正虹还没有打电话给米格儿，米格儿就知道，关于被害人是谁以及第一现场在哪儿，这两点一定是还没有搞清楚。
米格儿准备和赵莲花唠唠这两个问题。
赵莲花刚刚从警校毕业，分配到桃城刑侦大队。她二十二岁，身高170厘米，身形显得精巧灵活的样子。她是米格儿的崇拜者之一，来到刑侦大队不久就向队里提出到米格儿身边去学习。
柯正虹同意了，反正米格儿是刑侦队的老搭档，一些重大的案件都少不了她的配合，她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合作，出现在种种场合，别人还以为她是刑侦队的一员呢。
米格儿挑起话题：“柯队长到现在还没有查到被害人，杀人第一现场也没有找到。这个案子我也跟你谈过了，对这两点，你有什么想法呢？”
赵莲花说：“不知道目前有没有失踪的人，也许在这些人中能找到被害人。”
米格儿说：“被害人是昨天晚上11点到12点钟之间遭到毒手的，由于失踪时间太短，恐怕不会有人在这两天报案的吧？”
赵莲花说：“如果被害人有工作的话，那么哪怕她失踪半天，都会在她工作的单位引起反应。当然，单位还不至于会为这事报警。但是一个工作人员突然不来上班，总会引起注意的。不过真报警的话，不会是单位，而是被害人的亲朋好友。”
赵莲花顿了顿，接着说：“你说过的，这个案子除了头没有外，还有手也没有了，这是和以前那连环碎尸案不同点，以前的案子除了头不在之处，其它的肢体都在一起。但这一次，被害人的双手都不见了，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凶手隐藏被害人双手的目的在哪儿？”
米格儿说：“也许是凶手在搬运过程中无意中丢失了呢？也许他只是随意地把它丢到别处去了呢？”
赵莲花说：“我觉得他不会是随意地丢掉，也不是无意中失落了。他一定是有目的的。”
米格儿问道：“为什么？”
赵莲花沉思着说：“一般来说，象这种碎尸案的凶手，都是非常从容的凶手，他做的是真正的谋杀，他也是非常慎密的，决不会有疏漏之处。也许这双手会让我们很快地发觉到被害者的身份，也许这双手会让我们很快地发现第一现场。”
米格儿说：“对，象这种碎尸案，凶手总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第一现场。这个第一现场不是指碎尸的现场，而是被害人断气的那个现场。如果找不到第一现场的话，这个案就很难破解。”
赵莲花看着米格儿，谨慎地问道：“米老师，你是不是认为，目前这个案件有三个现场？第一现场是被害人断气的地方，第二现场是凶手碎尸的地方，第三个现场就是我们所知道的殡仪馆了。”
米格儿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赵莲花，示意她说下去。
“当然，还有一个现场，就是凶手丢弃被害人头颅和手的地方，这就是第四第五现场了。这些现场都是很重要的，殡仪馆的现场是凶手有意公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它。只是，凶手把殡仪馆作为公开的现场，是随意的呢，还是有目的的？”
米格儿说：“正如你所说的，这种凶手是慎密的，所进行的是真正的谋杀，因此，他所做的一切步骤都是有目的的。以前王伟业作的案子，被肢解的尸体都抛弃在野外，没有一次是放在屋内的。我想，凶手的目的不是要让我们发现，因为抛尸的地方终久是要被发现的，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在向我们暗示着什么。”
她们正说在兴头上，柯正虹来了。
柯正虹，疲惫而迷茫地站在米格儿面前。
米格儿笑道：“我的大队长，看来你还什么收获都没有啊！”
柯正虹咳了一声，说：“诚然如此，诚然如此，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余下的就靠你了。”
米格儿说：“说说吧。把一切都说出来。”
赵莲花拿起了笔和本子，准备记录。
“我们调查了昨天晚上11点到12点这个时段，在殡仪馆所有的情况。”柯正虹将两手撑在两膝上。“这个时段，肯定有外人进过殡仪馆，但是，没有任何外人的线索，有的只是殡仪馆工作人员的脚印、头发、痰迹，等等。值夜班的人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柯正虹接着说：“但是有一位员工提供了一个情况，他有一个同事一上班就把鞋子弄湿了，换上工作鞋后，将那双鞋子放在殡仪馆院子里晒。可是那天也奇怪，他下班后忘记把晒在院子里的鞋穿回去，就穿着工作鞋回家了。他回家后就在邻居家打麻将，打完麻将，已经一点了，他忽然想起晒在院子里的鞋，因为那是双名牌鞋，很贵的，所以他打电话给值夜班的一位同事，让他帮着把院子里的鞋收一下。那个同事到院子里去的时候，那双鞋不见了。”
米格儿说：“你是不是认为是凶手穿了这双鞋进了殡仪馆？”
柯正虹肯定地说：“我认为是，因为在女更衣室里，发现了这双鞋的印子。”
米格儿问道：“你说的那双晒在院子里的鞋是双男鞋吗？”
“是的。”
“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凶手是个男子了？”
“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般情况下，他应该进男更衣室，为什么进了女更衣室呢？”
“他可能是想小小地迷惑我们一下。”
“嗯，有时候，他们施一点点烟雾就够我们忙上半天了。但是我几乎要觉得，凶手是一个女人！”
柯正虹吃惊地看着米格儿。
米格儿说道：“这是人的一个潜意识，比如，男人是不会到女厕所去的，同样，男人恐怕也不会进女更衣室的，哪怕他是为了完成一个谋杀案的步骤，潜意识里他也不会这样做。这种性别意识在人类中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是凶手。”
米格儿接着说：“我说我几乎要觉得，并不是确定了。但这是我以后要追查的方向，至少是一个参考的方向。”
柯正虹说：“你的想法很特别，但不是客观的想法，带有一定的主观意识。你说的潜意识，其实是你个人的潜意识，而不是杀手的潜意识，杀手可能是没有这个潜意识的，因为他们不是正常人，所以他们的思想也不正常。”
米格儿说：“有道理，你这话我会听的。”
柯正虹脸上放光了，看着米格儿，有点得意。
米格儿说：“不过，我并不想放弃我的想法，我必须证实我的想法是错误的，然后放弃它。”
柯正虹说：“那是自然。”
米格儿说：“你是说那个员工是凌晨一点的时候想起殡仪馆院子里的鞋子的？”
“是的。这重要吗？”
“很重要！我们在调查的时候，不能只查11点到12点这个时间段，而要延伸到凌晨1点，在嫌疑人中，都必须提出在这个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据。”
柯正虹同意地点头。
“在这个案件中，凶手不仅出现在第一现场，也出现在第二现场，第三现场。我们可以说，在殡仪馆抛尸的人一定是凶手。”米格儿沉吟着说，“关于凶手出现在殡仪馆的时间，还值得我们斟酌，比如，那双鞋子凶手拿了后并没有马上穿上，他可能等到更合适的时间，比如凌晨3、4点，这时候是人们的意识最感模糊的时候，也是注意力最差的时候。凶手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我们产生时间错觉。在破案的过程中，凶手作案的时间是第一重要的。”
柯正虹和赵莲花点头同意。
米格儿说：“但更重要的是找到第一现场，只有在第一现场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们是在米格儿的家中。米格儿的家非常简洁，简直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厅堂里就是茶几、沙发，还有桌子，吃饭一般都在外面对付。卧室里更简单了，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上放在笔记本电脑，连梳妆台都没有，一只小圆镜子挂在房门边的墙上。
“那双鞋子后来放到原来的地方去了吗？”米格儿看着柯正虹问道。
“没有。”
“那双鞋子是放在院子的什么地方呢？”
“在院墙上。院墙上面很平，员工们常常在上面晒东西。”
“是哪边的院墙？是靠荒地那边，还是靠公路这边？”
“靠公路这边。”
米格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好象在首肯自己的某种想法。
米格儿说：“凶手背着这么可怕的东西，进了殡仪馆却没有被人遇到，说明凶手对殡仪馆的形势很熟悉。如果从院子走大门的话，很容易碰到人，而且从大门进去必定要经过门卫，因此，凶手一定是从后门进去的，或是从侧门进去的。后门有一条过道通向女更衣室和厕所，所以那条过道很僻静，如果没有人更衣和上厕所的话，根本就碰不上人。”
赵莲花说：“男女更衣室在厕所的两边。如果从后门过道走的话，首先遇到的是女更衣室。如果凶手是个男的，凶手就会下意识地把碎尸带到男更衣室。米老师关于男女分别的潜意识我是同意的。这个凶手为什么跑到女更衣室去了呢，肯定是遇到了有人上厕所，为了躲避那人，就跑进了女更衣室，并将计就计地把碎尸放到了女更衣室。”
米格儿说：“小赵说的有道理，不过也可能是另一种情景。这个凶手本来就是女的，因为没有遇到任何人，她很容易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把碎尸放到女更衣室里。可惜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凶手进入殡仪馆的时间，不然的话，只要调查在这个时间里有哪些人上过更衣室或厕所就可以了。如果在这个时间里有人上厕所或去更衣室，那就证明小赵说的是真。”
柯正虹说：“不过也可能是凶手故意迷惑我们，男性凶手就把碎尸放到女更衣室。看来我们还得加紧调查，象这样推测只会让我们脑子越来越乱。”
米格儿说：“我不这样认为，看起来这样做是给自己脑子添乱，但是这样做让我们脑子里对凶手作案的步骤有个了解，所以我们是乱中取象，把虚假地除掉，留下来的就是真的。我破案的时候，总是在案情没有眉目的时候，和相关的人尽可能多地做些推测，然后在行动中去假留真。”
柯正虹笑了，说：“你那是侦探的脑子，我们哪比得了。我还是去多调查找线索，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米格儿也笑了：“这方面我非常相信你。所以我们合作的案子，这方面的事我从不插手。”
赵莲花突然说：“米老师，你好象一直认为凶手是女的，可是，那双晒在院墙上的鞋是男人的呀！”
米格儿笑道：“男人的鞋，女人不也可以穿嘛。”
赵莲花恍然地样子，“哦”了一声：“也许这个女凶手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对她的性别造成错误，那我们就南辕北辙了，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凶手。”
米格儿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推测，都是基于殡仪馆这一块的。按照一般的碎尸案的规律，抛尸的地方不会是第一现场，如果殡仪馆是碎尸现场的话，我相信柯队长一定已经找到证据了，既然没有，就说明殡仪馆不是第二现场，这就说明，殡仪馆只能是第三现场。到目前，我们就只知道这一块。柯队长应该尽快弄清死者的身份，死者的身份明白了，第一现场就好找了。”
米格儿接着说：“在死者身份没有清楚之前，我们就只能在殡仪馆这一块多努力一点，也许能找到凶手的影子。”
柯正虹站起来说：“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再到殡仪馆去搜索一遍。”
米格儿说：“更要多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交通。我也不会闲着的，我也会去一些地方。”
米格儿看了看时间，对赵莲花说：“现在天还早，我们出去看看风景吧。”
赵莲花有些不解：“看风景？现在你还有心思看所谓的风景？”
米格儿笑道：“看风景不是目的啊。”
赵莲花心领神会地也笑了，准备去开那辆白色大众车。
米格儿说：“骑摩托吧，轿车有些地方不能到。”
赵莲花准备了一些收藏袋，以及钳子和手套，放进包里，然后下楼去了。她在楼下车棚里推出摩托，刚发动，米格儿也下来了。
“去哪儿？”
米格儿说：“以殡仪馆为中心，方圆五里之内，所有有水的地方都是我们的目标。”
“所有有水的地方？”
“对，水比较多的地方，山潭，河流，都可以。”
“那我们跑得过来吗？”
“地方并不多。国道这边的城区就不用跑，因为那些地方没有河流和山潭。因此，要跑的地方就是国道那边以殡仪馆为中心的半径而已。”米格儿说，“其实，凶手是在哪里洗的尸体，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尸体洗得很干净，没有一点泥质，因此，不会在郊区的那些池塘里洗的，因为那些池塘很混浊。尸体是用很清很清的水洗的。”
在摩托车上，米格儿心里一动，两个名字冒上心头：宋清妍和宋清静。她随即打电话给柯正虹，说：“柯队长，你马上去讯问一下殡仪馆的宋清妍，问她是不是有一个叫宋清静的弟弟。我有点事，随后就来。”
打完电话，米格儿告诉赵莲花：“我们要去的地方叫莲花潭。”
“莲花潭？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听了赵莲花的话，米格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一直没注意到，这个潭和你的名字一样。哈哈，真巧了。”
莲花潭在顺义村江山组，在村子对面的一个山冲里。这里离殡仪馆六里。莲花潭是由瀑布冲激而成的，瀑布上面是溪流，溪流在莲花潭下面进入了地下，表面上看不到溪流了。
米格儿和赵莲花仔细地察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碎尸的痕迹。
米格儿说：“这里虽然是个理想的碎尸之地，但凶手没有选中这个地方。也许凶手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也许凶手是故意避开这个地方。如果凶手是故意避开这个最佳的洗尸之地的话，就说明，凶手可能是顺义村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江山组的人。”
“为什么呢？”
“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话，从心理上来说，凶手是不愿意在离自己住所太近的地方留下任何线索的，如果在这里留下痕迹，就会容易把警察怀疑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这是做贼心虚的结果。”
“米老师，我觉得你这样的推测是太空泛了些。”
米格儿笑了：“是的，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我说出的是我心里的第一感觉。有时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会顺着自己的感觉走，这样反而成功了。当然我们现在还远没有到这样的时候。”
赵莲花说：“我们就算你的推测是对的，那么，我们去离莲花潭相当远的地方去找一下，如果在那里找到了洗尸之地的话，你的推测差不多是真了。”
米格儿显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好，那我们就去枫树湾，那里也有一个深潭。”
在去枫树湾的路上，一条河不离她们左右。
赵莲花有些困惑地说：“米老师，你曾经提到河流，现在河流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舍近求远？”
米格儿说：“我想了一下，凶手不会在河流边洗尸的，因为在夏天，乡下人用电瓶在河里打鱼，用手电捉河蟹的，那样的话，就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把河流排除了，专找山潭，山潭的水很清，位置也比较隐密。”
枫树湾离莲花潭很远，将近十里地，而离殡仪馆相当近，也就四里路的样子。这里的潭很小，也就二三个水缸大，但洗碎尸是足够的。潭边有一个平坦的砂石，在上面肢解尸体真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也容易清洗现场。前几天下过一声大雨，溪流丰沛，洗下的肉屑也很容易被水流冲走。
潭边已经没有阳光了，但天气晴朗，光线是很充足的。
米格儿在那块砂石上搜索，赵莲花在潭周围搜索，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凶手把现场处理得很利索，干净。
米格儿坐在砂石边的地上，看着清幽幽的水潭，对仍在搜索的赵莲花说：“水潭里是不会有肉屑的了，因为都让鱼儿吃掉了。”
赵莲花向潭里一看，果然，一群手掌长的鱼儿在游动着。她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潭边的碎石上。
“你好象认定是这个地方了。”赵莲花说。
“这一带我很熟的，除了这个地方，没有适合凶手的了。”米格儿一边说一边在动着脑筋。“我们沿着潭下面的溪流搜索下去，一定有些肉屑随着溪水淌下去，它往往会被溪水荡到溪边的石头上粘住。”
赵莲花看看被荆棘和杂柴掩映的溪流，不禁有些为难和惧怕。
米格儿从砂石站起来，说：“我们开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也不忍心让你吃这个苦，可也没办法，就算是对你的一个锻炼吧。”
米格儿说着钻进了荆棘里。溪很窄，两边的荆棘和杂柴的杪端在溪的上面挤住，形成了一个遂道。两人打开随身带的小手电，仔细地搜寻着。
在遂道里钻了一二百米，毫无发现。但两人并没有放弃，一直往下搜寻着。
突然，赵莲花轻轻地叫了一声，把手电光固定在一处。米格儿向光里一看，只见溪边的一块鹅卵石上，粘着一粒米粒大小的白色的东西，极像肉屑。
“快，钳起来。”米格儿兴奋地说。
赵莲花小心翼翼地用钳子把疑似的肉屑钳起来，放到收藏袋里。
“我们再找找看。”
搜寻了很长的一段路，再也没有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