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辉抬起食指在唇边“轻嘘”，之后说，“抱歉，我又没儿子，也不知面子为何物。”
常宁眨一下眼睛，两点轻泪无征兆地落下来，她忙别过头擦拭一下，快步走出去。
方继辉看到那两滴剔透的水珠，似看到五年前常宁的影子，那个影像在脑中稍纵即逝，待他回过神，常宁已经走到门外。
方继辉快步跟出去，看到门外台阶下，霓虹灯里站着牛柳，他一愣牛柳怎么还在这？仔细去看，方继辉注意到牛柳手里领的个四五岁大，穿一身白衣服的小男孩。
方继辉转头再去看正往下迈台阶的常宁，伸手拉住她，常宁下意识回头去看方继辉，脸上、眼中全是酸楚的恳求。
方继辉皱下眉，抬起另只手，把一个亮闪闪的发扣递到常宁面前，他刚要说话，就听小男孩大喊，“妈妈！妈妈！”
陈又白挣脱牛柳的手跑上台阶，看到方继辉，他眨眨大眼睛，奶声奶气大喊起来，“你欺负我妈妈！幼儿园老师说，男生不可以拉女生小辫子，不可以抢女生头上的小花花！”
喊完，小又白站在方继辉膝前，手脚并用，连踢带打大喊着，“不许欺负我妈妈！不许欺负我妈妈！爸爸，爸爸，有人欺负我妈妈！”
面对孩子发疯又无礼的动作，方继辉周身神经都如穿越般，他又一次看到多年前，常宁生气时，在自己面前耍大小姐脾气，连踢带打的疯癫影子。
常宁匆忙拿回自己的发扣，蹲下把陈又白从方继辉身前拉开，“又白乖，叔叔没欺负妈妈，叔叔只是……”
“又白，来爸爸这！”不知何时，陈安伦站在了他们身后。
常宁完全不理会陈安伦，“叔叔只是帮妈妈捡头上的小花花，谢谢叔叔！”
陈又白嘟着小嘴，仰起头大眼睛呆萌地看着方继辉，“谢谢，叔叔！”之后，跑到陈安伦身边，伸出小胳膊抱住他，“爸爸，我困，我要回家！妈妈去帮你，那久才忙完，你好笨！”
陈安伦抱起儿子，心中五味陈杂，“好，爸爸带你回家！”
陈又白看着常宁问，“妈妈，让牛柳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常宁依旧不理陈安伦，也不回答儿子的问话，与方继辉擦肩而过，快步走下台阶走到牛柳面前，“牛柳，走吧！先送你回去。”
牛柳迟疑着瞟向方继辉，再看脸色极差的常宁，拿出手机打几个字：你没事吧？
常宁摇头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牛柳又打两句话：你回又白爷爷家，和我不顺路，要不你先走吧！
常宁看完牛柳手机，余光瞥向方继辉，“那你自己小心点，到家发信息给我。”
方继辉呆立在那，鼻尖还有一抹常宁走后残存的味道，是淡淡的茉莉香，和刚才吴莹身上的浓艳的庸脂俗粉味，有着天壤之别；他再看陈安伦父子浓浓有爱的画面，心中怅然若失。
方继辉心灵深处的伤疤，被常宁的恳求，无征兆地猛力撕开了，你为了你儿子，肯放下自尊求我；还要跟着把你输出去的男人回家！
常宁再迈步前，转身看着方继辉，脸上是死寂的平静，目光清冷无波无痕，“谢谢方总，再见！”之后踩着高跟鞋，朝自己的大吉普上走去。
方继辉看常宁在夜色中，随风飘起的长发，摇曳晃动的身影，听着那“哒哒哒”细脆的高跟鞋声，那尖尖的鞋跟似乎都踩到自己心头，被她撕开的伤疤上，每一下都是刺穿的疼痛。
陈安伦哄着怀里的儿子，用很温柔的语气说：“爸爸今天喝了酒，去坐妈妈的车子好不好？”
陈又白点点头，小眼睛却在看牛柳，他从爸爸怀里挣脱下来，跑到牛柳身边，“牛柳你不和我们回家吗？”
牛柳轻笑一下，弯腰摸着陈又白的小脸蛋，摇摇头。
陈安伦追到儿子身边，“小嫂子，今天谢谢你，照看又白到这么晚，今天不方便，改天好好感谢你，我们先走了。”
牛柳站直身点头，拜拜手，再见。
近距离，牛柳看清陈安伦的颓败之色，再去看方继辉，他仍站在台阶上，映在明暗闪烁的灯光里，从内到外流淌出来的都是失落。
牛柳等陈安伦走远了，才缓步走上台阶，水眸里流露出关心，低头打几个字递给方继辉：你没事吧？
方继辉只看着手机屏幕，不看牛柳，声音低沉说道：“你自己走吧，我喝了酒，今天没办法送你。”
牛柳回身看向停车场，常宁的车没有启动。
彼处，常宁刚坐进车里，用力甩掉高跟鞋，趴在方向盘上偷偷流泪，原本一抽一抽的肩头，听到后车门被拉开，激灵地抖一下。
听到陈又白上车叫“妈妈”的声音，常宁马上偷擦眼角坐直身，不敢回头去看儿子，只看着车上的脉速表，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又白在后面好好坐着，现在咱们可以回家了！”
陈安伦听着常宁轻柔的声音，只是懊恼地低下头，心中压抑之极，有又白在，连一句解释或是缓和局面的话，都不能说。
有电话很合时宜地打到常宁手机上，常宁立刻用平静的语气接起来，“喂！”
“宁宁，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拉牛柳去帮忙？”常默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
常宁随意向外看一眼，牛柳二人依旧站在“幻夜”门口，“她没和我在一起，和方继辉在一起。”
常默听完妹妹的话，皱皱眉，“行，你没闯祸就好。”挂断电话，常默又看向墙上的挂钟，21：00多，若是和他在一起，似乎时间还算早，不会回来那么快！
外面的牛柳，也做着类似常默的动作，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打出几个字，再把手机送到方继辉眼前：你心情不好？我陪你聊聊天。
方继辉恢复平静，不羁地勾着唇角，转头看看“幻夜”娱乐城霓虹闪烁的店招，随意说：“这个时间，这种地方，适合聊什么呢？大晚上不回家，常默都不管你，索性就别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