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辉同样看着车外,“柳儿,去吧!我不急,你慢慢聊,我刚好回去处理些事情。”
牛柳第一次走进常默的工作场所,空旷的大院和中规中矩的办公楼处处充斥着陌生,还有随着秋风落叶飘来的疏离感。
牛柳长吸气,依照指示牌找到总经理办公室,她抬手刚要敲门,就被旁边隔断间的秘书叫住了。
“你好,你有什么事吗?”秘书问。
牛柳走到秘书身边,把打好字的手机递给她:我想找常默。
秘书抬头看看牛柳,年纪不大却是直呼老板大名,“你有预约吗?”
牛柳摇摇头,拿回手机点几下屏幕:我叫牛柳,麻烦你帮我通传一下,他应该会见我。
秘书按下老板分机,“常总,有位牛柳小姐想见您。”
常默听到牛柳的名字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让她进来!”
牛柳推门走去,常默大步迎出来,走到牛柳跟前,他伸出的双手又觉得拥抱牛柳不合适,两手无处安放,最后他一手指着沙发说,“牛柳,坐吧!”一手推上牛柳身后的门。
常默目光不转睛注视着牛柳,人瘦了,也黑了,气色暗淡,还是满脸倦容。他站在门口皱一下眉,又拉开门:“小赵,倒杯水,要温的。”
牛柳坐下,抬头看常默,也就几天不见,却有种多年不见,久别重逢的错觉。他深眸中的关切,牛柳轻而易举扑捉到了,却没有以前那样的欣喜,而是说不出的无奈和惆怅。
常默见牛柳和自己无数次期待的样子截然相反,没有面色红润、表情恬淡、笑脸迎,他心头发紧,你和他走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常默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等秘书把水杯放在牛柳面前,再退出去,才重关上门说话:“牛柳,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等我?你气色不太好,找我有事?”
向来话不多的常默,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牛柳抓着方继辉手机,却不知该按哪个字母了。
常默缓步走到牛柳身边坐下,看她手里与以前不同的手机,又问一句,“我之前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你是换号码了吗?”
牛柳这才打字回答常默的问题:我们在野象谷被大象袭击,我的电话坏了,方继辉又受伤,我一直在医院照他,没再去买电话,这是他的手机。
“他受伤了,严重吗?你有没有伤到哪?你是今天才回来?”常默边问边把水杯递到牛柳面前。
牛柳接过水杯,轻啜一下,抬头迎着常默满是关心的眼神仔细看看他,又轻咬下唇,开门见山打出一长段话:
“我没事,他为救我,左腿伤得比较重,也许以后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今天他是提前出院回来的,之后复健还要很长时间,我得照顾他,我不能再帮你了。”
牛柳把手机递给常默时,手颤抖一下;常默大手轻握牛柳冰凉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黑字,心猛然偷疼起来。
常默紧闭双唇,思量着牛柳话中的隐意,“牛柳你照顾他,是应当的,但你也别忽略了自己的治疗。难道你真甘心,一辈子像这样和我、和他、和你身边所有的人交流吗?”
说完,常默把手机还给牛柳,“我这儿什么事都好说,你父母那,我可以随时去帮你解释清楚。当然现在只能我一个人去,宁宁在躲我,我也找不到她。”
常默起身推开身后的窗子,明明办公室只他们二人在,却没来由令他感到空气憋闷。
深秋的冷风灌进屋子,牛柳不自控打个寒颤,常默低头看牛柳更加单薄的身板,又关上窗子,他无比烦闷地看着牛柳的背,小丫头,你是打算和他走到底吗?
想到这,常默忍不住轻叹道:“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说完他看向窗外无奈的摇摇头。
牛柳安静坐在那,听完常默的话,心中满是苦涩。
二人长久的沉默后,常默依然背对着牛柳,沉声问,“他救你受伤了,你无以为报,就决定以身相许!牛柳是这样吗,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牛柳点点头,可他似乎是看不到的,牛柳转身半仰头去看常默。
常默似背上张了眼睛,也随着牛柳的目光转过身,“牛柳你爱他吗?你真的慎重考虑清楚,要把自己这一生的赌注压到他身上吗?”
面对常默这样叫真的问话,牛柳看着常默的水眸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去回答自己都没完全想明白问题,更没坚定到面对别人询问可以毫不犹豫点头表态。
此刻,常默深潭般的双眸不再平静无波,那扇可以泄露他心境的窗子里,由内到外翻涌出他没刻意深藏的情愫。
牛柳缓缓低下头,细指按亮已经轻抚无数遍的手机:他对我很好,他是我爸的领导,他以命相救才换来我平安无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落下残疾。
常默瞟一眼牛柳递来的手,用力把牛柳的手推开,“感激、同情、感动,能确保让你一辈子不后悔吗?”
说完,常默又转身看向窗外,“牛柳,我提醒过你好几次,你不够了解他,我不能看着你一步一步,在他的算计中投进他的怀抱,况且还牵扯到我!我不能让你成为我们斗争的牺牲品!”
牛柳更加茫然地看着常默,现在不只是他之前眼中的情绪自己读不懂,连他的话自己都完全听不懂。
牛柳缓缓站起来,走到常默面前直视着他不见底的深眸,伸手抓住他手臂轻晃一下,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常默看着牛柳慢慢变凌乱的心绪,抽回自己的胳膊,双臂抱在胸前,依然着秋风起、秋叶落的窗外。
他脑子里忽地跳进来更令自己心碎的常宁,曾经为她不深受伤害,自己善意帮陈安伦隐瞒一些事情,谎言揭穿后,她面对真相,是较之前更大的痛楚。
实情到底有没有必要讲出来吗?寡言的常默在心里划了个大大的问号。当时常宁是渴望听到实情的,她埋怨我不说。而今换牛柳,她会和宁宁有同样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