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着实尴尬,李舅爷干巴巴地笑了笑:“这话说的,怎么会呢。”
宋凌没接他这话,固执地等在门口,待李琴不情不愿被推过来的时候,李舅爷的表情神色倒也回转过来了一些。李琴瘪着嘴道:“我今日身子乏得很,就先去睡了。”
宋凌上前一步:“镯子拿来。”
李琴明知故问:“什么镯子啊?我不晓得。”
“是吗?”宋凌往李琴怀里一掏,一个金灿灿的镯子就被她掏了出来,讽道,“那这是什么?”
李琴一呆,她哪儿能料到宋凌会掏这儿啊!
宋凌还能猜不出李琴的小心思?好东西要随身带着,但又怕宋凌往她腕子上瞅,直接就藏进了怀里,反正姑娘家的怀里哪个人敢随便掏?
偏生宋凌还掏得果断,让李琴猝不及防。
李表婶见宋凌这般明晃晃的打脸心里不舒服,耍赖道:“既是你表姐喜欢,借她戴两天又怎么样?亲戚之间的往来还分得这么清楚,真少教。”
李琴也来了劲儿,嚷嚷:“凌表妹向来不与我们交好,我还道她今儿转了性子,把镯子这么爽利地借了我,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
瞧这母女俩,把丢脸的事生生演变成了栽赃。
宋凌冷笑一声刚想打脸,一旁静静看着的柳丝突然开口:“表嫂说得对,是凌儿小气了。”李表婶刚露出得意之色,只听柳丝接着道:“我们宋家就应该把阖家的积蓄都给了表嫂,这样才显得大度,表嫂,你是这意思吗?”
饶是李表婶面皮犹如城墙,这话也不好意思应承。
别看柳丝文弱雅致,没想到一出口就是绝杀啊,宋凌叹服。
舅爷家闹了个没脸,舅奶奶把李琴训斥了几句了事,但毕竟偏心自己孙女,心里还是嘀咕宋凌刻薄。宋凌也不是好惹的,她当着舅爷一家子的面把金镯子扔给了一旁讨食儿的乞丐,随后扬长而去。柳丝笑了笑,也走了。倒是李氏和宋青脸上挂不住,留下来好生解释了一番才走。
李琴当场嚎啕大哭:“娘你看她,你看她!”
“真是非同一般啊!”李远看着宋凌的背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娘,我要娶凌妹妹为妻,娘,祖父祖母,你可得帮我。”
李琴不乐意:“你没瞧见她那厉害劲儿,真娶进门来,还不扒了你的皮!”
李远虽然是酒色之徒,但也不是蠢的,他道:“妹妹你傻啊,虽然宋家还是奴籍,但那可是在沈府做管事,单瞧凌妹妹身上的衣衫首饰,哪一件不是贵的?若是成了你的嫂嫂,那些东西你不是随便用?”
李琴撇嘴,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别说李琴,李远这番话把李表婶也说服了七七八八,向钱看,宋家的确是蛮好的机会,再者,他们家可是良民,求取做奴婢的宋凌可不是给他们宋家贴金?虽然宋凌年纪尚小,但提前定下说不准还能占更多的便宜,李表婶已经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跟李氏说亲事了。
其实今日这件事,李舅爷家自然是面上挂不住,但李氏和宋青也不是好受的。回去的路上,李氏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垂泪:“冤孽啊冤孽,这以后我要怎么跟娘家来往?”
宋青面色如铁,实在觉得宋凌棘手非常。
他回家后把柳丝叫到院外,愁肠百结:“阿丝,凌儿的性子需得改改了,这样下去,讨不了好的。”
柳丝捋了捋耳边低垂的鬓发,莞尔一笑:“我觉得凌儿还好。”
月凉如水,美人如玉,宋青看痴了眼。但他回过神来便道:“这怎么好?掌掴了自己的亲祖母,还得罪了亲舅爷,这等名声传出去,凌儿以后还想有好的婆家吗?”
柳丝看着宋青微笑:“宋青,你到如今也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吧?”
“啊?”宋青疑惑。
柳丝面上挂着笑,但眼里却没有,她缓声道:“剪剪轻风二月天,柳丝飘扬倍堪怜,最后化了这么个凄凉的名字,也对得起我的前半生了。”
宋青有些担忧:“阿丝,你别吓我。”
“凌儿很好。”柳丝依旧在笑,“她好到超出我的想象,我原想着要晚几年再告诉她,但现在她如此好,过不久,藏在我心里的那些旧事就可以悉数告知于她了。”
这就是今生的宋凌和前世宋凌的区别,前世的她消极避世,让柳丝也颇为遗憾。今生的她沉稳有度,决不妥协,这使柳丝觉得时机已到。
宋青早就知道自家娘子与众不同,但他害怕,这才事事都想让宋凌泯然众人。
“阿丝,阿丝你别这样。”
“柳长思。”柳丝静默地笑着,“宋青你记住,我本叫柳长思。”
“柳,长,思?”
“每见新正雪,长思故园春。宋青,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心仪过你,这你可知道?”
宋青神情一恸:“我知道。”
柳丝道:“凌儿对婆母无礼,这一点我会与她分说,她年纪小,尚不懂得自如收放自己的脾性。但她有迎难而上的勇气和魄力,也有对事情判断的独到眼光,这一点真的很好。”
尤其宋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太夫人和大房的赏识,这已经让柳丝欣喜。
宋青痛苦:“我知道,我没本事,我帮不了你。”
“谢谢你。”柳丝人比花娇,“谢谢你让我生了这么好的女儿。”柳丝对宋青欠了欠身,信步往沈府百花园中走去,夜中的花园之景,亦是难得的赏心悦目。
宋凌很强悍,柳长思需要她的强悍,柳家,亦需要她的强悍。
转眼夏至,沈府百花宴就要开了。这可是沈府的大事情,大夫人忙前忙后,可就在开宴的前半个月,大夫人居然给病倒了,于是二夫人乐呵呵地接了大夫人的劳动果实。
“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茹欣体贴地给大夫人喂参汤。
宋凌则在一旁剥着橘子。
大夫人心下懊恼,但又不能再儿女面前显出来,安慰道:“原就没什么大事,大抵是累着,昨儿便突然晕倒了,亏得你和你弟弟们挂心,三番五次前来看我。”
沈至兰道:“娘一向身子康健,怎么会晕倒呢?大夫怎么说?”
“请的还是回春堂的贾大夫,医术好得很,就是劳累过度罢了。”
沈茹云道:“那就好好歇歇,多吃点滋补的。”
沈至兰“啪”地打了一下沈至玉胖乎乎的小爪子:“娘都病了,你还只知道吃。”
沈至玉满嘴点心,说话也是含糊:“娘这不是好着呢嘛。”
大夫人心疼小儿子,嗔沈至兰:“你就知道欺负阿玉,阿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什么不好。阿玉乖,别噎着,再喝点****。”
“您就惯着他吧。”沈至兰不满。
宋凌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大夫人,问:“大夫人很少延医问药吧?”
大夫人现今恨不得拿宋凌当半个女儿看待,不仅因了她令沈大爷转危为安,还因为这姑娘很识大体,往往一两句就能将沈茹欣点拨得开了窍,眼看着女儿一日强似一日,大夫人简直把宋凌当恩人。
“闺中养得还行,平日里也爱走走,倒好些年没有见过大夫了。”
宋凌笑笑:“大夫人有福气。”
这话就偏过一边不再谈了,屋里几人又聊了会儿,便见大夫人跟前的丫鬟小跑进来道:“大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三少爷,二夫人派了嬷嬷来说要向大小姐借凌姑娘,事关百花宴的事儿,说是急得很。”
沈茹欣瞧不惯二房的人,立刻回绝:“凌儿又不是物件儿,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