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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荷花池露

龙泽迎娶凤小杨的大事,在武林中传的很快。龙威对自己的四子的婚事极为重视。前不久,孙府的那桩婚事,丘府的那桩婚事,都为了项英折腾,却是前所未有的豪华。天剑门是天下第一大帮,龙威怎会比他们更差?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族,或者武林豪强,天剑门都有两位云龙铁骑前去送请柬。长江南北两岸的布满船只,作为接客之用。天剑门城门大开,所有的院落都摆着酒席,而大红地毯,从洞房直到竹轩堂……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天堂的概念,以前人们的脑海中就有了。当这次婚礼的备办,花了不到三十个时辰,便将人们的旧念打破,而是产生新的观念。时代在进步,而此时的一切,足以空前绝后。

这就是天堂的最终和最美的诠释。

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龙威心里清楚,他大半生积累的财物,用尽了十分之九。他不必为此担心,因为剩下的十分之一,就算不再有收入,坐山吃空,也能吃上二十年。

平民百姓不必送礼,而其他的人,必将厚礼相送。他们心里明白,进入龙威所构建的天堂,没有带些补偿,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死一个人,死的是整个家族。

龙威看着他自己的设计和这些成果。心里隐隐作痛,这是劳民伤财,这对天剑门有太大的负面影响。可是为了龙泽,这一切都值得。

和平年代的统治者劳民伤财,何况是乱世当中。

人人都羡慕和赞美这样的天堂,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天堂。丘兰和项英梦见过,而现在,江岳就要在现实中走进去。

仙林,真正诠释着自然之美。这个神奇而有完美的地方,怕是天堂二字,都是对它的贬低。

几十万人参加龙泽的婚礼,包括天剑门的死敌,当然,也包括那位面貌丑陋的鬼见愁。

往前滚动的江岳,双眼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他全身冻僵,他的血液、神经都失去了一个活人具备的。江岳不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而丘兰,这个还担心江岳的好姑姑,心里猛地揪紧,随即,她的眼皮跳的很厉害。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坐在天剑门的宴席上,她有些紧张,紧张到发抖。

丘兰想不到江岳现在的状况,对她的侄子,她有一万个放心。她担心的是江湖,就像自己当初抢婚一样,于是,她将颤抖的右手伸出来,握紧江湖的手,轻轻地按了一下。

江岳仅存着一丝气息,还在滚动着。他的手触及到一块凸起的冰块上,他没有知觉,但现实是气温已经有下降的趋势。他的一丝气息变成两丝。

江岳不可能察觉这一微妙的变化,他就像是一个活死人,还是没有知觉。寒冷压制了他的饥饿,如果他能够不再受寒冷的折磨,那么饥饿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他毕竟是战胜了寒冷。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变得越来越温暖。他的身体还在滚到,这向下倾斜的山洞让他节省了所有的力气,这样滚动着,在光滑的冰块上,身体受不到寒冷之外的一切痛楚。

忍受极寒,江岳将腿蹬一下,竭力停在原地,用嘴咬地上的坚冰,哪能咬得动?可是饥饿,简直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饥饿到极点,他又怎么会像傻子一样,啃坚如钢铁的冰块?

“还是滚下去吧,我饥饿致死,也要舒舒服服的。”江岳想到,他将苍鸿剑贴在身上,将脚一松,任由自己滚动。

气温越来越暖,人便越来越饥饿。如果不是受到强光的刺激,江岳绝对不会睁开双眼。他已经放弃,他等待着死亡,可是这强烈的光,却给他新生、给他力量。

江岳觉得自己不再那么饿了,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他一跃而起,但还是放弃了,只是用剑拄着地,慢慢地站起来。

有冰的地方远远在后面,寒气,也不再那么重。江岳慢慢地向前走着,没有路,只是石壁。

没有机关,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动物来过。江岳努力地寻找,他想活着,那死亡之际的强烈的光早已不见,而自己记住那种光,自己必须活着。

江岳只有活着,才能对得住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包括他现在要死容易,要活困难的小孩儿。

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苍鸿剑,江岳回忆着那个和剑大小相同的洞。便将眼光转向头顶的石壁。

过了很久,他的脖子仰的很痛,他的眼睛疼的更厉害。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他发现了石壁上仅存的一个小洞。

用尽现有的力气,江岳将苍鸿剑朝小洞掷去。然后,剑完完全全的插进小洞,只留剑柄在外,可是没有任何动静。江岳有些失望,他发现自己有点傻傻的,他没有参透那种内在的玄机。

鞭炮、乐器声交替响着,一对新人在欢呼声中进城门,踩在通往正殿的红毯上。这里的红毯和别处不同,更艳更厚。

龙拳和司马翠环作为伴郎伴娘,紧随其后,他们没有抢去新郎新娘的风采,因为他们和新郎新娘没有什么差别。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两对。哪还有什么伴郎和伴娘?

江湖的拳头捏的很紧,他随时都有冲上前的可能,但他还忍着。等到龙泽和凤小杨走到他的面前时,他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来。

一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江湖瞪一眼龙泽,便看着凤小杨。他似乎忘记凤小杨戴着盖头,根本就看不见。其实他没有忘记,在他的眼中,凤小杨戴着什么都不要紧,她的容貌、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心里。

瞬间的时刻,江湖低下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龙泽和凤小杨没有向前走,站在原地不动。就是要羞辱江湖,让江湖痛不欲生。

丘兰站起来,挽着江湖的手臂,让他坐下。江湖即将坐的时候,大声说道:“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龙泽微微一笑,他接纳这个祝福,这就是他想要的。江湖被人打掉牙,还得往肚子里咽。这种痛楚。江湖得忍住,他也确确实实的忍住了。

凤小杨被盖头遮着,可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脸冰凉凉的,她的眼泪缓缓流下,没有声响,她没有哽咽。

后悔?不后悔?凤小杨心里清楚,她又何尝不是爱着江湖,她爱这个男人虽没有死去活来,但却因爱生恨。如果不是对一个人爱到极致,又怎么会由爱转化成恨呢?

江湖没有感受到凤小杨的泪水,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便是他最大的本事。他的手渐渐地松开,他的头偏在丘兰肩上。此时此刻,江湖就像一个孩子,被人欺负后,在向妈妈诉说委屈。丘兰让他这样靠着,项英可以为江湖做的,她同样可以。管他什么伦理道德,三纲五常。她怕是连男女授受不亲都忘记了,她只知道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项英唯一的朋友。

龙泽和凤小杨的步子在加快,眼见就要走到门首。可就在那一刹那,鬼见愁袖中的石子打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龙泽的脸。迷倒千万女子的俊脸,此刻留下一道伤痕,不过在耳鬓,倒也不易发觉。

血流的很快,龙泽忍住不叫,但他周围的人叫了起来。人们只是尖叫,并不知道是谁出的手,屋子里的龙威也不知道。这突然的变故不影响两人的婚礼。稍作处理后,迈进屋子。主婚人抬高他的嗓门,做好准备。

鬼见愁看着凤小杨和龙泽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之后进入洞房。他始终看着,眼睛也不眨,他和江湖一样,爱着这个女人,不然,刚才的那次出手,万分危急。

不看江湖一眼,鬼见愁也明白江湖的心情。他了解江湖和凤小杨的事——武林中有很多人都了解。他懂得这种痛苦,可他不能够为江湖分担。本来,他可以不顾性命的冲出,大闹这场婚事,但是他没有。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为自己还是江湖,他都无法上前。没有任何的资本。

鞭炮声没有结束,音乐声还在响着,酒席上的热闹,这些都是对江湖的侮辱,江湖这么想着,却没有逃避这侮辱,他想大醉一场。

面前的小酒杯,江湖用力一捏,即刻粉碎,他直接拿起一坛酒,打开,往肚子里灌。丘兰没有阻止,何况他人?一坛酒去了大半。

隔着十多桌,鬼见愁疾步来到江湖的身边,将一个客人一手推开,坐在凳子上,从地上抄起一坛酒,笑道:“你一个人喝酒不痛快,我来陪你。”

江湖将酒坛从嘴上移开,哂笑道:“你也能喝酒,而且能陪我喝。”

“试试?”鬼见愁笑道。

江湖道:“先喝趴下的就是懦夫。”

鬼见愁道:“若同时喝趴下如何?”

江湖握住丘兰的手,道:“同时趴下,得辛苦弟妹照顾了。”

“弟妹?”

“我家项英项兄弟的妻子。”

鬼见愁道:“他们并没有成婚,何来夫妻之言。”

江湖闻言,哈哈大笑,忽然一声大喝,随即叫道:“这个世上有一种情人,不需要拜堂成亲,也是夫妻。”

半响,鬼见愁方道:“喝酒。”

“一醉千愁解。”江湖说完,抱起酒坛就喝。

江岳聚气凝神,将气力集中在右脚上,忽的往上一纵,双手抓住剑柄,力道刚刚好。他的脸冒出豆大的汗,他委实剩下半天力气,委实太累了。

江岳将剑柄往左一转,不过毫厘的转动,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扑鼻的花香,香的让人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离开。

除了花香之外,还有树散发出的香味。还有草,有水,有石头,有土地。

奇怪的是,这里的万事万物都是香的,除了香味,再也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万里无云的天空,在这里却是白云飘渺;外面的世界是毒辣的太阳,这是却只有温和的阳光。

在这个地方,一切事物都是美好的。

一切的美好,没有杀机的美好。却显得异常寂寞。

这个寂寞的定义,只能说这里没有人的足迹,也没有人的气息。飞禽走兽一样也不缺。

没有恶意的飞禽走兽,会唱会跳的飞禽走兽。

这里不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但是这里,却比那世外桃源还要美好的多。

眼前的景色,和丘兰的梦中一模一样,这就是仙林。千辛万苦,江岳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江岳看到这个地方,忘却了疲劳,忘却了伤痛,但没有忘记饥饿。

忘却了自己还悬在空中,便松开双手,这实在是太惊讶了,于是,江岳跌落在地上,他没有感觉到疼痛,爬起来就往前奔跑。他希望在这个天堂般的地方找到可以充饥止渴的东西。

水可以止渴,果子可以充饥。江岳寻觅果树的同时,在寻听流水的声音。终于,被他发现了水,只不过水没有流动。

水犹如死水一般,却无比的绿、无比的美。江岳觉得自己到了西湖,可是西湖没有这么妙的水,这么活的鱼,这么美的荷。

江岳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忘记了破坏大自然是有罪的。他衣带不宽,鞋子不脱,直接跳进湖中。

这是湖水吗?江岳不断地问自己,他发现自己就在云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神仙。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是饥饿的,便在云端中快速的走着,靠近荷花。荷叶上的露水,那么的诱人,那么的天然。江岳将嘴轻轻地凑在荷叶上,让露水自然地流进自己的嘴里。

这不是露水,是玉液琼浆。此时,江岳恨透了世人,他们将那些乏味的酒和泉水说成什么玉液琼浆,简直就是胡扯!可是他又笑了起来,在心里笑,笑世人的无知。

一片荷叶上的露水没有全部滑落,连一勺都没有,江岳便一跃上岸,他发现自己现在精神抖擞,不饥不渴。露水,简直就是灵丹妙药,江岳微微笑着,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幸运,虽然并不幸福。可当他低下头看着湖中的游鱼时,他彻底的惊呆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他没有丧失理智,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就是江岳。可是自己的相貌、身材完全变了。还只有八岁的他,现在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英俊潇洒。他觉得这是一场梦,但这是现实。

江岳转过身,往来时的路折回,走了很久很久,也是徒然。江岳发现忘掉了一切,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仙林中东窜西闯。饿了,就吃路上的花草,渴了,就饮花草上面的露水。他发现,花草都可以吃,有的花草上的露水永不干涸。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轮换,光亮一直如此,如果困了,江岳就地而卧,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岳只摸清楚一个地方,就是那个有着荷花的湖。

接着,他给那个湖取了一个不像样的名字,叫荷花池露。看着荷叶上的露水,他想到了酒,想到了玉液琼浆。

多少日日夜夜过去,江岳发现自己缺少了什么?原来,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寂寞。

不是孤独,是寂寞,江岳突然一声大吼,惊破了这里的静,而他再也不觉得寂寞。

酒店里很吵闹,江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他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很多眼睛盯着自己。那些奇怪的眼神啊,真叫人受不了。

江岳知道刚才自己做的梦,这个奇幻的美梦,多么美啊,江岳心里偷偷的笑着。可是这些眼神让他很不耐烦,于是他开口问自己最前面的那个人:“大叔,您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人没有开口回答,江岳已觉得不对劲,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成熟,完全不是八岁时候的声音。

江岳闪电式的在自己身上打量一番,他发现自己的穿着与睡着之前完全不同,而且自己的四肢也变了。湖面里的倒影,江岳想到这里,发现,那个梦根本不是梦,是真实的,无法解释的真实。他现在就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没有等那个人开口,江岳便迅速的问道:“我没有睡着前,是不是还是个小孩?”

那个人点点头,江岳全部都明白了。于是他笑着说道:“诸位,我给诸位变了个戏法,这才是真正的我,刚才那个我只不过是伪装。”

“那你的那柄宝剑?”一个中年男子喊道。

江岳道:“剑也是假的,我只不过和大家变了个戏法,如果大家不信,我还可以表演。”

说着,江岳从怀中拿出一个纸质的梅花,在他手中轻轻一揉,便变成一朵满屋飘香的百合花。

众人鼓掌喝彩,不再有人怀疑这个少年。江岳暗中长纾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这一天,他觉得太奇妙了,太难以想象了。

江岳来到柜台,结完账。转身便走,来到门口,自己的眼皮猛然一跳,江岳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他只怕这件事对自己的姑姑不利。

似杞人忧天一样,江岳根本就不知道丘兰在哪里,可他还是努力地寻找,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和一个丘兰可能去的地方。

骑着来时的马,江岳首选的地方是至尊府。对于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归彩云三言两语,没有说出丘兰的去向,倒是将天剑门的婚事说得清清楚楚。

江岳哪有心思听她的闲言碎语,归彩云没有说完,江岳拍马离去,他觉得金虎帮可以去,因为那是丘兰的家。如果没有寻到丘兰,便只能够将这件事放下,时间不等人,江岳必须早些时日到天剑门,去继续实行他的计划。

酒不醉人人自醉,江湖的酒量,五六坛酒不在话下,可如今,一坛酒不曾喝完,他便趴在桌子上,再也喝不下一口。

他已经醉了。

倒下一个,另一个也随后倒下,两个醉鬼,趴在桌子上,正好压住两盘菜。看着众人讥讽的脸色,丘兰怒气上升,可是不能发作,在这样场合。江湖和鬼见愁是自取其辱,又怪得了谁?

龙泉恰好走过来,看着趴在酒席上的两人,心中大为不快,示意四个手下,将二人拖走。即时有四个人上前。

忽然间,四人同时飞出,跌在地上,口吐鲜血,登时性命全无。江湖从椅子上跃起,落在龙泉面前,早已打出一掌。

出其不意的一掌,带着八成力道,打在龙泉的身上,龙泉跌出二十余步,将地上放着的一坛酒砸的粉碎,没等他站起来,鬼见愁早到跟前,右手拿着一把匕首,闪电般的刺下,正中咽喉。

龙泉连喊叫声都发不出,便倒在地上,魂飞魄散。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看着背靠背站在一起的江湖和鬼见愁,紧紧地看着。

丘兰一掠上前,躲过她左右的两柄长剑,整个人落在江湖身旁。江湖此时酒意正浓,鬼见愁何尝不是如此?

龙威得到龙泉的死讯,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杀死龙泉,就像剜龙威的心头肉。龙威强忍住痛,双手按着扶手,极为艰难的站起来。两脚像踩在棉花上,恍恍惚惚地走出屋子。

龙威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不得不接受。他不知道他这件事做的值不值得,他努力的扪心自问,却寻找不到答案。

这场婚礼,本来就是龙威的计谋,他想借江湖对凤小杨的情意,除掉江湖,如此两全其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龙威没有想到,江湖会对龙泉出手,而且出手就要致命,虽然鬼见愁是帮手,可是看得出,自己的两全其美已经不美。

毕竟,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计划之外,却因自己的计划而死。

龙威来到酒席上,将龙泉搂起,看着插在龙泉喉咙里的匕首,久久说不出话来。纵使自己神功盖世,也救活不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救不了,就让杀他的人陪葬。龙威缓缓地站起来,他简直变了一个人,刚刚老泪纵横,像极了一个衰弱的孤苦伶仃的老人,可是现在,他很强健,他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也可以出手杀人。

他的愤怒,他的杀机到了无法隐藏的程度。所以,龙威还没有站直身子,早打出两拳。

江湖左手一闪,将竹箫拿在手中,右手一招夺命一掌还来。他出手快,鬼见愁更快,一掌早已打出。

两个人的功力,刚刚挡住龙威的一掌。

鬼见愁一声大吼,当他的吼声落下,人们发现,鬼见愁根本不是人,是鬼。

只有鬼才能发出这样的叫声,这样的叫声,实在是太可怕了。龙威往左一个疾闪,方躲过鬼见愁的聚气成声。

龙威没有停下,他已经出了第二招。

第二招的威力,比第一招要高上一辈。本来一击必中,可是鬼见愁却生生接住这一招,然后化为自己的功力,一掌打出来。

半空中一声龙吟,才听到龙吟声,江湖似中魔一般,退后二十余步,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他知道自己中了龙威一掌,却不知道这一掌是怎么发出来的。

鬼见愁见江湖倒在地上,自己一个纵步,来到龙威的正前方。说道:“人是我杀的,不要找江湖的麻烦。”

龙威压住怒火,说道:“你们两个,都得死。”

江湖站起来,快速走到鬼见愁身旁,抓住鬼见愁的手,双足点地,两人心领神会,高高跃起。

三落三纵,两人已经来到城楼上,当他们立定的时候,龙威,已经在他们的前面落下。

“我要杀的人,是跑不掉的。”龙威恶狠狠地说道。

鬼见愁道:“我们不会坐以待毙。”

龙威道:“不管你们选择什么方式,都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龙威要杀的人,还没有活下来的。

丘兰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多么希望她的英哥哥没有死,她的英哥哥站在江湖的身旁。他们兄弟二人,共同对付龙威。

可是英哥哥早已化作一堆白骨,英哥哥不会再回来了。丘兰的眼泪滑过脸颊,她知道,她的英哥哥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她,也在想着她。那么,英哥哥会不会在冥冥之中助江湖和鬼见愁一臂之力,助他俩躲过这次的危险。

丘兰还在思想着这件事,江湖早已往左掠去,约摸两丈,落下来,吹起他在熟悉不过的曲子。

箫声咽!

鬼见愁在箫声下,闪电般的出手,闪电之间,手中的石子打向龙威的十三处大穴。龙威动也不动,触及身上的十三颗石子落在身上。

这时,龙威方出手。

一出手,便要惊天地、泣鬼神。一出手,便是判了江湖和鬼见愁的死刑。可怜的年轻人,你们的救星是谁?他是否已经赶到天剑门?

往往有的人坚信这样一个道理:自救者天救。

江湖和鬼见愁便抱着这样的道理,同龙威展开生死搏斗,他们要捍卫他们自己的生命,不靠别人,靠他们自己。

七、认贼作父

丘兰看着交战的双方,她只能站在原地,不敢贸然出手。不过,她用她的方式联系着她所认识朋友,希望得到支援。

她的朋友给她肯定的答复,先观战,不可贸然出手,因为他们本来就处在危险之中。

至尊、丘贵等人,经历了数十载的事,他们的谨慎、经验和思考,丘兰还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对他们良性的建议,她是完全赞同的。

将眼光定在这场生死战中,丘兰的心思也全在这里了。她湿润的眼睛有些微红,但没有眼泪流出来,她暂时抛弃了项英。

龙威出手一掌,惊天地,泣鬼神。

鬼见愁就像是鬼,但他没有哭泣,只不过用全身的力量来抵挡龙威的一掌。

箫声还是那么幽怨,那么悲戚。传遍天剑城的里里外外。

有箫声,鬼见愁不是孤军奋战,尽管如此,他和江湖也处在下风。

他们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取龙威的性命,但他们发现这个目标很远,简直无法完成。他们远远不是龙威的对手。从前,现在,活着将来,他们都打不过龙威。

二十余招过后,他们已经被逼近死角。两个人的酒意全无,他们在寻思脱身之策。渐渐地,江湖发现鬼见愁不够朋友,这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没有亮出他的真本事,江湖确定他绝对不止这几招。

一道金光闪出,一道白光迎上。鬼见愁挡在江湖身前,他手中亮晶晶的一柄宝剑,挡住龙威对江湖的致命一击。

江湖笑了,哈哈大笑,他手中的竹箫脱离手中,打向龙威的左肩。看似普通,龙威却不敢大意,放弃进攻,他将一半的功力运到左肩,来挡竹箫的攻击。

竹箫弹回去,鬼见愁飞起来,一剑砍下。

十成力道的一剑,伤不了龙威。直到此时,龙威才亮出龙神功的第五成,当他用对付万年青的那些招式杀不了这两个人时,他才亮出他的底牌。

深藏不露的人亮出他的绝技,足以惊天动地。

江湖的竹箫几乎崩裂,鬼见愁的宝剑几乎成为几截。天地惊变,狂风呼啸,雷鸣大作,乌云中两道金光,比闪电还快,劈向江湖和鬼见愁。

江湖的武艺讲究一个快字,但此时,他还没有出招,便被金光所伤,跌下城楼,鬼见愁紧随其后。

两人没有落地,龙威跳下城楼,速度更快,双脚齐出,转眼间踢出十数脚,便轻轻一掠,落在地上。

江湖和鬼见愁总算比龙威先落地,他们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们刚才受的伤,比他们二十多年来受的伤加起来还要重。看似简简单单过招,实则危险至极,复杂至极,这是生死的较量。

世人不懂,因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

龙威看着扑倒在城墙的两个将死之人,没有丝毫的兴奋。他杀了大半辈子的人,只有这一次没有兴奋之感,因为他是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龙威的恨意,激起他的杀心,刚才的激战,他毫发无损。这可能会让他得到一些安慰,他眼里的对手——江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发现自己太紧张了,简直是杞人忧天,这一刻的到来,他不再如此。现在,他就要消灭自己的对手。

龙威快速的走到江湖的身边,他停下来,将功力汇集在右手。他准备好了,他的掌法就打了下去。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江湖脑浆迸流。一个脑浆迸流的人,就是死人。

天命所归,既然他算定江湖是他的对手,那么他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杀死自己的对手。他根本就办不到,纵然无法接近。

这一掌打了下去,但是江湖用龙威也想不到的速度翻过身来,双手握着竹箫,来挡他的一掌,另外一个将死之人,竟然闪电般的跃起三尺,手握一柄绝世宝剑,斜插向龙威的左肋。

如此,龙威陷入的绝境,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如何?

不想江湖死,自己就得收手。龙威是聪明人,他有绝世的武艺,他的速度也比别人快。

只是一退,龙威便在五丈开外,江湖和鬼见愁也站了起来,他们不容易,重伤下的他们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站着,还能在垂死之际给龙威一击。

他们彼此对视,微微一笑。

龙威发现,江湖的确是个对手。他也决定,今天——龙泽的大喜日子,也是江湖死的日子。

诡异的一笑,龙威在江湖和鬼见愁对视的时候,就出手了。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一击致命。

出手之前,单单他的笑声,让江湖、鬼见愁二人滚地而行,那城墙,被笑声震出数十个鸡蛋大的洞。

龙威的出手,正好在江湖、鬼见愁滚地之时,这样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忽然间,江湖一跃而起,显然,他忍受的极大的痛楚,他的功力也不如从前。这一跃很勉强,简直是无奈的出手。随即,他吹出箫声咽。此时的箫声,比刚才的更甚。

江湖在那生死的之间,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凤小杨。

江湖想到自己的挚爱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他再控制不住自己。没有改变的事实,加深了他的痛楚,加深了他的哀怨、绝望。而这一切,对他的箫声有益无害,原本只有八成功力的箫声,这时竟突破极限。

肝肠寸断的痛楚,江湖切身感受到。他的绝技,就在他那好似垂死挣扎的时候爆发出来。龙威被杀个措手不及。他出手的那一招,被这箫声化去,而箫声,依旧似剑似刀,插向龙威。

龙威在空中几个翻腾,还是没能躲过箫声咽,右臂被划出一道口子,流出鲜血。

鲜血很快凝固,伤口也消逝。没有减弱的箫声咽,挡住龙威一连发出的十数招。

鬼见愁没有出手,他还在等待时机。时机不到,他绝不会轻易出手。江湖没有怪罪的意思,独自支撑着,他也在等待,等待时机,鬼见愁出手的时机。

时机需要创造,而不是等待。

龙威轻快地出手,他并不着急,并不需要在一两招之内解决对手,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对手。龙威很自信,世上没有一种武艺胜得过龙神功,至于玉箫吻剑,让它见鬼去吧。

江湖的脸上冒出汗珠,他的箫声依旧那么凄厉哀婉,可是,他支撑不了多久了。他的体力消耗的很快。龙威很高兴,他突然发现,让一个人慢慢的死去,比一刀砍了那个人更痛快。他就这么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龙威似乎忘记了地上还有鬼见愁,鬼见愁此时双眼紧闭,躺在地上,大口出气,快死一般。这样的一个人,龙威怎么会在乎,他想忘记这个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鬼见愁呢?看着江湖力气一点点的耗尽,还是找不到时机。在别人看来,他还没有找到时机,便会死去。没有人予他以希望。

丘兰的轻功虽然不及江湖,此时也到了城楼上,在她身边的,是至尊、丘贵、呼延金都、金不败、郭晓生、赵三通、李贵清、江老大、江老五、江老七、江雪、江源、江中孤老、江慕云、张家娘子。

没有得到众位前辈的许可,丘兰纵身跳下城楼,还在空中,便使出绝情烈。

只有狠辣的绝招,才有救江湖的可能。

龙威出手一招,非但挡住绝情烈,反而攻向丘兰,丘兰使出玉风决挡来。

龙威在她出手前,杀出两招,如此快的速度,丘兰怎能挡得住?当她的玉风决出手时,龙威已经杀出八招,招招可以致命。

城楼上的人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巨响,当看客认为丘兰必死无疑的时候,丘兰获救了。鬼见愁冲天而起,用他的身体挡住龙威的杀招,救了丘兰。

鬼见愁没有受伤,他竟然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龙威的龙神功。丘兰一脚贴在墙上,保证自己不跌落下去,她心里已经明白,自己面前的鬼见愁,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英哥哥。

除项英外,世上没有一个人会为自己做任何事。

刚才明明不可阻挡,可他做到了,除了项英做得到外,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确如丘兰所想,鬼见愁就是项英。

项英不是用血肉之躯,他幸免于难,是因为冰剑护体。

丘兰终于忍住,没有叫出项英的名字,她知道项英如此,必有他的道理。

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竹箫从江湖的手中滑落,他仅存最后的力气,他要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只有这样,才可能重生,不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箫声没有断,箫声虽没有刚才的强劲,却弱不了多少。江湖吐出一口鲜血,他却开怀大笑。

凤小杨没有忘记他,还在关心他的生死,还是爱着他,不然,怎么会心有灵犀,怎么会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吹出箫声咽?

项英搂着丘兰,闪电般的速度,两人飞上城楼。江老大、江老五、江老七、江雪四人飞下城楼,齐战龙威。

小城的四位长老,从没有向世人展露他们的身手。此时,他们每人使出一招,只是一招,龙威便撒开手,往后急退,空中用劲,落在一个城垛上。

江湖抱起江湖,退到城楼上,然后又和其他三人会合。

龙威知道,再战下去,对自己终是无益。虽然他可以打败城楼上的这些人,但是自己功力会损耗太多。天剑城一战,留下的旧伤还没有完全康复,虽然龙神功练至五成,但不能够轻易冒险。

世上除了玉箫吻剑外,龙神功再无克星。龙威虽然狂妄,可他明白,没有练成九龙起飞,世上或许有胜过自己的人。现在这四人平平淡淡的一招,威力不再水火无疆之下。龙威自然想到“明哲保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龙威坚信,九龙起飞之后,自己便不会有顾忌,那时候,江湖、小城、至尊府,以至于整个天下,都将归他所有。

小城四位长老,在龙威落在城垛不久,便陆续落在龙威的对面。

江老大见龙威暂无战意,便道:“龙帮主,江湖同他朋友误伤龙大公子,只因酒醉。希望看在小城的薄面,放过他们二人。”

龙威道:“龙某不知江湖是小城的人,否则怎会相犯,将他打成重伤,万望恕罪。”

江老七道:“都有罪,都有罪,老七说,罪都免了。”

“罪都免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叫人收拾这些破烂的东西啊。”江老二道。

龙威点点头,他不明白,哥三个如此活泼,为何江雪一言不发,难道就是因为她是一介女流。

一介女流,年纪不过二十七岁,却做了小城的长老,如此不简单的一个女人。龙威不知道,也不再想这件事,他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落泪伤心,哪还有心情去想别的。

整个天剑门,只有龙泽和凤小杨不知道龙泉的死。龙泽很高兴,在这乱世中,不能金榜题名,毕竟能够洞房花烛。他的地位,又怎么会在乎金榜题名呢?他在乎的是这个女人。

数月的时间,一晃便过去。江岳来到天剑门,一路上,他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他想的很清楚。和丘兰碰面的时候,也像不认识一般。江岳隐瞒所有人,他希望自己活一回真正的自己。

玉林山庄还剩下他一个人,他希望自己活着,不为任何人活着,当他下定最终的决心,走上这条路。

他已经跳下马,他的眼前,就是雄伟坚固的天剑城。

无人通报,江岳牵着马,来到城门下,狠命的敲打着城门。他现在失去了昔日的一身武艺,就像一个文弱的少年。

门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打开,出来两队骑兵,为首之人竟是龙魁。

龙魁勒住马,俯首问道:“可有帮主的请柬?”

江岳道:“没有。”

龙魁道:“既如此,请回。”

江岳道:“我要见龙帮主。”

“天剑城不得擅闯。”龙魁人突然变了语气,喝道。

江岳抬起头,大声说道:“我没有擅闯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帮主不见我,他会后悔的。”

“你说什么?”龙魁笑道:“你是第一个在这座城池下说这句话的人。请稍等,我向帮主禀报。”

江岳拱手道:“有劳。”

江岳自然不知道和他说话的人就是龙魁,他觉得这个人有一种不可接近的傲气,便知道这个人在天剑门的地位很高。

龙魁将他所了解到情况全数告诉龙威,龙威起身,走在龙魁的前面,说道:“我们前去瞧瞧那个少年,他很有趣。”

龙魁跟在龙威身后,除了他,还有龙泽和他的新婚妻子。

江岳没有等候多久,便看到了他想要见到的龙威,也见到了他憎恨的龙泽。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龙泽和凤小杨在一起。

江岳不知道凤小杨和龙泽的婚事,当他知道的时候,连一句祝福都没有。他不想给他们祝福,因为江岳的心里,凤小杨只属于一个人——江湖。

不管凤小杨嫁给谁,江岳不会去管,也管不了。

龙威走到江岳跟前,方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何贵干?”

江岳笑道:“听闻一些前辈说起龙威龙帮主,三分敬慕七分害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龙威道:“无须溜须拍马,有事快说。”

江岳道:“我想投靠天剑门。”

龙威道:“就凭你这张举世无双的潘安脸,”

江岳道:“不是。”

龙威听他坚定的说出这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出手,按住江岳左手的脉搏,开口道:“你没有功夫,看来也不怎么聪明,我用不着你。”

江岳道:“没有功夫可以学,帮主刚才的举动,不就是有两个目的吗?想必我达到了其中的一个目的,你说是吗?”

龙威松手,仔细的端详江岳一阵,随后方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而且你确实是练武奇才。”

江岳道:“我永远不是说自己愚蠢,但我不是练武奇才。”

龙威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岳道:“你答应我加入天剑门?”

龙威道:“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收你为徒。”

江岳看看凤小杨和龙泽,又看着龙威,低声说道:“我不愿意。”

龙威的脸色变了,这样优厚的条件,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谁都会接受,但江岳拒绝了。龙威想不出这个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龙威的脸色,江岳忙说道:“我只是想认龙泽公子为父、凤姑娘为母。所以不能拜帮主为师。”

“我们并不认得你,”龙泽说道:“可你却认识我们。”

江岳道:“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奇怪,天剑门四少爷和凤姑娘的婚礼,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呢?”

龙威笑道:“你可知道做我的孙子之前,需要做一件事。”

江岳道:“帮主请讲。”

龙威道:“我不得不承认你太聪明,为了不让你日后起异心,我只能让你喝下腹血。”

江岳道:“帮主不相信我?”

龙威指着龙泽,随后说道:“我连他都不信,何况是你?”

江岳叹道:“你本该相信龙四公子。”

龙威道:“兄弟如手足,当你的手足背叛你以后,你就不会信任任何人了。”

江岳道:“包括自己?”

龙威道:“包括自己。”

江岳将马的缰绳递给一名骑兵,大踏步的走向城内,大家没有阻拦,他们不会阻拦这个少年。

龙威看着江岳走进城,看着江岳的背影,露出欣悦的神色,他蓦地想起一件事,随口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岳不回头,走的更加快了,他抛出两个字“万飞”。

回到金虎帮,丘兰来到假山,她知道有个人在等她。

鬼见愁的速度总是比丘兰快,当丘兰走上假山,鬼见愁已经躺在石上,打起呼噜。

丘兰坐在鬼见愁身旁,看着这个熟睡的男人,和项英几乎完全一样,除了那张丑陋的脸。

仔细端详着鬼见愁,丘兰早已泪流满面,当她哭到鬼见愁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真对不住,我……我竟然睡着了。”鬼见愁翻身坐起,说道。

丘兰道:“这没关系,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又何必在乎这一点,何况,我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

鬼见愁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方道:“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项英。”

丘兰道:“你既然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么为什么知道我要找项英。”

“因为我见过江湖。”鬼见愁道。

丘兰道:“你的一切,都和英哥哥一模一样。”

鬼见愁笑的很凄惨,却别有一种淡然,他很郑重的说道:“丘姑娘,我知道你对项英的感情很深,但你确实认错人了。我和他并不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你的容貌和声音与他不同罢了。”丘兰说道,她的声音哽咽着,她不希望她挚爱的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鬼见愁道:“这已经足够了。我邀请你到假山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其一,我不是你要找的项英,如果你不信,就挖开他的坟墓看看他的尸骨;其二,我要离开金虎帮,就是现在。”

鬼见愁不等丘兰说话,便站起身子,他不会想到,丘兰会就抱住他的右腿,不让他离开。

丘兰死死地抱住鬼见愁的右腿,直到鬼见愁没有要走的意思,方松开双手。说道:“你不必要再今天走,明天走吧,我也要离开这里。”

鬼见愁道:“丘姑娘,这是你的家,在家里总是好的。”

“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丘兰破涕而笑,说道:“女大不中留。”

鬼见愁听着笑声,看着这张笑脸,连呼吸都几近停止。世界上再也没有谁的笑容有丘兰的美。

半晌,鬼见愁方从痴呆中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说道:“你说的对,那我就打扰了。”

丘兰道:“鬼兄准备去什么地方,可否相告?”

鬼见愁道:“四海为家,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不像丘姑娘,要往北走。”

“你怎么知道我要往北走?”

“南边是天剑门的地盘。”鬼见愁说完,径直跳下假山,丘兰随即落下。

两人一路上又聊些琐事,等见过丘贵,方各自散去。丘兰看着鬼见愁离开的背影想到的只有项英。可这个人说他不是项英。

事实只有两种可能:一,鬼见愁就是项英,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丘兰着想,他不想丘兰卷入危险之中,所以就乔装成这样,或者说不惜毁容。二,鬼见愁不是项英,他只是和项英极其相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怪人,项英确实已经死了,下葬的时候,丘兰就在现场,绝对不会错的。如此一来,第二种推断不是可能,倒成了事实。可是丘兰明明看见鬼见愁挡住龙威那一招用的是冰剑护体。

应该有人也学会了这一招,或者说项英将这一招教给了其他人。丘兰这样想着,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一点,她无时不刻不思念着项英,但是项英已经死了。

鬼见愁不是项英,他也没有必要做项英的替身,他要做的只是他自己和自己必须完成的那些事情。

每个人都有被人误会的时候,鬼见愁也是人,他自然逃不出他这样的定律,被人误会着。

鬼见愁不是项英,他却希望自己就是项英。无论什么时候,项英都有人关怀,而他永远是孤独的。

他已习惯于孤独,许多时候他在想,或许,他就是孤独,孤独就是他。

丘兰不在眼前,但是她却深深的印在脑海里。鬼见愁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有睡意,他看着漆黑的窗外,一直到天明。

天明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那个女子,准备妥当一切,正在门外叫道:“鬼兄,该吃饭了。”

鬼见愁推开门,他知道,新的一天已经到来,那么,新的征途就已经开始。

他厌倦这样的征途,却从来不害怕这样的征途。跟在丘兰的后面,走向客厅,准备对付他需要对付掉的那些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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