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品宝大典之上,杨锋破坏规矩夺取“璎灿”步摇送给李云洁,众豪杰顿时哗然,若非峨眉突降大雪,早已下山而去,而这场峨眉大雪一下就是五天五夜,百姓们都纷纷猜测,这场春日里的大雪,是否预示着什么。
杨锋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向来闲适又自来熟,不出几日就和峨嵋派的弟子们相熟起来,也不避讳什么男女之别。而与李云洁之间暧昧又默契的感觉更让他感觉奇妙。
杨锋在江湖中名声虽不大好,却实打实的是个赤子,传闻的红粉知己虽多,其实都不过是传闻,自己并未放在心上,过了也便忘了。李云洁则不同,她的美貌震慑了他,和所有拜倒在李云洁裙下的豪杰一样,不可自拔。然而他又比其他人幸运,因为李云洁同样将芳心暗许于他,却又碍于峨嵋派弟子的身份不便光明正大,因而这份情愫便别有一番风韵,令两个初坠情网的少年佳人如堕云雾,陶醉其中。
然而雪再大也是要消融的,雪化之日山路一开,杨锐便要告辞,杨锋又不便对杨锐明说,因为他知道大哥是向来不喜欢听他和女子的情事的,便只好跟着杨锐下山,不过在下山之前他还是找了个机会把金陵的地址塞给李云洁。
李云洁脸一红,低声道:“这就走了?”
“嗯,”杨锋声音也十分温柔,“大哥不知为何急着下山,我也没理由留下来。”
李云洁抬起头,目光含情,流光四溢,只点点头,把那张记着地址的纸条塞到袖中。
“杨锋!”
突然一声惊讶的男声打断了二人,杨锋转过头,却看到是陈颢微笑着站在不远处,也不由得一脸惊异:“陈颢!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要走啦!”
他们二人向来不分彼此不分长幼,陈颢便跑过来擂了杨锋一拳,两个兄弟笑闹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李云洁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不愿意打扰两个挚友的聚会。
陈颢道:“我本来按时到的,谁知下了大雪封了山,上不来,错过了大典。”
杨锋道:“错过了就错过了,这大典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都错过了你还上山干嘛?”
陈颢却没有回答,他一转眼看到李云洁,脸色便一变,显得有些缩手缩脚,道:“李姑娘也在,几日不见,近日可好?”
李云洁尴尬地一笑:“很好,多谢陈公子惦记。”
杨锋奇怪道:“你们认识?”
李云洁道:“是啊,之前师父派我去紫晶山庄寄请柬。”
杨锋点点头。
陈颢一直盯着李云洁不转眼,李云洁不禁愈发焦急,便匆匆躬身,道:“二位必定有许多话说,云洁告退了。”说罢,也不管杨锋在背后不停地挽留声,急匆匆地消失在绿荫深处。
“真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杨锋挠挠头。
陈颢叹了一口气,道:“大概是我太无趣,李姑娘嫌烦了吧。”
杨锋把手臂往陈颢肩上一搭,道:“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好兄弟,怎么会嫌烦呢?走走走,咱们去找大哥,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陈颢笑道:“早在静慈师太处见到他了,我一上山就去向师太致歉,遇到杨大哥在和师太辞别,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我才知道你们今日要离山,这才来找你,我们好一起下山。”
杨锋道:“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上峨嵋来呢,都错过大典了还来,总不至于专门来向师太致歉吧,莫非是专程来找我?太给面子了吧。”
陈颢脸色又变得黯然,苦笑一下,道:“自然不是专门来致歉……算了,不提也罢,你就当我专门来找你吧!”
杨锋见陈颢欲言又止,分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向来心胸坦荡,便哈哈笑道:“那正好,我和大哥说说,让他先回金陵,我同你去紫晶山庄玩两日,我们也好切磋切磋。”
陈颢笑道:“你这小子,又手痒了吗?”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彼此各怀心事,友谊的力量却又让他们心无旁骛,只体味着挚友相遇的喜悦。
杨锐、杨锋和陈颢三人,与静慈师太辞行过,便乘坐马车下了峨嵋。
他们三个从小便交好的朋友,现如今已经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一旦遇到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杨锐那掩饰不住的喜悦自然也逃不过杨锋和陈颢的眼睛。
“大哥,你有什么好事吗?怎么从峨嵋下来,这一路都是喜不自胜的。”杨锋问道。陈颢寄以同样疑问的眼神。
杨锐道:“自然是有好事,小锋啊,你这次虽然破坏了品宝大典,不过我还是完成了这次来的任务。”
“哦?”杨锋惊讶道,“大哥拿到了要的东西吗?怎么拿到的?是什么啊?”
杨锐从身边的锦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手卷,慎重地交到杨锋和陈颢手里,两个人打开一看,却全是不认得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整一卷。
“这是什么?”陈颢问道。
“这是白义,是大理国的独有文字。”杨锐道。
“大理国?”陈颢道,“大理国已通汉文,完全用白义书写的书籍很少,这份莫非是佛经?”
“佛经为什么用白义书写?”杨锋问道。
陈颢道:“大理国笃信佛教,皇室中亦有许多空门中人,由于出身于白蛮大姓的阿叱力是‘梵、汉皆通’的释儒,这就使他们在传经布道之时,同时使用汉、梵、白三种文字,更多的是三种文字相杂。”
杨锐点头道:“陈颢说的很对,这卷是《大藏经》其中的一卷,我一共拿到了五卷,都是大理国遗失已久的国宝。”
陈颢道:“这可真是珍宝啊!”
杨锋不解道:“大哥要这些做什么?”
杨锐道:“我要把这些送回大理去。”
杨锋更加不解道:“这么宝贵又为何要送回去?”
陈颢笑道:“这还不简单吗,自然是‘那人’要杨大哥送去,不过这倒可以搞好两边的关系,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杨锐向杨锋道:“你看看人家陈颢,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真不知道那些聪明都用在哪里了。”
杨锋道:“诶,这些东西我的确是比不上你们。不过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啊大哥?”
杨锐道:“静慈师太原来一早猜中了我来品宝大典的目的,被你破坏以后,她怕坏了国事,便悄悄将这经书交给了我。这经书原来就是峨嵋派这次要献出的宝物,真是太好了。”
陈颢道:“刚刚就想问了,杨锋你做了什么,怎么又破坏了品宝大典?”
杨锋正要开口,却被杨锐拦住,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炫耀的,反正就是他胡乱举动惹恼了来参加大典的各大世家,搞得大典不能进行下去,陈颢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否则哪天一定波及到你。”
陈颢不禁哈哈大笑,杨锋灰头土脸,道:“怎么就波及了,说得像什么倒霉的东西一样。这可好了,我正打算要去紫晶山庄玩两天,大哥你不是以此为借口不要我去吧。”
杨锐笑道:“你要找陈颢我才求之不得,只是可怜陈颢要随时被你捣乱。我自己先回金陵去处理一些事情,小锋你就去折腾陈颢吧,可别那么快回来。”
“啊,大哥你这个人啊……”杨锋十分无语,只得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惹得杨锐和陈颢哈哈大笑。
车辚辚,马萧萧。车马一路向东,随后分为两队,一往金陵驶去,一往杭州。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紫晶山庄,就在这繁华中心,坐落于“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畔。
古往今来,人们把杭州誉为人间天堂,大抵是因为翠绿环抱之中的那一湖碧水——西湖。远山堆绿拥翠,近水烟波浩瀚,明镜般的湖水挽起入诗入画的锦绣园林,人行诗画中,诗画入心来。倘若在雨中赏西湖,酷似一幅有声有色的水彩画,音声柔美,色调鲜丽,充满了诗情画意,意境美到极致。若是在夜雾笼罩、月光乍泻的时刻,则岚色湖光,更是妙不可言。
西湖的美不仅在湖,也在于山。环绕西湖,西南有龙井山、烟霞岭,南屏山、凤凰山、吴山,北面则有灵隐山、仙姑山、栖霞岭、宝石山。它们就像众星捧月一样,捧出西湖这颗明珠。南北高峰遥相对峙,高插云霄。
紫晶山庄,就建在最为清幽的灵隐山上,桃源世外,恍若仙家之地。
杨锋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也不管陈颢,只一边笑闹着踏进会客厅,一边叫着:“陈管家,我饿了,快拿些你们最好吃的酥饼来!”
陈管家名叫陈石,从陈继开始就做紫晶山庄的管家,忠心不二,如今已是年逾五十,却仍然精神极佳,此时却有些焦急地道:“二公子慢些,厅里有客。”
杨锋没有听到陈管家的话,冒冒失失地冲进厅内,却见一个素衣的女子的背影,正专注地饮茶,听见有人进来,便转过头来看,只见她眉目清明、素净端立,虽不着脂粉,却多了一份清雅无比的书卷气,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
杨锋一愣,只得拱手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在下金陵杨锋,不知姑娘在此,冒犯了。”
那女子脸上立即闪过一丝莫名的怨怒,却眨眼不见,轻轻笑道:“原来是杨家二公子,早有闻名。”
陈管家连忙后脚跟进来,擦擦汗,道:“二公子怎么走的这么快。芷小姐受惊了。”
那女子一笑,道:“不妨事,二公子并没有吓着我。陈公子回来了吗?”
“到了到了,真是该死,让芷小姐久等了这几日。”陈颢踏进门来,责怪杨锋道,“就跟你说别冒失有女客啦。”
那女子道:“公子多礼了,纫秋作为之前比文的主人,是该尽职尽责送上彩头的。这是唐伯虎的《落霞孤鹜图》,是这次比文的彩花,恭喜陈公子又得魁首。”
陈颢躬身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画卷工笔细腻、传神出世,真真是唐伯虎的真迹,不禁赞叹道:“真是好画!多谢芷小姐前来送画,陈颢真是愧不敢当。”
那女子道:“陈公子当得起,希望下次比文还能领略到陈公子的文采。”说着看看杨锋,“陈公子既有贵客,纫秋便不打扰了,这便去了。”
陈颢似是深知这女子的习性,也不多留,便送她到门外,直到看不见人影方才回转。
杨锋“腾”地跳到陈颢的身边,嘿嘿贼笑道:“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陈颢道:“你不知道她?她就是号称‘天下第一才女’的芷纫秋,住在南面的烟霞岭,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比文大赛,获胜者便可赢得准备的‘彩花’,多是绝世的书法字画,文人之间暗有传言,说是科举可不考,却不可不参加芷纫秋的比文大赛,地位可是高得很。”
杨锋挠挠头:“文人的事一向是你的特长,怎么,听那芷小姐的意思,你这次是又赢了?”
陈颢将那幅《落霞孤鹜图》小心地放进书橱,道:“闲暇之作而已。”
杨锋话锋一转道:“不过那芷小姐倒是个着实的美人,你除了参赛就真的没做点其他的事情?”
陈颢道:“我又不像你,你别坏了人家的清誉。”
杨锋道:“这有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是淑女,你是君子,有何不可?”
陈颢道:“说得这么热闹,莫非是你有了可求的淑女了?”
杨锋脑海中便立即浮现出李云洁娇俏的笑容,自己也下意识地笑笑,道:“我嘛你就不用操心啦,你有没有啊?”
陈颢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道:“有又如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杨锋一惊,道:“真有啊!到底是谁让你这么魂牵梦萦啊?是那位芷小姐吗?”
陈颢笑道,不经意地转开话题:“我这里最近新购得几件好兵器,我去拿给你看看。”说罢,也不管杨锋,便自顾自进了后房。
杨锋“唉唉”了好几声,也叫不住陈颢,诺诺道:“话说一半。”
厅里只剩杨锋一人,愈发无趣,便步出客厅,四处游览,不知不觉就到了陈颢的书房,他们二人一向亲厚,也没什么顾忌,便四处翻看,翻得累了便坐在陈颢的木椅上休息,转眼间却瞥见桌边有一卷画轴,像是刚画好不久,便好奇地打开来。
只一眼,他便完全愣住。
画中只有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笑靥如花、艳绝四方,旁边还提有一句小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笔力深刻,似是用尽心力书写而成,对于无比熟悉陈颢的杨锋来说,他看全能看出诗画里凝固的深深的情意。
那女子正是李云洁。
他的脑子一下子懵了,李云洁的美貌和陈颢的笑容不停在眼前交织。
“李姑娘也在,几日不见,近日可好?”
“很好,多谢陈公子惦记。”
“之前师父派我去紫晶山庄寄请柬。”
“二位必定有许多话说,云洁告退了。”
……
峨嵋之上的对话一时响起,他这才明白了陈颢那若有所思的语气和表情,以及李云洁尴尬的脸色和匆匆离去的背影。
那令陈颢魂牵梦萦的女子,原来就是李云洁。
也是令他动心的女子。
正在头脑空白间,却听见陈颢的声音:“让我好找,原来在这里。”
杨锋抬起头,见陈颢拿着几把剑站在门口,无疑看到杨锋拿着那幅卷轴愣了一下,接着苦笑道:“你知道了?”
杨锋有些慌乱,连忙放下卷轴,道:“我无心的。”
陈颢放下剑,道:“是你的话倒无妨,我也没什么好瞒的。”
杨锋心里虚,佯笑道:“原来令你魂牵梦萦的是李姑娘,是何时画的?”不自觉的,他变了对李云洁的称呼。
陈颢像是陷入了沉思,缓缓道:“那日静慈师太派她来送请柬,只一眼,我就知道无法解脱了,世上竟有这样艳丽却又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我没有你那么聪明,鲁莽得很,当时正是母亲祭日不能立即前往峨嵋,本该让她离去,却自私地强留下她,也是老天帮我,那几日杭州大雨,她无法只得留下。我却太过于心急,急匆匆地就告了白,结果吓走了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抵着品宝大典最后一日再上山,免得尴尬。”
杨锋看着陈颢,他从未见过陈颢这样沉迷于某人某物,心下便有些凄楚,问道:“所以你那日固执地上峨嵋,是为了见她?”
陈颢道:“也许抱着一丝侥幸吧,不过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她,我当时很开心,可是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是不想见到我。”
杨锋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陈颢是不知道他在金顶的所作所为的,要是知道的话,他又将是怎样的伤心呢?
“杨锋我比不上你,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去讨女孩子的欢心,”陈颢道,“但是我第一眼看见她,就立即觉得这二十年来真是白活了,她是我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了。”
杨锋一惊:“最后一个?何必这么绝对。”
陈颢苦笑道:“这世上有一种情感很微妙,那人也许你从未见过,却像早已相识,一旦你遇到这样一个人,便一生无法自拔。”
杨锋陷入回忆,他有这样微妙的感觉吗?似乎没有,他只是被李云洁的美貌所震撼,因为她的貌美超过以前他所见过的所有女子,所以他便付了比以往更多的心在她身上。这是爱吗?若这是爱,那陈颢那刻骨铭心的悲伤又是什么呢?
他一时有些眩晕,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杨锐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你从未真正爱人,所追逐的不过是表象”是这样吗?他其实并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子,而只是对美的一种本能追逐?若是这样,那江湖中对他的“轻薄”的评价,也似乎并不是毫无道理。
而这,等于否定了他前半生的所谓“坦荡”
斜晖冉冉,西湖也染上了一层橘黄,更显得朦胧飘渺、如梦如幻,两个少年并坐在夕阳之下,默默无言。
金陵杨家。
杨锐小心翼翼地清点好五卷经书,密封起来,郑重地交给杨青:“杨青大哥,这是要献给大理国王的礼物,一定要好好保存。”
杨青慎重地接过,道:“请大公子放心,我会派最得力的人看守这些经书。”
杨锐点点头,道:“这次大理之行你就不用去了,小锋不在,府中还需要你照看。”
杨青拱手道:“是。”
“其实我可以看家。”一个懒散无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杨锐和杨青齐齐转过头去,却看见杨锋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喝茶。
杨锐奇怪道:“你不是在紫晶山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锋目光呆滞,喃喃道:“没什么。”
杨青见状,不禁问杨锐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杨锐想了一想,露出释然的表情,向杨青道:“没事,我来劝他就好,你先下去安排经书的事吧。”
杨青便一躬身,退下了。
见杨青离开,杨锐这才装作无意地走过去,坐在杨锋旁边,似是不经意地道:“怎么,知道了陈颢和李姑娘的事情,为难了?”
杨锋一惊:“大哥你说什么?”
杨锐道:“那日在金顶,李姑娘说去紫晶山庄一事时欲言又止、面颊泛红,其余几秀又不停窃笑,想李姑娘艳冠武林,多想一想便知道定是陈颢情不自禁告了白。而你和李姑娘的事再明显不过,看你现在的状况,必然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把自己和李姑娘之事告诉了陈颢吗?”
杨锋被杨锐的一番说辞惊得不知所措,诺诺道:“大哥你什么都知道,所以,那天在峨嵋,你是故意不把品宝大典的事告诉陈颢吗?”
杨锐道:“当时有我这个第三者在场,如何说得清,我自然是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不要因为一个女子伤了兄弟情义。”
杨锋颓丧地道:“陈颢并不知道品宝大典的事情,我也是偶然看到他书房里云洁的画像,才知道的。”
“那么,”杨锐啜了一口茶,“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向陈颢坦白然后和李姑娘一起,还是对不起李姑娘?”
杨锋眉头紧锁,像是在做着极为困难的抉择,一字一顿道:“云洁是个好姑娘,是江湖中人的梦想,可是……陈颢……他是我兄弟……他那么爱云洁……”
杨锐突然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大哥又想说我并不是真爱云洁,只是追逐美丽而已吗?”杨锋问。
杨锐一愣,转过看深深看着杨锋,叹口气道:“小锋,男女之情并不是随时挂在口边的事物,它可能会耗尽你一生,它深沉真挚而且不能分享。你既然可以为了和陈颢的兄弟情意而放弃李姑娘,那么这样的情感,难道真的是你这一生的追求吗?”
杨锋语塞。
看着杨锋恍然若迷的模样,杨锐不禁摇摇头,站起来拍拍杨锋的肩膀,道:“这次去大理,你一起吧,散散心也好,也好好想想。”
杨锋摇头道:“我哪里也不想去。”
杨锐看着他,道:“小锋,你最好还是离开一下,若我所猜不错,李姑娘可能会很快来金陵,到时候你要如何面对?你忍心当着面说出你拒绝她的理由吗?”
杨锋一震,下意识道:“大哥你……”
“又想问我怎么知道吗?”杨锐笑笑,“你是我弟弟,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向来是不能狠下心来面对面解决这些问题的,要是一时动摇,又要纠结许久,‘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趁早了断,免得伤了三方。陈颢那样的人,一旦动了感情,不会再回头,你又何必夹在中间,自寻烦恼。”
杨锋看着杨锐,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哥哥竟这么了解自己,他对所有的事都是坦诚自然,唯独不能对女子狠心,若是面对李云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和陈颢的兄弟情义。想到这里,便点点头:“好吧,我和大哥去大理。”
“临走之前,给李姑娘留封书信吧。”杨锐又道,“人家姑娘远道而来,却失望而归,总是有知道理由的权力的,言辞委婉一些。”
杨锋想象着李云洁风尘仆仆赶到金陵来,却一脸失望的模样,心里又不禁颤了一颤,闭闭眼,狠狠心,点了点头。
杨锐看着弟弟难受的模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为难,但为了这个弟弟,为了和陈颢的关系,他只得教会杨锋狠心。
“回去准备一下行装吧,我们过几日就出发。”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杨锐带着无奈,走出了门口。
杨锋依然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头脑昏沉,他抬头看向门外的天空,一片天朗气清,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满天都是飞雪,像极了那日在金顶的模样。他又想起那晚在清音阁他莽然许下的承诺——
“等我?”
“一直。”
然后浮现起李云洁娇俏的面容,用大大的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再然后是陈颢在夕阳下落寞的侧影,满眼悲伤和无奈。
对不起,我必须要毁诺了。
杨锋重重扣下杯盖,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