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陈颢和李云洁与杨锐前后脚到达慕容山庄,一番明争暗斗的心战之后,杨锐以五家镖局的代价赎回杨锋,慕容月就此一揽岭南。陈颢与杨锋摊牌,强迫杨锋重新接受李云洁,而经历了一番波折的杨锋,心里虽然对慕容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被慕容月三番四次利用,加上对李云洁千里相救的举动心生震动、余情未了,感情上一时也陷入了难关。
而在慕容山庄的这一场暗流涌动的夜宴里,众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连表面的功夫都不做了。
宴席安排在慕容天的金羁院,不同于燕歌馆的雅致风韵,金羁院颇为金碧辉煌:它的大小是燕歌馆的一倍多,院中遍植梧桐,高大庄重;所有的房屋都以琉璃做瓦,边悬银铃金绦,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屋里的陈设更为精致,其余还是其次,只每张桌上都放置着一枚用来观赏的夜明珠,便足以照亮这幽暗的黑夜。
“慕容公子的居所,真是富丽堂皇。”尽管身为皇亲国戚,杨锐见识过很多奢侈的建筑,但像金羁院这般的,还是极为少见。席上人人都不说话,歌舞也看得有些冷清,杨锐遂向慕容天寒暄几句,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慕容天笑道:“大公子取笑了,杨氏乃是皇亲,我这小小的院子只怕让公子见笑。”
杨锐轻轻一笑,并不答言,只默默啜饮一口酒水,又转头看歌舞。
“杨大哥,你吃这个。”李云洁和杨锋的桌子相近,她见杨锋整场宴席都呆呆愣愣地,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中。
杨锋笑了一笑,转眼从慕容月身上一瞟,却见慕容月目不斜视,似乎在专心地看歌舞,是不是与立在一旁的七星七辰交流两句,眼光竟一刻也没有向自己这方瞧过,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气,愤愤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大哥!”李云洁一惊,“你的身体还没康复,还是少喝些酒吧。”
杨锋只冲她淡淡笑了笑,却丝毫没听见她说什么,又自顾自地斟满了自己的酒杯。李云洁只得担心地看着他。
陈颢坐在李云洁的下首,看着李云洁对杨锋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杨锋敷衍不上心的回应,却什么也不能说,只有默默地喝着闷酒,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歌舞上。
将一切收入眼中的,是坐在杨陈李三人对面的静女,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静女的身边坐着伤势刚好的灵新月主慕含睇,她之前被杨锋打伤,元气恢复不久,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在五月主中底子最好的她已经算很好了,其余四月都还在养伤没有参加夜宴。
“这个杨锋的内功真是深不可测,与我们五人斗内力,现在竟然毫无大碍。”慕含睇眼瞧着杨锋在对面连饮几杯,心下有些不爽,遂向静女道。
静女道:“淡定些慕月主,他可是为我们换回了岭南。”
慕含睇看着静女,冷笑了一声:“这类费心机算计人的事,可是你的专长,也不枉五月被伤。”
静女笑道:“慕月主这可冤枉我了,整件事都是大小姐的手笔,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力。”
慕含睇道:“你和大小姐同出一门,平日里仗着同门之谊,大小姐对你可以说言听计从,想必杨锋一被抓,你就想到了这一层,伙同大小姐做一场戏给世人看。”
静女道:“我的确是想以杨锋做人质,来从杨家获取利益,却没想到杨锐出手这么大方,这个条件开得太好,大小姐想拒绝都没理由。”
慕含睇瞟了瞟李云洁和陈颢:“杨锐救弟很正常,这位陈少庄主和那位峨嵋派的李姑娘,是怎么回事?”
静女一笑:“慕月主,你可知你运气甚好,精彩的场面从来都不会错过。”
慕含睇一头雾水,正要发问,却听得慕容月朗声道:“陈庄主,听闻你在洛阳城,杀了华山派门下数十人,现在华山派在武林中四处奔走声讨,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锐和杨锋齐齐一惊,纷纷看向陈颢。
李云洁闻言脸色“唰”地苍白,像求救一般盯着陈颢,用眼神乞求他不要和盘托出,她可不愿让杨锋知道洛阳城的事情,尽管什么也没发生,对于她来说却始终是一个污点。
陈颢看着李云洁的眼神,心下明白,遂道:“华山派门下胡作非为,我是路见不平、为民除害。我知道他们的掌门莫金近日来四处散播谣言,但陈颢自认问心无愧,不怕他来算账。”
李云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静女突然道:“我听说此事,还和李姑娘有关呢。本以为是谣传,今日见陈庄主与李姑娘一起来,倒有些,坐实了。”
杨锋把目光转向李云洁,看到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又瞥了一眼陈颢,也同样是一张凝重的脸,突然想起陈颢跟他说过,李云洁在洛阳城差点遭遇大难,心下一紧,难道是……
“李姑娘,”不等陈颢想好托辞,慕容月紧接着把矛头直指李云洁,“实不相瞒,前几日华山派莫掌门正在舍下,他说李姑娘……自然,我是绝对相信李姑娘的品行的。”
这个停顿停得甚为难堪,虽然慕容月什么也没说,全场人却都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李云洁猛地站起身:“他说谎!我是被暗算的!”
陈颢忙跟着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示意不要失态,自己向慕容月严肃道:“慕容大小姐,你既留我们在此处,那必定是没有相信莫金的话,既如此,就请你不要再提起这等流言。”
“陈颢你是因为……”杨锋刚吐出半句话,就被李云洁打断,“杨大哥,你相信我吗?”
杨锋顿了顿,道:“自然,我自然相信你。”
“陈颢,”杨锐不想这三人再纠缠下去,出声道,“虽然华山派是咎由自取,但你杀了他门下几十人也确是不对,我看你还是择个日子和他们协商道歉,华山派有了台阶,自然不会不依不饶。”
慕容天笑道:“大公子所言极是,华山派不足惧,人言却可畏。紫晶山庄世代清正,少庄主还是保住声名要紧。”
“多谢诸位。”陈颢心下烦闷,也不多言便重新落座。
“李姑娘,我也是随口一问,你别忘心里去。”慕容月遥遥举杯,向李云洁致歉,李云洁虽不情愿,还是与她对饮了一杯。
“不过,”一边放下杯子,慕容月一边却拖长音调,“听说李姑娘是先到金陵,又跑到洛阳,好几个月了,竟在江湖飘荡不回峨嵋,不知道这又是为何?”
李云洁一滞,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用力,连骨节都发白了。
“够了!”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不同的是,陈颢的声音里已满是愤怒,杨锋却是在无奈中隐含着愧疚。
“你……”陈颢猛然起身,正要向慕容月发难,却被杨锋抢先一步起身道:“是我约了云洁,自己却失约和大哥去了大理,她一时生气,才会四处散心,也才会让华山派的败类暗算……这一切都是我错。”
众人一时安静。
“云洁,”杨锋看向李云洁一笑,“既然我们有金陵之约,不如这次你就跟我们去金陵吧,刚好我大哥大婚,人多更热闹。”
李云洁呆呆地看着杨锋,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说,也许他只是愧疚,也许他是为了她不再被人嘲笑,但此刻他是为了她站出来的。恍然间,她又像回到了峨嵋金顶,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会站出来,成为她的英雄。
“杨大哥……”李云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锐突然笑道:“小锋说得对,人多更热闹,我已派人寄了请柬给峨嵋派,常雨胭、万风喻和傅霜凝姑娘都会来,李姑娘正好与同门相聚,四秀必定要给在下这个面子才行。”
慕容天笑道:“敝庄也收到了贵府的请柬,大公子与大理国郡主联姻,武林皆知,到时候我和姐姐也必定来给大公子道贺。陈庄主,你也会去吧?”
陈颢听到杨锋重拾与李云洁的约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如同打翻五味瓶难以言说,听到慕容天的话,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想去金陵,却又不能驳了杨锐的面子,只好道:“那是当然,恭喜杨锐大哥。”
众人纷纷将话题转移到杨锐大婚上,掀起这场对话的慕容月却没有参与,她默默地饮了两口酒,心里微微有些波动——她原本是想利用李云洁来挑拨杨锋和陈颢的关系,让一向团结的杨陈二家出现嫌隙,却没想到杨锋竟重拾与李云洁的金陵之约,陈颢也丝毫没表现出对此事的怨恨,反而有一种成全在里面。而杨锋带李云洁一同回金陵,必然又将掀起武林中的风波,曾经嘲笑李云洁的人又会惶恐了,不知道李云洁是否会继那位大理郡主之后,成为金陵杨氏的第二位女主人。
杨锋果然对李云洁余情未了。想到这里,慕容月不禁抬头向杨锋的方向一瞟,却正对上杨锋的眼神,才发现杨锋竟已经看了她许久,嘴角立即便勾出一抹笑容,遥遥举杯。
杨锋眼光流动,顿了顿,也缓缓举起杯,远远与慕容月相敬,一口气咽下去,只觉得满口苦涩。
一场累心累情的夜宴之后,杨锐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慕容山庄。听下人报告说萧芙的送嫁队伍已经到了金陵境内,杨锐不敢迟疑,一众人马立即快马返回金陵。
再来金陵城,李云洁感慨万分,尤其是当她随着杨锋的马踏入城门之时,围观的百姓都被她的美貌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这姑娘真美,难道是杨二公子也从大理带回了意中人?”
“什么大理,这是峨嵋派的李云洁!武林第一美人!据说连大公子这次迎娶的大理国花也不及她。”
“之前听说她被杨二公子抛弃了,看来都是谣传。”
“这么美的女子,谁会那么傻不要啊。”
……
听着众人的议论,陈颢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紧跟杨锋的李云洁,心里虽然难受,却也为她高兴,终于,她的痴心终于等到了回报,希望杨锋会就此一心一意,不要再让她失望。
终于到了杨家大门口,只见四处张灯结彩、剪金挂银,整整一条长街,都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远远望去,至少有几百个仆人在忙碌布置着外墙,而墙内也是一片喧嚣之声。各大门派以及朝中官员送来的礼品,已经在门外拥堵起来,来不及送入府内。杨青正满头大汗指挥着仆人,远远见到杨锐一行人,忙带着人迎了出来。
“大公子,一切都有条不紊,大郡主也已经在昨日到达,正在府中等候你。”
杨青拱手汇报着。
杨锐忙下马,扶起杨青道:“辛苦杨青大哥了。”
后面几人也纷纷下马,杨青见到杨锋,面上喜色难掩:“二公子,你没事了?”
杨锋道:“没事了,谢谢杨青大哥惦记着我。”
杨青上前捏了捏杨锋的肩臂,像是在确信他安然无恙,正要说话,却看到陈颢和李云洁站在后面,心下略惊:“陈庄主和李姑娘也来了,欢迎欢迎。”
一个侍女突然急匆匆地从门里跑出来,向众人行完礼,急道:“管家,小郡主非要跟着布置的工匠,又是贴喜字又是挂灯笼,太危险了,您快去管管吧。”
杨青笑道:“小郡主喜欢,就让她跟着好了,你们要注意保护好她的安全。”
那侍女面有难色,还是答了一声是,又飞一般跑进门里。
杨锐一行人被杨青引着往里走去,只见府里比街上更为热闹,仆人们忙着给各处贴喜字,更有一些武林门派已经到了,又要安排他们入住厢房以及饮食起居,来来往往地尽是人。
“送嫁队伍一路上还安全吧。”杨锐边走边问。
杨青道:“一切顺利,大理的七王爷正下榻在东厢,大公子闲下来就可以去见他了。”
“大郡主呢?”
“两位郡主都在东厢,与七王爷相隔不远,本来是安排分开住的,但是小郡主坚持要和大郡主住在一起。”
杨锐顿了顿,不由得又想起在大理的事,道:“只要她喜欢,都随她。”
正厅之中,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杨青有些抱歉道:“各位见谅,因为怕误了好日子,忙着布置大婚,所以招待不周。”
陈颢道:“杨青大哥何出此言,你一个人要弄这么多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锋也跟着说:“就是,府中从未如此华丽,真是辛苦你了。”
杨青躬身感谢,杨锐道:“这样吧,杨青大哥你先安排陈颢和李姑娘入住厢房,我和小锋去见见已经到了的宾客,稍后我们再去偏厅用饭。”
杨青问道:“大公子你不先去见见大郡主?”
杨锐道:“稍后我和小锋见完宾客再去吧,还要去拜会七王爷,都顺路的。”
“是。”杨青答应着,叫了几个仆人安排陈颢和李云洁,自己带着杨锐和杨锋向宾客下榻的西厢走去。
西厢这边相比于正厅稍显宁静,因为这边多住着前来贺喜的各方豪杰,不用大肆布置,因此陈颢和李云洁只见到几队挂灯笼的工匠来来往往。
“大公子迎娶的是大理国的郡主?”李云洁边走边问陈颢。
陈颢道:“对,听说大理国有两位郡主,号称‘双色俏芙蓉’,是大理的国花。”
“国花……”李云洁有些惊讶,“那必定是倾国之姿了。”
“我想一定没有你美……”陈颢脱口而出,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道,“我的意思是……我……”
“我明白,”李云洁笑道,“陈公子夸我,我很开心。”
陈颢有些尴尬,但看到李云洁的笑容,心里还是暖暖的。
“李姑娘,这边请。”仆人向李云洁示意另一条路。
李云洁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了,陈公子你也歇一歇。”
陈颢拱手道:“好的,李姑娘。”
李云洁刚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叫住陈颢,陈颢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谢谢你陈公子。”李云洁轻声道。
陈颢心下一明,知道她是在感谢他劝说杨锋回心转意,心里一颤,嘴角努力勾起笑容道:“一会儿见。”
李云洁笑着点点头,转身跟着仆人消失在拐角处。
果然,李云洁很高兴,自己的付出和牺牲是对的。脑子里满是李云洁那种幸福的笑容,陈颢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虽然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心里总是止不住的难受,但他了解杨锋,他会让李云洁幸福的。
而他,也会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小心!小心啊!”
“啊!……救命!”
……
纷乱的叫声突然打破陈颢的思索,抬头一看,不远处一袭桃色裙衫突然从高高的楼梯跌落,惹得下边一群拿着灯笼的仆人和工匠惊声高叫!
陈颢不假思索,一个飞身,于半空中准确地一扑,将桃色裙衫拦腰一抱,牢牢锁定在怀里。低头一看,一个杏眼桃腮、两颊通红的俏丽女子,正瞪大圆溜溜的双眼,惊讶地看着他,像一只吓坏的小白兔。
稳稳落地,立即有一群人冲上来扶住那女子,陈颢受礼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认真看清眼前的女子竟如此娇俏,美得像春日盛开的灿烂的桃花,让人一看就止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长久以来郁结的心情竟一时消散了,陈颢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女子抱着一个灯笼,憨态可掬地像发傻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吓傻了?”
陈颢打趣道,想着这一定是失足落下梯子的小婢女,胆子倒挺大,那么高的梯子也敢爬。
却听得涌上来的仆人纷纷叫嚷着:
“小郡主,你没事吧?”
“郡主恕罪!”
“郡主郡主伤到哪儿了?”
……
陈颢一愣,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大理小郡主,在下不知,请恕唐突之罪。”
不错,刚才被陈颢救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国小郡主萧蓉,她天性爱玩爱闹,年纪又小,见什么都有趣。原本她跟着一起来金陵,是怕姐姐萧芙想不开,陪着她逗她开心,但一见中原的美丽景色,早已把自己的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看杨家忙着布置大婚,她也闲不住,整日跟着工匠或者仆人到处跑,四处添乱,吵着闹着要自己挂灯笼,却一脚踩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在被陈颢抱住的那一刻,萧蓉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全感,看着陈颢清俊的侧颜,心里莫名地如同小鹿乱撞,一直到落地,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萧蓉年纪还轻,并不懂得这种莫名的悸动代表着什么,她只是很舒心地看着陈颢恭敬有礼的样子,觉得煞是可爱。
“我叫萧蓉。”没理会陈颢的行礼,率真可爱的萧蓉大喇喇地道,上前一把抓住陈颢的衣袖,“你是谁?你功夫好好呀!比我姐姐还好!”
陈颢一愣,不动声色地抽出衣袖:“在下陈颢,杭州紫晶山庄少庄主。”
萧蓉再接再厉,又上前一步抓住衣袖:“陈颢,谢谢你救我!”
陈颢退无可退,只好尴尬道:“那个……小郡主,你能放开我的袖子吗?”
萧蓉甜甜一笑,松开了手:“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连袖子也不让碰,老说什么‘非礼勿视’、‘男女手手抚琴’的。”
陈颢嘴角一抽,有些无奈道:“那是‘男女授受不亲’。”
“随便啦,”萧蓉一挥手,“你是我姐夫的朋友吗?”
“是。”
“那你也是皇亲?”
“不是,我只是个普通的武林中人。”
“紫晶山庄听起来好像不错,杭州在哪儿?离金陵远吗?”
“没有很远。”
“那我能去玩儿吗?”
“……小郡主……”陈颢有些招架不住,这个小郡主的天真活泼在中原女子中甚为少见,一向腼腆儒雅的陈颢本来就少与女子来往,遇见这样的女孩子,更是不知道怎么办。
“你真好玩儿,居然脸红了。”萧蓉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一般,大叫道。
陈颢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更惹来萧蓉的大笑,心里一窘,明明之前自己逗她,现在变成了她逗自己,便拱手道:“在下告辞。”
说完,也不等萧蓉的回答,转身便向厢房走去。
“哎哎……”萧蓉忙叫了两声,见陈颢停下脚步,欢天喜地地追上去,稍微收敛了点,道,“我不是故意开你玩笑的,别生气啦。”
“在下不敢。”陈颢道。
“又是不敢,你们怎么这么啰唆!”萧蓉有些不耐烦,“我许你以后可以不叫我小郡主,叫我蓉儿。”
“万万不可。”陈颢忙摆手。
“为什么?你不喜欢?”萧蓉眨巴着大眼睛。
“这……”陈颢不知怎么跟她解释,“这于礼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快叫啊!”萧蓉紧盯着陈颢。
“蓉……蓉儿……”陈颢吞吞吐吐的突出几个字。
萧蓉满意地一笑,正要说话,就被周围的仆人围住了:
“小郡主,还是回去看看大夫吧。”
“求求小郡主别为难小的们呀。”
……
“好啦好啦,”萧蓉叫道,“我回去回去,现在就回去。”
陈颢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陈颢!”
萧蓉突然又叫道,陈颢立即又全副戒备状。
“一会儿见!”
萧蓉甜甜一笑,雀儿一般被一众仆人围着欢快地转身走了。陈颢这才真正松了气,看着萧蓉娇小的背影,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一笑,原本郁闷的心情竟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陈颢与萧蓉邂逅的同时,杨锐和杨锋则刚刚拜访了好几位前来贺喜的武林人士,正往东厢行去,准备去拜见大理国的七王爷。
“大哥,听说我这位嫂子是大理的国花,倾国倾城呐。”杨锋边走,边打趣着杨锐。
想到萧芙,杨锐忍不住嘴角扬起笑意,道:“见到你嫂子,可不能这么说话。”
“那是当然,尊卑我还是懂的。”杨锋笑道,“看来以后我这小侄儿,定是一表人才。既有大哥你的聪明,又有嫂子的美貌。”
两人说着话到了七王爷的厢房外,杨锐略微整理一下衣服,扬声道:“七王爷,杨锐特来拜见。”
但意外地,屋里一时竟悄无声息。
杨锋有些奇怪:“这七王爷出去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吱呀”一声,门猛然一开,却没有人!二人定睛往里看去,只见一袭白衣斜坐在窗棂上,正悠然地看着窗外。
杨锋一时觉得眼前的情境非常眼熟。
“那位七王爷与我换了房间,你们找错了。”
伴随着冷冷的女声,那袭白衣缓缓回过头,只见她虽一脸孤傲寒漠,却美貌出尘,一双丹凤眼宛如寒针,直刺人的心底。
杨锋灵光一闪,这不是当时在益州城教训益州知府之子的白衣女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杨锐拱手道:“未请教姑娘?”
白衣女子轻轻一跃,白光一闪,已经掠到杨锐面前:“大公子贵人多忘事,我却记得益州城的二位。”
杨锐眉头一皱,杨锋抢先叫道:“你是教训韩立的那位姑娘。”
杨锐心下一思考,惊道:“姑娘莫非是昆仑派大弟子清濛?”
白衣女冷冷点点头。
杨锐忙道:“当日在益州,只知道姑娘师出昆仑,却不知竟是清濛姑娘。姑娘芳名远播,西域各派无所不知,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清濛道:“我只是来参加芙儿的婚礼。”
杨锋不禁觉得这个清濛甚为傲慢,但他一向对美女态度宽容,便问道:“你说的‘芙儿’是我的嫂子吗?”
清濛转头看看杨锋,想起他是当日出手相助的人,道:“怎么,二公子没见过大理国的郡主?”
杨锐道:“还未曾,本想着先来拜见七王爷,再带小锋去见大郡主。”
清濛冷冷一笑:“那位七王爷见我的厢房位置不佳,特意与我换了,好让我可以欣赏窗外的彩虹。”
杨锐杨锋心下清明,必定是七王爷见清濛貌美,刻意讨好,清濛顺水推舟,将七王爷换去了西厢。
杨锐有些尴尬,道:“既如此,那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清濛也不多言,衣袖一挥,便将门“啪”地关上。
杨锐和杨锋被猛地甩在了门外,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却又不好发作。
“小锋,我先带你去见大郡主吧。”杨锐道。
“这个清濛姑娘真是……好高傲……”杨锋自诩见过美女无数,这样有性格的冰山美人还是头一回遇到。
杨锐道:“昆仑派是西域的大派,弟子都是飘逸出尘,且容貌大多出众,清濛作为新一代中的佼佼者,有点性格很正常。”
“嫂嫂也是昆仑派的弟子?”
“是的,她虽然是大理国的郡主,却自小在昆仑派习武。听国王说,好像是昆仑派的前掌门见郡主天姿国色,特意招入门下的,因此算来,清濛姑娘是她的师姐。”
清濛的厢房离萧芙的居所很近,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转眼就到了萧芙的门口。
杨锐同样先在门外扬声道:“大郡主,我带弟弟来见你了。”
一会儿,便有婢女来开了门,叫了声“驸马、公子”,便将两人引入屋内,只见一幕珠帘挡住内室与外厅,隐约可见萧芙端坐在榻上,正静静品茗。听见杨锐进来,便起身往外走,婢女上前打起珠帘,她刚刚走出来,就听见杨锐道:“郡主,这就是我的弟弟,杨锋。”
又听见另一个声音道:“见过嫂嫂。”
萧芙一抬头,越过杨锐看向后面的杨锋,一瞬间如同泰山崩塌,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撕碎——她的小叔,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