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影子请我吃麻辣香锅的时候,我忍不住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在说什么?”影子的声调意外高了八度,他很费力地咽下了一大口刚塞进嘴里的肉,不出意料,这小子被噎得不轻,我马上递给他一杯饮料,他几口喝光,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睛盯着我。
“你怎么这个表情,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说你看到胡大爷卖小吃?”影子对那个奇怪的人并不感兴趣,只是跟我追问胡大爷。
“是啊,当然看到了。”我有点生气地回答他。
“你等等,我去证实一件事情,你在这里坐着别走……”影子几乎是慌里慌张地跑着出去的,真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不对,怎么这个样子。
我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麻辣香锅渐渐冷了下来,店老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想让人误解自己不想掏钱付账,也不知道影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到吧台结了账。
走出麻辣香锅,我很想去超市找影子问问清楚,他这到底摆的什么龙门阵,可是又有点生气,影子就这样把我撂下了,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冷哼一声,掉头回了自己的美术社,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胡大爷的铺子,竟然没有开门,胡大爷几乎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铺子上了,看着别人买了糕点,等不及回家就拿出一个急里忙慌地吃着的时候,胡大爷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所有的兴趣都在于此,每天都是这条街最早开门,然后最晚闭店,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多年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接下来一下午我都没给影子打电话,他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给我听,那他就死定了。
晚上,我慢吞吞地走进公寓楼,一楼的声控灯没有亮,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跺着脚冲向二楼,这样的脚步声足以让三楼的灯都亮起来,可倒霉的是,连二楼的声控灯也没有亮,我更心惊了,抬起头向上看,黑暗中隐约有一个人站在三楼我家的门口,挺高大的,看身形不是女人,楼道里没有风,可是我却看到他的衣襟飘飘悠悠的,我站在那里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那个人影慢慢走了下来,可是他走路没有一点点声音,我连忙转身想跑出去,一声尖叫在我的身边响起,我吓得差点背过气去,我和尖叫的人几乎一起滚下了楼梯,一连声地咒骂传到我耳朵里:“神经病啊,走着走着突然回头跑什么,吓死我了。”这个声音是四楼一户人家的女主人。
“嘘……楼道上有个人”听到我的话,她马上安静下来。
我们俩站在门口再也不敢进去,一直等到有其他住户回来,才跟着一起上了楼,原来并不是声控灯坏了,而是有人关掉了楼道里电源的开关,至于我家门口站着的人,在这个时候也说不清到底存不存在了。
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找到那段视频资料,想打包发给南河,在发送之前,我想再仔细看一遍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所在的小城有明文规定,路边各家店铺不准在街两侧摆设摊位,不准有占道行为,所以白天的时候商铺不敢把摊位摆出来,可是到了晚上七点以后,就象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几乎整条街的商铺都会在门前支两张桌子,把店铺里的东西拿出来卖,每家桌子上放着一种长焰的嘎斯灯,灯外有各色的玻璃罩,风也吹不灭,五颜六色的灯光倒映在江水中,几里长的江堤蜿蜒着伸向远处,几乎成了当地一种别样的风景,经常有外来客流连在这里,有的是为了这里独特的小吃,有的仅仅是为了懒散地慢步在江风古韵之中,放松一下心情罢了。
在我的视频里,胡大爷出现的时候,有一两分钟画面出现了雪花,原来空荡荡的门口,突然就出现了胡子爹在那里卖点心,直到蓝大褂出现不久,画面又出现雪花,视频恢复图像的时候,胡大爷已经收摊走人了,只留下空空的巷口。
发送了视频,我傻傻地盯着电脑发呆。
在静谧的深夜里,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我睡意全无,面前的画面依然是我的美术社,只不过已经不是昨晚的镜头回放,而是发生在当前的情景了。胡大爷已经不见了,很明显,蓝大褂也不在,只有无声的雨细细地刷洗着苍白的墙壁。
这时一把黑色的雨伞慢慢从画面左边走了进来,我以为是个不相干的过路人,可是走到我店门口的时候却停住了,他静静地站在我的门口,我无法看到他的脸,就是背影也被黑伞遮住了一半,只能凭感觉他是在仰望我二楼的窗户,我的心紧张起来。
我很想拿出手机给南河打电话,可是我跟南河说什么?就因为有一个陌生人站在了我的店门前,我就让南河半夜里顶着大雨去店里看一看?我忍住了自己的想法,等待着这个人有进一步行动,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手机,眼睛盯住那把黑色的雨伞。
那个人转过了身子,侧身对着摄像头,由于雨伞遮住了他的头部,我还是无法辨认他的长相,但我敢肯定他不是蓝大褂,他比蓝大褂要高许多,穿着也很入时,根本不象蓝大褂那样邋遢。他也不是影子,影子的手又粗又短,而他握着伞柄的手白晰而修长,是我喜欢的那种完美的钢琴手。他更不是南河,南河有一身健硕的肌肉,而他只能用文弱来形容。我搜寻记忆,找不出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一个又高又瘦,有着修长手指的时尚帅哥,他就这样站在我的美术社门口一直仰望,如果不是出现在有些诡异的场景里,我几乎把他想象成我的膜拜者了。我狠狠地摇了摇头,赫果西你不是个花痴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这样无聊的事情。
那个人就这样站在我的店门口五六分钟,他这样仰着头也不怕脖子酸,然后这个人向前走了几步,店门上方有一块不太大的雨棚,他站在雨棚下收起了伞立在一旁,我注意到他一身布莱奥尼的西装,而且看上去应该是正品而不是什么高仿,而且他腕上戴了一块手表,是欧米茄防水镶钻的名表,价值在十万元以上,这太奇怪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小城里会有穿戴这样奢侈的人,这人挺年轻,由于他一直是侧面对着我,面貌还是分辨不清,不过我敢肯定这是个标准的高富帅,此时他正缓缓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烟来,优雅地抽出一支,慢慢点上,然后左臂靠在我的门上抽起了烟。
一支烟抽完了,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我赶紧把镜头拉到最大,这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拿出的是一个很精致的首饰盒,随着首盒盖慢慢地打开,一只翠绿的戒指出现了,这只戒指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的绿光。我被这戒指吸引着,它神秘而厚重,虽然戒托深陷在首饰盒中,我只能看到上面绿色的宝石,但它在我眼里还是有散发着一种超乎想象的美丽,我还没有看够,首饰盒被轻轻盖上了。
布莱奥尼西装沉了沉,我想那个男人应该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拨了个号码,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我手里的手机就突然暴响起来,吓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看了看抖动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难不成这个男人的电话是打给我的?我伸手抓过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我声音有些颤抖。
对面只有一片窸窣的雨声。
“喂!”我加重了语气。
我听到一声悠远的叹息,这时我几乎可以肯定电话是那个撑着黑雨伞的男人打来的了。我连忙大声追问:“谁,你是谁?”我有点歇斯底里,可是手机挂断了,笔记本屏幕上,那把黑色的雨伞已经慢慢踱到画面右边,随着挂断的手机,那个人彻底从电脑屏幕上消失了。
“我靠!”在把手机扔到沙发的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爆了句粗口,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的生活突然吸引这么多人来关注?在这样一个暴雨疯狂施虐的深夜,就在我的店门口,刚刚又有一个神秘的有钱人走过,我的脑袋乱极了,我预感到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离奇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