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眸光微闪,笑道:“张先生何出此言?”
“从昨日的事情看来,我觉得这里并非大奶奶的善地,大奶奶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被一些虚名所困?在这四方的天空里埋没了韶华岁月,没有爱,没有情,没有苦乐悲喜,岂非浪费?”张朗侃侃论道,神色倒也不是昨日的悲戚,而带着几分疏狂之色。
秦苏听着这话,倒是觉得有些新鲜,应该说,她不是觉得新鲜,而是吃惊,因为这些思想不属于古人,倒像是她穿越前的一些想法,她抬头正要说什么,忽见墙角那边人影闪动,看那露出的衣角,仿佛就是周清的袍子,眸光微闪,笑道:“先生这话,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张朗见秦苏似乎心动,大喜道:“大奶奶若是能想开,这辈子便再不会蹉跎。”
秦苏“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张朗见她如此神情,以为她碍于情面,不知怎么去做,道:“大奶奶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跟周大人去说。”
秦苏挑了挑眉道:“先生说我象你亡妻,如今又鼓励我和离,到底是何居心?”
张朗怔了怔,忽然自嘲一笑道:“那我索性说了吧,你像我亡妻,是真的,我昨日见到,真真以为亡妻归来,不过这只是其一,昨夜见你在周府那等生受,我忽然觉得与其在这里守着个空架子,不如跟了我,我家世代乡宦,绝对不会亏娘子的用度,虽然不如相门奢华,却也精致,最重要的,寄情山水,携游天下,总比搅合在这些朝廷争斗里强得多。”
秦苏听到“朝廷争斗”四个字,眼皮跳了跳,面上却笑道:“我见了这么多人,从未见如此直率的读书人。”
张朗听出她的讽刺,笑了笑道:“也曾有过一些志向报复,只不过实在耐不住这些虚假,本来就准备辞了的,因为娘子……”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咳,周清从拐角转了出来。面上虽然虽然温润地笑着,眼眸深处却掩不住的阴沉,额头一直突突地跳着:“张先生,咦,老大媳妇。”
“大老爷。”秦苏看到周清,微微低下头,似乎有些心虚,道;“大老爷既然在此,我先告辞了。”说着,福了福身,姗姗离去。
周清听这话,越发怀疑张朗与秦苏之间有秘密,昨日郑强那边他并不当回事,这个却不一样,因为张朗的品貌性格,应该是苏儿喜欢的,摸样又很像年轻时候的他,想到这里,周清的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难受,脸上却笑得越发温润道:“张先生,你跟我那大儿媳妇……”
“正说呢。”张朗毫不隐晦道:“我觉得大奶奶在府里头苦度青春,真真是可惜,想劝她离开周府……”见周清脸色越来越阴沉,忙住口道:“清远兄。”
周清想着秦苏离开的神色,她进府之后,对谁都冷冷的,便是自己千求万求,她都没有一句跟自己多说的,唯独对这位张朗却是肯赏脸一笑,难不成真的动了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倒是恢复了常色,淡淡道:“难得张朗兄关心她……”
张朗脸上微红,想到周清平日的通情达理,也不隐瞒道:“清远兄,你知道我已经厌倦官场,本来想着退隐的,结果娘子意外病亡,只觉得孤身飘零,所以到你这府里头做了这束脩,不想遇到大奶奶……”
“她嫁过来是秦府做主,若是真有什么,也得秦府点头,何况我并没有听到老大媳妇说起这事。”周清轻轻地截住张朗的话头,侧过脸去,袖子微微颤抖。
张朗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那我再劝劝她。”
周清听了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扑倒,扶着廊檐的柱子,攥着拳,许久,才松开了手……
“小姐,那个先生说的倒是有趣。”进了燕云居,芍药给秦苏上茶的时候,笑着道。
秦苏“嗯”了一声,端起茶盏,看着手里的《洗冤录》
“他好像对小姐有些意思。”蓝玉怯生生地开口。
秦苏藐了蓝玉一眼,笑道:“你别担心,你家小姐拐不跑的。”
蓝玉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唯恐秦苏动摇的心思,被看破了,讷讷道:“其实这个先生真不错的。”
“不错是不错,可惜啊。”秦苏悠悠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第三日上学,周娴又来请,秦苏到了私塾,见周琼兴高采烈与周竹说着什么,见周娴与秦苏进来,笑着招手道:“大姐姐,你猜过几日是什么好日子?”
周琼不像周竹,对秦苏刻意地避而远之,却有些怕她,所以平日里只打了个招呼,从来不多说的,今日却也拉着她的手道:“老太太的寿日,你们准备了什么?听二太太说,要请很多人来呢,听说长庆公主要啦,那次锦衣卫救了咱们,老太太说也要请来回礼。”
周娴虽然早就听父亲说了这话,可是如今再次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身子依然一震,面上佯笑道:“那倒是要好生准备,你准备了什么寿礼?”
周琼歪着头想了想,神秘地一笑道:“不告诉你们。”
周娴却也不问,走到桌子前坐下,拿着书卷哗哗作响,一会儿拿起毛笔,手却不停地颤抖,竟写不成字,终于颓然放下了。
秦苏就坐在她不远处,看着她的摸样,眨了眨眼,见张朗进来,隔着屏风开始讲课,秦苏只低着头,不一会儿下了学,小姐们都走了,周娴也不知在想什么,连招呼也不打,竟一个人也走了,秦苏收起书卷要走,忽听张朗道:“大奶奶,昨日我说的话,你考虑的如何了?”
秦苏笑了笑,心道这位却是有些不拘一格,守着这么多婆子,居然也把这话说出来,正要说话,忽见周清从侧门进来了,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脸终于沉了下来道:“子山,你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