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嘛。”芍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急得连蹦带跳,跺着脚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珊瑚说了一个字,忽然意识到这种事情,女儿家说起来不好听,便看向了方嬷嬷,方嬷嬷啧啧了两声:“看来二太太的手段高明了很多啊。”
“不是二太太。”秦苏抚着茶盏,淡淡道:“好几个人在布局呢,二太太只是最浅薄的那一层,春儿死的时候,你没瞧瞧二太太的脸色吗?她肯定不知道全盘计划的。”
“哎呀,小姐。”芍药忽然抓住秦苏的手,把她的茶盏夺过来:“快说,快说。”
一屋子人间她如此情急,都笑了。
“你这丫头越发不知礼数了。”秦苏佯装生气,伴着俏脸,拍着桌子:“老娘的名字可以吓哭周家的娃娃们了。”
芍药“噗嗤”一笑,浑不在意,她知道小姐是个大方的人,只要在正经事情不过规矩,她其实是个潇洒如云的豁达性子,所以对身边人也不拘什么,想了想自己先开了口:“我开始认为春儿来,然后出了那么一档子事情,是要诬陷大奶奶的名声呢,可是后来……却真的出乎意料。”
“他们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方嬷嬷啧了一声:“他们也知道,这么着诬陷小姐,小姐自有高妙的反击让他们吃瘪,所以诬陷了之后,让大小姐上,大小姐不行了,便让徐尚宫翻转,说小姐不至于如此,却也不找出什么真凭实据,主要是让小姐闭嘴,既然别人反驳了,小姐也不好自己辩驳了,对不对?然后事情就这么似是而非下去了,到底小姐做还是没做,大家都怀疑,却没有实据,这种诬陷,比那种真凭实据还要厉害呐。”
芍药听得糊涂,正要问:“厉害在哪里。”
听方嬷嬷又道:“这不过是其一,其二,你瞧着秋儿,秋儿是大小姐的丫头,秋儿如此谨守礼仪,甚至义烈到杀姐的程度,那不是证明主子调教有方嘛,所以这一招是贬了小姐,扬了大小姐的名声,当然,主要还是针对展大人。”
“展大人?”芍药眼皮一跳,看向了秦苏,她跟秦苏最久,秦苏与展越之间的事情,她隐隐有些明白,却也恍惚着。
“对啊,这是要给展大人一种印象,且不说那个春儿到底是不是说谎,小姐手下的人乱七八糟是铁板钉钉上了,然后再瞧瞧人家秋儿,人家大小姐手下的丫头,那真是一个塞一个的烈女,可以奖赏贞节牌坊了,娶妻娶贤,何况大小姐容貌一等一的绝色,又端庄大方,展大人您还不断了对那个妖女的念头,选我们家这位贤良端庄美貌无双的大丫头?”
方嬷嬷说的时候,故意学着周母的声口,所以众人都笑了。
“我明白了,好恶心。”芍药撇着嘴:“真是服了他们了。”
“这还是其二。”方嬷嬷叹了口气,道:“其实最可怕的是其三。”
“还有其三呢?”芍药瞪大了眼睛。
“其三,这事过去是过去了,但是名声比较不好听,从此之后,展大人为了前程着想,也要避着小姐的嫌疑了,因为两人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很容易被人说嘴的,而小姐又是一品贞烈夫人,不论暗地里如何,表面上也是绝对不能跟展大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了。这招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把两个人的羁绊完全砍断了,啧啧,真是狠辣,我估计府里头那位是想不出来了,一定是姑太太的大手笔。”
芍药听完,不由骇然:“这么缺德……”
“这算什么缺德?”秦苏把茶盏夺了过来,淡淡道:“我本来就不应该与展大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现在断了也更好,你这丫头说话没顾忌,一会儿让方嬷嬷打你的嘴。”
芍药伸了伸舌头,还想玩笑几句,可是看着秦苏虽然笑着,那笑容却分明带了几分涩意,忙闭了口,转话头道:“小姐,小娥的那个花水不好吗?我闻着倒是极好的,你怎么不喜欢?”
秦苏怔忪许久,捏着茶盏抿了一口道:“一会儿我亲自去做。”
屋子里的人都是成精的,见秦苏的情绪忽然落了下来,谁也不敢再多玩笑,珊瑚抱着秦苏的刚才的衣服去浣洗院,方嬷嬷去沏茶,芍药溜到小娥那里拿花苞篓子,蓝玉本来就是个木头,因此一时屋子里全空了。
秦苏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落寞,她喜欢刚才的热闹,因为热闹可以掩饰凄凉,她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事并不像嬷嬷那般说的简单,没错,若是只有周母和李氏,她相信到此为止了,也相信对方是为了服软,才会故意给她挽回的。
然而,对方可是周怡,甚至是周清啊,后招绵绵,是高手对弈的基本素质。
秦苏拨拉着手里的镯子哗哗作响,觉得这事——还没完。
正想着,忽听芍药道:“小姐,你种的夹竹桃开花了,你来瞧瞧。”
秦苏抓了团扇,走了出来,已经过了最晒的日头,阳光开始发红,霞光盈满了天边,把一切笼罩在玫瑰色里,芍药正站在夹竹桃花前。
秦苏过去摸了摸,感觉确实成熟了,想了想,顺着那花向前走,她的院子是周府最好的,后面院子开辟出了一个偌大的花园,两边用垂花门间隔着,一溜的全是这样的植物。顺着这青葱向前慢慢走,那草也越来越高大,忽然,背后多出一个人来,气息绝对不是芍药!
秦苏心中一动,正要回头大喊,忽然身子一麻,一下摔在某个人的怀里,便见周围草木嘤嘤,擦着衣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大红的飞鱼图就在眼前,贴着他的胸膛,是他别有的气息。
不一会儿,在周府后院的竹林里,他终于放开来了她。
霞光烁烁,映着那人的脸,他的五官是并不标致,不像京城流行的男子俊美,然而组合起来,却说不出的英挺,此时站在暗影里,与光影融为一体,像是从夜里伸出来的一把剑,深深地盯着她。
一阵风吹过,周围一切似乎都在瑟瑟。
秦苏咧了咧嘴,树叶枝柳擦着她的头发,几缕碎发稀里哗啦落下里,让她添了几分妩媚,她拨拉一下碎叶,抱胸轻问:“展大人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