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你……”
李氏一口一口吸着气,看着地上春儿,似乎不相信这一幕。
周母则合着眼,似乎在凝思着什么。
其他人则窃窃私语,似乎考量着秋儿这话的意思。
秋儿的做法是不近人情,可是却合乎礼仪,一个丫头勾引外男,是打死的份儿,如今秋儿亲手处决了她,也算应该,只是……
亲妹妹杀死亲姐姐,这未免也太……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是那位爱折腾的大奶奶了。
秦苏垂着眼眸,看着秋儿,似笑非笑,这一招神转折确实大出她的意外,这坑挖得如此智商在线,不看完实在对不起他们的费心,因此秦苏竟一言不发。
“秋儿,你……”周娴似乎也没料到秋儿会如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微微抖着。
“小姐,这不是您平日的教导吗?你给我们读过《女戒》,说起从前那些贤女的故事,秋儿十分向往,所以便这么做了,秋儿知道这么做,杀人偿命,秋儿愿意受罚,只不愿周家因为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清名受到污染!”说着,秋儿重重叩头。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甚至有些慷慨激昂,只是把秦苏踩到了脚底下——“不知羞耻的女人。”
展越心里再怎么怨秦苏,却也不愿别人这么说她,他能怨,别人可不能踩!因此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听秦苏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秋儿,不知羞耻是说我喽,那么我问你几件事,你这么光明正大的人,自然会立刻回答,对不对?”
这话出口,周母和李氏等人立时紧张起来,她们吃过秦苏亏无数,每次都被绝地反击,这一次也很难不例外,虽然不知道这恶女人如何反击,但是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秋儿。”周母说了半句,忽然闭住了嘴,看了旁边的徐尚宫一眼。
徐尚宫一直默然站在那里,此时看着秋儿的眼眸,与刚才春儿是一样的——看一个死人的神气。
秋儿正昂首看着秦苏,坦然道:“那是自然的,大奶奶的。”
“那好,我问你,你要快快地回答哦。”秦苏脸上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秋儿似乎也不惧,扬声道:“大奶奶要问什么,尽管问,君子坦荡荡。”
哎吆喝,还能拽词呢。
秦苏咧嘴一笑,忽然把脸一沉,厉声道:“你与春儿多久没见面了?”
秋儿眨了眨眼:“一个月。”
“你知道她的计划吗?”
“当然不知,这不是大奶奶的计划吗?”
秋儿说这话的时候,几分带着讥讽,似乎不屑于秦苏的下贱。
众人看向了秦苏,却见秦苏也不恼,只接着问:“那么你知道春儿的事情时候,正在做什么?”
“正伺候小姐。”秋儿回答得很快。
“那婆子怎么说的?”秦苏问。
秋儿不假思索道:“说姐姐出了事,上了展大人的床。”
“哪个婆子?”秦苏步步紧问。
秋儿见秦苏的气势,也丝毫不怯,环视四周,指着其中一个婆子道:“她。”
“你过来。‘秦苏指着那婆子,那婆子立时战战兢兢走出来:“大奶奶。”
“把刚才的传话从头到尾说一遍。”秦苏道。
“是,是……”秋儿不怕秦苏,婆子可是听说过秦苏威名的,颤声道:“当时老奴去传话,告诉大小姐……”
“把原话重复一遍。”秦苏强调。
“是,是,说春儿上了展大人的床,大小姐去看看。”
“找死吗?”秦苏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大家子的规矩在哪里?方嬷嬷,来啊,给我掌嘴!”
大户人家的规矩——未出阁的小姐面前,是不能说些不三不四的龌龊事情的,即使提,也十分隐晦,绝对不会说出爬了“展大人的床”之类的话。
方嬷嬷一阵风跑了过去,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她是有功夫的人,婆子立时出了血,连连求饶。
“把原话说一遍。我要真相。’秦苏奸笑。
婆子此时被方嬷嬷打得晕头涨脑,再也说不得,只道:“当时老奴说春儿出事了,让大小姐去看看。”
“然后呢。”
“然后大小姐就带着秋儿跑来了。”
这话出口,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周母心道不妙,正要开口,听秦苏扬声道:“那么秋儿,我要问了,既然这婆子没有告诉你春儿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上来就知道春儿做的事情,并且这么笃定地一刀杀死她了呢?难不成……你早有预备?”
这话出口,院中人人变色!
原来……是一场阴谋设计?
而且设计的主谋竟然是周娴?!
秋儿是周娴的丫头,能居然未卜先知,自然是背后主子的指使,那么这位周大小姐……
众人忽然记起前不久周家向展家提亲的事情,一时神色各异,都看着周娴。
周娴尽管抿着嘴,强作镇定,脸上还是一阵红一阵白,身子不停地哆嗦着,脑海里,是闪出前几天的一幕来。
……
“小姐,吃完饭,歇息会儿吧。”
大丫头红儿见周娴只低着头,扒拉碗里的米饭,一颗也吃不下去,开口劝。
周娴不作声,默默放下了筷子,回到房间里歇息。
几个丫头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忽然,门外一个婆子过来传话,说是“姑太太给大小姐一封信。”
周娴听到这话,“腾”地坐起来,眼睛亮得吓人,伸出手道:“给我。”
红儿忙把信给她,周娴拆开来了,反而不像刚才那么兴奋,煞白着脸,望着窗外发呆。
“小姐?”红儿低声问,看着周娴指甲死扣着那信笺,揉得像要捏碎了一般,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姑太太到底给小姐说的什么?小姐怎么……小姐,你平日何等有章法,现在却……”
周娴听了这话,木木地转过来脸来,看着红儿,眼睛里的深潭水汪汪的,似乎没有底。
红儿吓得退后一步,怯声道:“小姐,奴婢昝越了。”
周娴却苦笑地摇头,忽然伸出手,抓住红儿的胳膊,她比先前瘦了许多,这手边宛如鸡爪似的,死死扣入红儿的肉里:“红儿。”
她急促地喘着:“两情相悦,本是最自然的事情,对不对?”
红儿被她抓得生疼,只眨着眼,不明白小姐这是发的什么疯?
“若是加了算计,就没意思了,对不对?”周娴又问,像是问红儿,又是问自己。
红儿脑袋“嗡”地一声,忽然明白了些,她是周娴贴身伺候的人,小姐的心自然明白几分的,这是可不是一个丫头能想的事情,因此道:“小姐,算计本来是冒险的事情,若是一个不好,反而把自己栽了进去,倒是不妥。”
周娴“嗯”了一声,放开了红儿,把那信笺攥在手心里,沉默许久,咬着嘴唇:“重新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