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许梓煜下意识的看向了窗外,奈何华灯初上,城市的光芒遮掩了视线。
“我看不到。”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有了一丝异样,他望着被灯光所折射而黑漆漆一片的夜空,不知为何感到很是凄凉:“你说什么,几百年前?”
“看遍沧海桑田,只为等她归来。”鬼王将身子轻轻浮起来,尽可能让自己升的高一些,仿佛伸手就能触摸星辰一般:“我多么惧怕遗失了这份情意。”
“我要和陌薰讲话。”许梓煜直觉电话里的人是个疯子,他忍不住站起身走向大门。
秘书站在门外,看着他向自己比了个手势,于是点点头走在前面。
“她已经睡了。”鬼王看了一眼程陌薰的窗户,透过薄纱的窗帘,隐隐能看到扑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可人儿。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叫醒她。”许梓煜进入电梯,看到顶端的楼层数字不停的跳跃,心里却着急的希望下降速度再快一些:“或者,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是谁。”
“我本以为,你会是最了解我的人。”鬼王的声音带着几丝凉意传进耳朵里。
许梓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闭的电梯门是金属抛光制作的,所以非常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他穿着笔挺合身的西装,暗红色的领带衬的自己看起来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发型被一丝不苟的完美打理,眉眼之间透漏出不羁和冷漠的神色。
此时正将一部黑色手机轻举在耳边,微微发白的指关节却暴漏了内心的紧张。
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怪异?
许梓煜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面前被电梯门映出的身影。
突然,他看到自己微笑了一下!继而是大大的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然后他的头发迅速长长,柔顺无比的披散下来;而身上的衣服也由黑色的西装,变成了白色的古袍长衣。
近乎吓呆之际,他听到手机里又幽幽的传来鬼王的声音,同时也看到面前的自己嘴唇一张一合:“看到了吗,隐于你身体中的我啊。”
“叮咚!”电梯到达一层,发出提示音。
许梓煜呆愣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原样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公司的大厅里一片灯火通明,仿佛也随之赶走了刚刚那股阴冷的气息。
不容多想,他大步的朝大门走去。
那里有一辆早就备好的专车等候着。
“去程陌薰的家。”许梓煜坐在车后座吩咐道。
车子发动,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公司大厅。
赫然发现,刚刚看到的那个古装的自己,就站在门口对自己微微笑着。
心里猛地一窒,他眨眨眼再看过去,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翻阅手机的通话记录,竟然没有显示刚刚的那通电话。
见鬼了!许梓煜忍不住在心底骂道。
程陌薰再一次梦到了那棵大树。
只是这次大树既不是满枝梨花,也不是凋零枯萎的样子;它长出了无数漂亮的绿叶,似有阳光从缝隙中洒落下来。
仿佛白天的时候,许梓煜带她去教堂的路上看到的那般。
“映月,你为何不能看我一眼。”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让她眼睛瞪圆了足足半分钟,才似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身看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华贵艳丽的锦裳,戴有玉石珍宝镶嵌的头冠,腰间束了一块儿看起来就质感上乘的玉佩。
不是鬼王……程陌薰呆滞的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久,惊讶喊出声:“蓝白枫?”
可声音没有发出,甚至她能感到自己的嘴唇都没有蠕动一下。
“你答应我,报了家仇就要嫁给我。”蓝白枫的表情看起来极其心痛:“为何又要反悔。”
“我的心,已经随着阿沁去了。”程陌薰听到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不禁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可身体完全不受她控制一般还在继续说道:“我想要随他一起死去,但他要求我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可以爱上他!”蓝白枫俊逸的脸颊毫无血色,他哆嗦着嘴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可是……”
“小侯爷。”程陌薰听到自己不紧不慢的打断他,然后右手轻轻拂了一下别在腰间的短剑:“我以为,你是来索我性命的。”
蓝白枫闻言握紧了手掌,他双眼紧迫的盯着程陌薰:“映月,真的是你杀了我父亲。”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前因后果在今天都能有一个了结。”程陌薰感到自己张开了双臂,内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杀了我吧,这样全部都结束了。”
“你为了那个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蓝白枫的眼神黯淡下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程陌薰,最后来到她的面前,低头着着她惨白的小脸。
程陌薰闭上了眼,她明白了自己此时处在映月的回忆中。
蓝白枫突然附身拥住了她。
诧异的睁开眼,看着蓝白枫衣服的肩膀位置上绣着的大朵祥云,蓝白相间表示着身份的尊贵,她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小侯爷,你这是何必呢。”
“我也想恨你。”蓝白枫低低的说道,仿佛是在克制情绪:“但我做不到。”
他加紧了手臂上的力度:“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不曾看在眼里吗?”
声音哽在喉咙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蓝白枫在耳边轻叹一声,缓缓放开了她,眼底写满疼惜和不忍:“我放你走,但仅此一次。”然后使劲闭了闭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再次遇到之时,我定不会留情。”
然后退后几步,眼睛死死地盯住程陌薰:“你最好听那个人的话,好好活下去。不要,被我或者被我爹的势力抓到。”
然后果决的转身离去。
“映月小姐。”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仆人,他看来眉清目秀却又普普通通:“小人名叫德才,特来打扰。”
“你是何人?”程陌薰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警惕。
“我是沁少爷的仆人。”德才微微弯腰行礼:“或许我该唤您一声少奶奶。”
“不,我们并未完成婚约。”程陌薰听到自己,不,映月的声音有些难过。
德才轻轻叹气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薄薄的信纸,然后递给程陌薰:“这是府上遭受劫难后,唯一留下的少爷的手迹。”
不觉心里一颤,程陌薰看到自己的手颤抖着抬起,绿色的玉镯从袖子中露出。
她握住了那封信,而德才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少爷的墓已经安置妥当。”德才没有看程陌薰的眼睛,他看着那封被抓在手里的信,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出口:“请您务必经常去看望少爷。”
然后放开手,慢慢的退后一步,弯腰行礼。
有大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仿佛吹开了大树周围一直环绕的迷雾,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眼前竟然是一个诺大的庭院,而这棵大树位于其中,密密麻麻的枝叶仿佛一个小型的天空将庭院所遮盖住。
这里是……头脑中隐隐有些抽痛,程陌薰感到自己终于恢复了身体主使权。
她揉着脑袋看向四周,发现刚刚那名叫德才的仆人已经没了踪影。
庭院的后方有个侧门,程陌薰心里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她仿佛着了迷一般大步走过去。
轻轻推开门,竟然是一条窄窄的小巷。
小巷一端的尽头处,明显是一个闹市。
糖人纸鸢、灯笼胭脂,还有数不清的华裳珠宝;隐隐能闻到空气中一丝丝的酒香气。
本该是热闹温暖的场景,程陌薰不知为何感到心里一片凄凉。
“听说了吗?柳亲王遇刺身亡了!”路边露天的酒摊上,有几个男人正在议论纷纷。
“据说刺客是唐家幸存的家眷!”一个丰腴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凑了过来。
“女人家家的管那么多事!”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不屑的瞥了一眼女人,转而眉飞色舞的对其他男人说道:“对了!唐家大少爷的墓碑,可有人在长阳河西岸的芦苇丛里见着了!”
“哎呦,多好的人啊,也没能逃过一劫。”女人还是没忍住插嘴。
“嘘!小点儿声!唐家现在可是提不得的!”另一个男人瞪了她一眼,一副惶恐的模样。
“知道了知道了。”女人摸摸鼻子,觉得有些无趣,刚想转身离开却又像想到什么一样:“可不都流传,墓碑建在长阳河东岸的稻地里吗?”
“谁知道呢!得亏唐家还有那么几个衷心的人,给自家主子收尸。”小混混一副悲壮的表情,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混小子,那是我的酒!”“呸!明明是我的……”
眼前本来还好好的聊天情景,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场混战。
程陌薰只觉得头更痛了,她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一定范围外的环境都是一片朦胧的白。
“小姑娘。”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唤道,她皱着眉扭过头。
之间眼前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师傅?”
竟然是乞丐装扮的古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