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郎离开了车队,没有什么伤感,反倒感觉身上的束缚陡然消失,一阵的轻松。
他也不恨孙忠亮,在这个世界里,实力代表尊严,他太明白了。自己没有根基,随便一个连科长都不是的人物就能将自己玩弄鼓掌之间。
他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手段,但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什么念头,他也不屑去做。离开,未尝不是自己希望的,希望得到那份自由。
只是辞职却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是全民合同制,不同于雇佣合同,辞职很麻烦,所以,听从了邵胖的建议,递交了停薪留职报告。
雪凤得知薛郎已经递交了停薪留职报告,队长当场就签署了,并转到了人事股,已经不用再上班时,笑着说道:“昨天邵胖的嫂子说,县里粮食八中队有一批七米二处理,才两万左右,车况都不错,不如这就去看看?”
薛郎诧异的看了雪凤一眼说道:“你好像早就算到我要停薪?”
不等雪凤说话,爷爷插言道:“要去尽早,顺便在县里逛一逛,给雪凤买点穿戴和用的,别苦了雪凤这孩子。”
薛郎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看车,赶早不赶晚,总要尽快落实。
“好的爷爷,我们可能晚点回来。”
薛郎说着,就向外走去。
雪凤回头冲着爷爷一笑说道:“爷爷,薛郎会过,就怕到时候不舍得买。”
“他敢!”
爷爷眼睛一瞪说道:“凤丫头,喜欢什么就让他买,敢不买我回来收拾他!”
雪凤看了眼摇头的薛郎,扭头郑重点头道:“放心爷爷,他给我买少了我就回来告诉您……”
到了县里,看车前后就半小时。邵胖的嫂子有个闺蜜是粮食八中队车队队长的媳妇,电话里早就安排好了,车况是最好的,轮胎一色刚换上的子午线,连备胎都是,还多给了一个备胎。连修理工具都是全套的新的,还给了一个二十吨,一个十吨的新千斤顶。而他们去了就是交钱,直接就开了出来。
这就是公家车的好处,否则光是十二条新轮胎就小两万。而薛郎仅仅花了两万八,就买了台刚大修磨合完的东风七米二加长。
如此顺利和令人满意的结果,让薛郎对于单位有了更深的了解。小人物,真的不见得不滋润。
可接下来薛郎就郁闷了。
雪凤一点没客气,什么金手链,白金戒指,项链,手镯,都是上千的,手镯甚至四五千。这让薛郎一阵肉疼,后悔告诉她有二十万资金的事情了。
而雪凤似乎失忆之前对饰品相当有研究,什么玉镯子,象牙镯子,说的别说薛郎迷迷糊糊,就连卖货的小丫头也瞪大眼睛只知道赞美附和,一点专业知识都插不进去。
转完饰品,又去了服装楼层。什么披肩,什么皮鞋、靴子,看的薛郎直眼晕,花钱花的他直心颤。最后,权当她那三万多都给自己买东西了,这才舒坦了。
足足两个小时,雪凤才逛完。
东西一买完,雪凤却连吃饭都不让在县里吃,说是太贵,大中午,一百公里,直接返回。
到家还不到一点,车还没到粮库呢,邵胖的电话就到了。
电话一接通,邵胖的声音就响起:“大侠,到家没,到了直接来工改。”
薛郎闻言诧异的问道:“去工改?去那干吗?”
“赶紧的吧,直接来工改,安排李金他们吃顿饭,把车拾掇一下,料都备好了。”
“行,我来安排。”
薛郎说着,驱车直奔粮库院里。
他知道,邵胖肯定安排妥当了。给车加固大梁,增加横梁,换箱底,加钢板,焊护栏,这些活又可以省下五六千了。
到了工改,跟股长李金商定了晚上吃饭的地,顾不上吃午饭,就跟已经等在这里的刘忠、张宝子、郭龙在工改的师傅指挥下忙碌起来。
这一动,薛郎才发现工改这不单单只是会点焊焊切切,专业的让薛郎都怀疑这是部队的修理班。
大箱短短不足半小时就抬了下来,紧接着火花四溅中,一根根槽钢横梁就铺了上去。
真专业……
忙碌中,薛郎不由感叹。知道这些师傅没少干这类的私活,而且技术也绝对一流;加钢板,焊护栏,动作娴熟而准确,就是个成熟的修理班。
八九个人快捷的忙碌,不到天黑,就只剩下喷漆了。
看着焕然一新,憨实了不少的新车,薛郎活动了下腰喊道:“师傅们歇歇吧!走了,喷漆晚上喝完酒再喷,要不弄一身油味!”
晚上没有在单位附近吃饭,去了市区的大饭店,包了雅间。
李金原本年前就收过薛郎的野鸡,这会第一次坐在一起,也不算陌生。推杯换盏间,很快,就聊的大家彼此熟悉了。
通过聊天,薛郎知道了李金不是单纯的修理工那么简单。什么车床,烘炉,镗缸,后桥,都是全活。尤其是电焊,不但持有《安.全.局AC卡操作证、劳动.部资格证》,还是国家职业资格二级的技师。
真是个人才啊!在这埋没了……
为李金感到可惜的同时,也对他不离开单位,去更高待遇的地方发展而不理解。
一顿饭吃的非常热闹,喷漆没用刘忠他们,工改的几个师傅自己搞定了。
第二天一早,从修理间把车开出,暂时停进了车队闲置的暖库,薛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什么粮区区长,什么搬运队队长,搬运队班长,就连那些搬运工,他都安排了,足足喝了三天,吃了四五个饭店。
要不是酒量不错,薛郎恐怕都挺不住。
到了第四天,他才开始请检斤、化验、财会的吃饭。
让他很奇怪的是,原本以为这些股长自己都不熟悉,按说出面请吃饭人家不一定去,谁知,到了化验,付安峰居然非常热情,顺带打电话叫了检斤,一勺烩了。
席间,检斤的股长马新远出乎意外的搂着薛郎的脖子小声说道:“薛郎,记着收粮过称提前打招呼啊,跑运费我可不管。”
马家的老大如此说,让薛郎很诧异,自己还没提,他居然主动提出,虽然诧异,但还是笑着说道:“大哥放心,到时候少不了给您添麻烦。”
这边刚松开,还没等薛郎举杯,付安峰也凑了过来说道:“小薛,自己收的粮提前准备好样品,进大门前扔车顶上,到时候告诉签样的一声,不明白的吃完饭问问他们几个。”
“好……好,我记住了付大哥。”
薛郎答应着,却有点迷糊。这套路似乎进度有点快。
可晚上请财会的时候,他更迷糊了。
会计是付安峰的弟弟,在家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他付老五,比薛郎大,二十六七岁,去年年前才结婚。
薛郎跟他一点都不熟悉,见面连点头的交情都没,婚礼时他在外省的路上奔波,也没去。可吃饭的时候,付老五笑着说道:“薛郎,要收粮挣大钱了啊,好好干,不过结款可别找我,我没钱,找你刘姐,她好使,我就是个签字的。”
叫刘静的是个出纳,是刘忠的嫂子,也是老科员了,闻言笑道:“行,小弟弟,就找姐,姐给你办,啥时候结粮款啥时候都有钱……”
“好的嫂子……”
薛郎话音没落,刘静胖乎乎的脸板了起来,“不许叫嫂子,叫姐。”
不等薛郎说话,旁边的统计哈哈笑道:“刘姐,小薛可名花有主,你也人老珠黄了,难不成还想吃嫩草?”
付老五也笑道:“老嫂比母,是不方便,刘姐就不怕刘哥睡不着觉?”
“你们别瞎咧咧。”
刘静笑着说道:“我认了薛郎媳妇做妹妹,当然要从我妹妹那论了!”
薛郎闻言豁然开朗,目光再次从刘静脖子上那条看着眼熟的围巾上掠过,心里了然。
七八百块的围巾,跟沙一样,当时还直念叨雪凤败家,原来是送人的。
业务熟练啊……
薛郎暗自琢磨着,笑着端起酒杯……
这边薛郎刚弄明白为何检斤、化验那里对自己的态度那么好了,孙忠亮家里来了个客人。
那人进屋就说道:“亮子,薛郎买车了……”
不等他说完,孙忠亮打断他说道:“我刚把他弄出车队,这段时间不好再弄,明子打招呼让他车放四号库我都没法说话,你自己看着弄吧。”
来人一下子憋住了,琢磨了下,没再提这茬。
薛郎并不知道这些,跟财会的吃完饭,一大帮又去了KTV,扯开嗓子嚎到一点,这才回家。
刚进家,雪凤就迎了过来,“薛郎,明天就开始收粮了,你有什么打算。”
薛郎早有腹案,一边脱鞋一边说道:“明天咱们先转五分场,四分场,大致了解下,先不着急拉,第一天,这会已经有车晚上备载了,大门那这会排了至少三十台车了,咱们不去抢。”
雪凤递过脱鞋说道:“我觉得也是,我们主要以收粮为主,明天先转转,一天怎么时间也够了。第一天肯定也乱套,捋顺一天两天的就好了。”
俩人商量着,薛郎也没问雪凤怎么跟财会检斤那些人搭上关系的,雪凤也没说。但薛郎还是注意到了,雪凤放在客厅电脑桌旁的那些袋子,盒子都不见了。之前以为是拿她卧室了,这会薛郎知道,那些,已经有了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