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开始在一条十分狭窄的墓坑里面响起。
一个钱坤的伙计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压住了,意识很模糊,但是他还是知道,在他昏迷前发生的那一幕。
墓道在那一瞬间倒塌。所有的石块和泥沙直接扑面而来,没有什么人可以在一个两米高的墓道里面用半秒不到的时间逃脱。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感觉到了玄门的可怕,所有的门首都跟魔鬼别无两样。曾经,玄门有过一个特训,叫做——下狱。只要是负责下地的,会在一个月内必须学会这一招。下狱很简单,就是用古代打地基用的木夯(hang)来击打地面。所用的夯经过特别的改装,不是垂直的柱体,相反,而是十分锐利得类似陀螺一样的尖锥。尖夯被玄门改装过后,变得十分利于携带,也更方便下狱的操作。
尖夯被玄门改成由几根木头拼接,榫卯而成的一个物件儿。十分利于携带,每个人带上几根尖夯需要的零配件,到了地下,如果要破开某一个地方,直接化整为零,六人成一个小组,强行用尖夯破开就行了。很多伙计对下狱这一招并不喜欢,因为练习起来实在是太累了。不过没有一个人说出怨言,大家都明白,这一招,在地下,就是保命用的,没人嫌弃保命技能学起来累。
时代在前进,很多阻碍盗墓贼的东西到了现在,都可以用炸药来炸开。但是,如果不相干破坏里面的构造,又或者说,炸药使用起来会伤害到自己的时候,尖夯,是最好的选择。
在伙计昏迷前的一秒,这时候,所有伙计都看到了自家门首的手势——中指向下,其他四只指头伸直向前,这代表下狱。下狱很突然,所有人的动作却十分连贯,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死亡就是在瞬息之间,只要被头顶上石块砸死的,统统都是平时练下狱不用功的。
六人迅速站好,压根不需要用眼神来示意谁占那个方位,六人分别拿出尖夯的零件,火速扣上。坚硬的木质的尖夯早就用桐油刷了无数遍,就算是到了现代的空心钢管砸了半小时,也许都没有个印子能出现在木夯上面。
墓道因为雷管的原因,变得十分脆弱。要活,就必须跑。出口完全不可能,已经堵死了。如果需要逃,知命刘、卜算杨、钱坤、二炮和西洋李都只知道一个方法,就是下狱,用尖夯,一层一层砸下去。土层和岩层非常脆弱,不需要多大力气,这墓道就会坍塌,其他方法在现在就是死。
这个墓道,之前就是在轮回,门首们都相信一个事实,尤其是知命刘。玄门这一辈子都在轮回,那么,这个墓道,一定也还在轮回之中,不可能改变。下狱砸穿它,下面一定就还是一条墓道。
这个道理,还是山门的右撇子和纸人张说过的。门规上有一个问题——如果一座山在你面前倒下,你能做的是什么。很多人以为这一道题目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是无论怎么写,那毛笔字在那空页上面就是写不下去,就像是祖先的灵魂压抑着纸张一样,也算是玄门一大奇闻。最后只有纸人张和右撇子能在纸上写下答案,那就是,不要逃,在山峰塌下来的那一刻,在自己的身下,使劲挖一个能够容纳自己体积的大坑,坑越深,越好。越大的东西损坏,那么对于本体而言,压在旗下,也许损失才不会最大。
现在,这些曾经被私下嘲笑过的道理,能保命就行。下狱练的就是速度和爆发力,普通苦工砸一下夯需要三息才能用足了力气,而玄门的伙计,只需要一息。正好,这墓道坍塌的时间,也在这一息。
举起。砸下。至于有没有砸开,伙计压根没有看到,不过现在能够睁眼活着,那么就代表着,下狱,成功了。
现在这个狭小墓道里面的场景,的的确确就像是下了地狱一样。残肢败体,遍布这个墓坑。
“咳咳咳——”将嘴巴里面的血液吐出来,刚刚休息的一分钟,让伙计已经将神志给恢复了大半。
摸了一圈自己的头发,有一处湿漉漉的,看来是磕破了,不过不流血了。压根就不知道那里疼,因为,现在全身,里里外外,没有一处不疼的。
将胸口的石块,猛然间,伙计就不顾伤势,大喊了起来:“老大,老大!”
考虑之前下狱的时候,很多小组都挨得很近,也许有其他门的人,甚至是二炮他们也在这个墓坑里面。伙计没有再大声吼叫,而是迅速坐起来,大力地翻开自己附近的废墟。之前,钱坤就在他旁边一起挥舞尖夯来下狱,就算下来,也一定会在旁边。
刨了没两下,一只不动的手就停在了他的眼前。这只手死气沉沉,不像是平时狠辣果断的钱坤的手。但是,之前墓道坍塌时,那一枚命门的戒指的的确确到了钱坤手里,钱坤也好好地将其带在了手上。
钱坤平日很狠辣,但是因为曾经被赶出山门的缘故,对于自己的亲信,却十分得信任。在那个时代,一个人,需要的不是可怜的悲悯,而需要的是一个枭雄对自己认可的信任。
“钱坤。”来下地的,都是各门的精英和亲信。以往,只要在钱坤面前叫其本名的,都会死得很难看,伙计现在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只能悄声喝骂,然后大力挖开手旁边的石块。
手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一个石膏样式一样,就那样立在那里。骨节分明,那戒指的黑色阴影还使得这手看上去,都有着一股狠辣的气息。
“钱坤。”伙计相信,钱坤被埋在很下面,已经死了。没人知道过了多久,不过,能让自己的伤口都停止流血,那么,这时间短不了。
“噗——”伙计本来身上就有伤,刚刚一用力,伤势立刻就凸显出来,嘴里的血味儿传递给他自己,恐怕是腹腔有问题了。
突然之间,一只手捏住了伙计的肩膀:“叫我本名,死罪。”
伙计还没来得及回头,那只手的方向立刻就再度传过来一句话:“捂着自己腹腔,别动了伤势,我很缺帮手的。你活下来,那死罪,就可以缓缓。”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石块下面眨巴着,眼神很萎靡,但是那瞳孔的灵动依旧宣示着主人的生命力依旧还存在。
埋在那下面的,正是钱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