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想在座的各位也都心里有数,不过是迫于这季家少爷的淫威不敢直说罢了,我可不吃那一套,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些话我还非得说说不可了”
“哦?”季白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小矮个,随后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然道:“非说不可那就别憋着了,我倒想看看大家心里都有什么数”
被季白这么轻描淡写的样子一激,那矮个子似乎更加愤怒了,他整张脸都被气的通红,怒斥季白的时候,竟还提起了他的父亲,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父亲当时就为了娶一个妖精叛逃玄家,在追捕过程中不知残害了多少同门,现在同位阴阳血的人现身,他肯定巴不得和那个季桡一样成为永远不死的主宰者。
这些话句句带刺儿,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过往,也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却不敢明说,现在有人挑明了,众人都看向季白,看他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季白倒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和难堪,不过人们都知道,既然已经提到了那些陈年旧事,那么今天就很难善了了。
整个空间里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一会,季白停止把玩那精致的茶杯,看着小矮个缓缓道:
“这些又能证明什么?我记得你的父母个子都不算低,唯独你…呵,凡事可不能一概而论啊,说我有异心,你大可以拿出证据来,我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你总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定我的罪吧,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光凭猜测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气氛再次被季白的几句话推向了高潮,除了那个小矮个,在场的每一个人敢不动,顾萧潇也不除外,毕竟这种暗潮涌动、随时都会崩掉的场面她也只在电视机里才见到过。
那小矮个倒也不傻,他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组织语言:
“证据,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做事能给我们这些凡人留下证据吗?别的先不说,有一件事你无法狡辩吧,陶老大失踪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你,众所周知,你和陶老大的关系很僵,却没有人知道原因,但就算是这样,你也有足够的嫌疑,再者,有不少人都看到净化仪式结束后,你季少爷就因为灵力透支昏倒了,我还真是不知道堂堂白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您的恢复力可绝非凡人可比,就算是之前受了重伤也不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恢复灵力,我还听说白爷您被封印了灵力,虽然封印已被冲开大半,却没能完全解除,能给堂堂白爷下得了封印的人是何方神圣?我看就是那个季桡吧,如果他以此为要挟,难免你不会屈服,而且…哼,就算我手下的小弟子都明白,就眼下的局势来看,你跟着季桡要比留在玄家有利,相信白爷您这么聪明应该不可能没想到吧”
小矮个这段冷嘲热讽的长篇大论把气氛带到了最僵,抛开一切来看,就连顾萧潇都有点怀疑季白了。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l
就算再无私再大义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决定有利的情况下不心动,对正义的一腔热血吗?如果这热血经过了悠长岁月的洗涤和漫无边际的孤寂的折磨,怕是也会冷却吧。
再者,阴阳血原本是不会有同类的,也就是说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他们,现在同类出现,再加上种种原因,季白根本没有理由不和季桡站在一边。
而且顾萧潇还在沅居见过画皮,她已经肯定了季白有异动,但出于私心,顾萧潇并不想让季白面对这样被戳穿的局面,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有谁明文规定他就该留在玄家面对命运的安排,活该承受那些常人忍受不了的孤单寂寞和无畏付出呢?
趁着没有人说话的这会,顾萧潇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小矮个,她有些好奇这个个子不高的家伙身体里是怎么装进雄心豹子胆去的,居然还真敢说的出那些话。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可能,毕竟通过这些日子,所有人对季白的态度,顾萧潇很清楚他在人们心里的分量,如果光凭着一时愤怒,那这个小矮个恐怕就算吞了龙胆也未必敢公然和季白叫板。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季白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笑的很夸张,好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似得,顾萧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白。
除去那次被强行带上鬼玉戒指,季白故意吓唬她外,顾萧潇这是第二次,对这个男人感到畏惧和陌生,她真切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生怕在这个男人狂笑过后,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顾萧潇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立即发生,季白的笑声渐渐平复,紧接着他带着嘲讽的口气看向那小矮个,眼中写满了嚣张,他说:
“又是猜测,你们这些人除了能掐点似得在危机解除后出现外,是不是就只会坐在这里凭猜测给人定罪了?当年我父亲的事也是一样,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说他背叛了玄家,有谁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一只妖精在一起吗?没有,或许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我的母亲在那之前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并且还有心修道,你们都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这胡说八道,就真的不怕闪了舌头嘛!”
季白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以他的性格,就算是生气都不会大吼大叫,可这一次不同,他几乎是愤怒的说出了这些话,是啊,把上一辈人的事都牵扯出来了,他还如何平静得了。
“你们看,你们看看!”小矮个恼羞成怒的环视着众人“我就说他心里有怨气吧,他果然还为他父母的事记恨着咱们,季家这么多年来都墨守成规,唯独他父亲天生反骨,他!他也不例外!你们可别成天把他当成救世主,到时候就连怎么被他弄死都不明白,对!陶老大就是第一个,老家主,不是我说话难听,恐怕第二个就会是…”
小矮个的话戛然而止,顾萧潇只感觉身边有一股强烈的狂风划过,紧接着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小矮个所站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她慌乱的在偌大的空间里找,最后在一根盘龙巨柱边找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只是那白色间掺杂了一些其他颜色。
顾萧潇的心脏赫然收紧,她原本眷恋着那温润如玉的白色,此刻却像寒冬腊月里的冰雪一样,看起来那么冷硬,那么遥远不可触及。
是的,季白杀人了,他的手直直的穿透了那个小矮个的胸膛,打在了巨柱上,刺目的猩红血液溅了他一身。
顾萧潇无法理解他这样的行为,就算小矮个的言语再不妥,但也罪不至死,而且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被杀害,季白显然没有伤了他的要害,所以小矮个在剧烈的痛楚下依旧在抽动四肢,嘴里不停的冒着血,喉咙里无意识的呻吟。
这一刻,季白在顾萧潇的眼里已经不是那个就算背负了沉重的命运,但依旧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和自己开玩笑的男人了,此刻他是修罗,是残忍的暴君,所在之地就是地狱。
有那么一瞬间,顾萧潇有这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季白,而是披着他人皮的画皮。
直到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徘徊在这一段噩梦里,看着他的一席白衣被鲜血染红,他的脸上是对生命消逝的麻木,好像在不久以前,他就是以此为生似得,这已经变成了她和他之间的心结,就算是有一些不得已存在,但顾萧潇无法像季白那样做到毫不在意,她想起了今早在沅居后山时,那个小缘和她说的话。
“重要的是你能怎样?”
顾萧潇再次意识到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季白无法给她想要的安逸生活,她有时也无法理解季白的言行,今日的事在她心里就像东非大裂谷一样,终究是一条无法抹去也不能忽视的大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