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当心,你差点踩着我爸爸的眼睛了。”
男人下意识低头,不知何时,自己脚下竟真的有一对眼球!
活生生的……人眼!
那人眼红的白的相间,夜幕下看不清是真是假,却真实得可怕。
男人心理防线崩塌,双腿间一热,臊臭的液体顺着就流了下来。
男童咯咯直笑,也不知是笑男人吓得尿了裤子还是如何。但笑声低沉,带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所不同的讽意。
这一笑,男人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那孩子坐到了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轻轻地划,微痒,微疼。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被他埋掉的男人,男人走过来,伸手去牵那孩子。孩子执拗,不肯离去,奈何父亲板起了脸,只得赌气般哼一声,扭着小屁股从他身上下了来。
男人心头松了松,却直到此时才觉得,那孩子……眼熟。
于是他终于想了起来。
三个月前,程家五岁的独子和一帮小伙伴上山玩耍,却不小心一脚踩空滚下山,后脑勺插在山笋尖尖儿上,当场毙命。
他和程家男人程友平是一同在柏纳湖上摆渡的船家,所以程家独子出了事,他自也去瞧了瞧。
程小树是个挺聪明懂事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小就夭折,当时他还觉得可怜。
这一带只有不足一百户人家,若家中出了白事,也和外界的处理方式不一样。
不火化,不土葬,将亡灵交给柏纳湖。
换句话说,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水葬。
所以,柏纳湖上的摆渡人,从不接待活人的生意。
他们只是尸体的搬运工。
搬运程小树尸体的,是他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就是摆渡人。
可谓凄惨。
但是……程小树不是死了吗?
男人一个激灵,记忆突断。
他醒了。
醒来时人在小诊所,精神恍惚,眸光涣散。
医师说怕是脑子出了问题,他治不好,得送去大医院。
山下一带无医院。
可……柏纳湖隔开内外两个世界,与世隔绝,要出去,只能从柏纳湖上摆渡而过。但柏纳湖上只渡死人,老一辈的祖训不可废,这便有些棘手。
山里的人们已经有好些年没出去过了,这回为了男人的病,破了规矩。
规矩一破,大难来袭。
柏纳湖内已有人家居住的消息不胫而走,外界探寻的目光锐利如刀,似生生要剖开古老山林的秘密。
于是,每年、每月、每日、每夜,都有慕名前来的旅客站在柏纳湖边大喊——
“船家,你渡我过去吧,我付钱。”
歇在湖对岸的摆渡人已换了两张生面孔,抽着烟斗悠哉悠哉摇头——
“不行,柏纳湖上不渡人,回吧。”
旅客来了一拨又去一拨,直到有人疑惑问道——
“为什么柏纳湖上不渡人?”
年轻的摆渡小伙子指指波澜不起的湖面,笑容腼腆——
“因为湖底有圣灵,以人为食,你们不怕我们怕。”
誓要一睹柏纳湖后桃源般生活的旅客坚决不放弃,固执回答——
“骗小孩吗?这种故事谁会信?你倒不如说有妖怪。”
摆渡人表情严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不可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