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王府,一间房内,素白的床纱轻轻垂着,床榻上是一张素色锦被,那****被下,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呼吸发沉,偏偏又睡得不安稳,眉头阵阵锁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喃语。
云溪走了进来,探了探穆旭端的额头,温度正常,她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前几天反复的高热好歹退了下去。
云溪又守了片刻,天色晚了,另一个小厮把她唤了出去,云溪怎么说也是女眷,是不好在这里彻夜守着的,云溪便退了出去,那个小厮则是守在了门外。
屋子中又恢复了安静,只留下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在房中那个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面,才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那身莲青色翠纹斗篷还披在身上,眼睛透亮,就算在黑夜之中,也发着阵阵光亮。
夏宸脚步有些发滞,慢慢的挪着那张床,掀开了帘子,看着昏睡着的男人,鼻子一阵发酸。
夏宸的拳头握了握,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来看他一眼,看过之后,马上就走。
但是,眼下她已经看到了,却是半点都挪不开眼,挪不动步子。
这个臭男人,真正伤心的是她好吗!他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夏宸慢慢蹲了下来,凑到床边,细细地看着他,他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了,仿佛只剩下皮包骨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的身子!
夏宸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乍一摸上去,手一阵阵发抖,随即心头又是一阵阵发酸,更是不停地骂着:臭男人!
夏宸看着他,眼泪禁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敢这样硬憋着,无声地落泪。
夏宸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炙热的眼泪渗到了那****被上。
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她今晚,就只想这样陪着他,天一亮,她就会离开,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下的人,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指动了动,嘴唇轻轻张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唤着:“小宸……小宸……”
夏宸怔住了,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更是像烫到了一样从他的胸前弹了起来,动作迅捷地闪到了那扇屏风后面。
夏宸的心口一阵阵砰砰乱跳,她只想这样看他几眼,她还没有打算要原谅他,她还不想让他见到自己。
夏宸躲在屏风后面,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久久的,那张床上没有半点动静,就好像,方才的那两声轻唤,就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夏宸正松了一口气之时,那个低低地唤声又响了起来,“小宸……小宸……你,你在哪里……”
夏宸听到了,心里一阵阵酸楚,心口一阵闷疼。
床上的人愈发不安分了起来,他感受到了,方才,夏宸就在他的身旁,他明明感受到了。
穆旭端努力地睁开眼睛,好半天,总算勉强把眼睛睁开了。
他动了动手,全身都好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怎么这么没用,不过是一场病,竟然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竟然这么不堪!
穆旭端不服气,努力地想要掀开被子,他,他要去找夏宸,她方才,明明在的,她一定没有走远!
但是他在床上躺了太久,本就心灰意冷,全无求生欲望,吃的,也基本是流食,现在当真是使不上力气。
他一用力,胸口就涌起一股剧烈的不适,一口气没有喘匀,他重重地咳了起来。
夏宸听了,一阵揪心,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但是犹豫了片刻,好歹是忍住了,双拳紧紧地握着,狠狠地咬着下唇。
门外有人守着,一定会听到他的动静的。
穆旭端狠狠地咳了半晌,门外的小厮好歹是醒了过来,慌忙推门而入,急忙为穆旭端顺气。
“公子,您,您没事吧!”小厮见他面色阵阵发白,心里一阵慌乱。
“您躺好,小的,这就去请于大夫!”小厮把穆旭端扶着躺好,然后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夏宸躲在屏风后面,心里已经揪作了一团,暗骂着,穆旭端怎么变得这般不中用!这般羸弱!自己这般伤心,还借酒消愁了好几天,都没有他这么不中用!
夏宸又急又恼,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夏宸正垂着头暗暗腹诽,突然,一个人便向这边扑来,夏宸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从窗户逃走,那人身子很重,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整个人重重地向夏宸扑来,伸手要抓住她。
但夏宸反应快,一个闪身就躲开了,那人便扑了个空,手中只抓到了夏宸那件披风的一个小角,然后,又从指间溜开了,那人,也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扑通的声音。
夏宸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惊了一下,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小宸,不要走!别走……”穆旭端努力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要把夏宸抓住。
夏宸心里一怔,动作滞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他当真狡诈!竟然悄悄地就扑了过来!
但,他现在,当真柔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这样都站不稳了吗?
穆旭端见到夏宸,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思绪,这么久以来的郁结也好像一下子解开了,他不能让夏宸就这样从自己的身旁溜走,绝对不能!
穆旭端这样想着,硬生生地撑着身子,向夏宸抓去。
夏宸的这一迟疑,竟然被病怏怏的穆旭端抓住了,“小宸,你终于来看我了,不要走……”
夏宸心里又酸涩又委屈,用力地一推,便把抓住她的穆旭端推开了,穆旭端又被她狠狠地推在了地上,摔得一阵发疼。
夏宸心里狠了狠,推开了窗,正欲夺窗而出,伸手便传来了一阵异常剧烈的咳嗽声,干呕声,那声音,就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紧接着,“哇”地一声,他大口地吐了什么。
夏宸欲夺窗而出的动作滞住了,他,他吐血了吗?
夏宸心里一阵发揪,抽着鼻子折了回来,扶起他,伸出袖子在他的嘴上擦了擦,急急地道:“你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