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好,感受到阳光洒在脸颊上的时候,林眉皱着眉睁开眼睛,觉得头有些疼。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到肃修然修长的身影,他站在拉开窗帘的落地窗前,正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
林眉的视线也跟着移向窗外,看到外面的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白白的一层雪,此刻正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银鳞一样的光芒。
在B市一整个冬天只见了一场零星小雪的林眉忍不住惊呼一声,翻身下床。
床周围铺了厚厚的地毯,她顾不上穿鞋,就跑过去站在肃修然身边,望着外面的一层新雪惊叹:“昨天的雨终于还是下成了雪。”
她光顾着惊喜,没注意自己站的位置和肃修然很近,脑袋几乎要靠在他的肩膀上,刚睡醒她还有些晕晕乎乎,略显毛茸茸的脑袋也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肃修然转头看着她,眸色深了深,最终还是轻笑着温和开口:“你如果喜欢看雪,以后我冬天可以常带你来。”
林眉开心地转头看他,没注意其中“以后”和“常来”的字眼:“真的啊,你不嫌我麻烦?”
肃修然笑着摇头,他一旦笑起来,目光中的柔和就像要溢出来:“还好。”
在清晨明媚的阳光里,林眉觉得自己又被电晕了一下,她忙退开半步,上下打量着显然也是刚起床,睡衣领口还敞开着一颗扣子的肃修然,无意识嘟囔了一句:“大神你不要太妖孽,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肃修然仿佛没听清楚,带笑微微低头,向她又靠近了些:“什么?”
在他明亮的瞳光下,林眉只坚持了大概一秒钟就转身落荒而逃:“没什么,我先去洗漱!”
等她收拾一新从浴室里出来时,肃修然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了。下了雪气温比较低,光有地暖不太够,他就打开了客厅里的电暖炉,将一双长腿放在沙发上靠近暖炉,姿态很随意。
这次出来游玩,他带了几本书,林眉凑过去看,发现是英文原版。
林眉想起来他书房的大书架上基本全是外文书籍,除了英文书,还有些法文的,中文读物几乎没有。不过他看书倒不是很挑的感觉,不管是经典著作还是流行小说,全部都有。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奇怪:“大神你不看中文小说啊。”
肃修然一边翻着书页,一边随口回答:“看,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吧……”他的语气还是很随意,“现代中文小说的语言太粗粝,会影响我写作的语感。外文倒是可以避免这种隐患。”
林眉顿时觉得被噎住了,这话换任何一个人说,都是绝对的夜郎自大吧?不过就算是他说的,要是给外人知道了,估计也会被骂骄傲自满。
跟肃修然熟悉起来后,林眉越来越觉得需要锤炼自己的小心脏,原因之一就是肃修然这种突兀又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的精神攻击。
昨天她光顾着收拾行李和纠结怎么睡了,现在才有心情仔细观察四周,于是又发现了一些细节。
那就是这里的家具摆设方位几乎和肃修然别墅里的一模一样,当然别墅是三层的,这里是平层,不可能完全等同。只是所有的家居都和别墅里有一种微妙的相似,比如开放式厨房和吧台的设计,客厅的落地窗,卧室里的衣柜和床的位置,都和别墅里一模一样,连浴室里的大浴缸旁也同样有一扇大玻璃。
想到肃修然是先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后才搬到B市,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难道B市的别墅是按照这里的样子装修布置的?
她好奇心起,看了一圈后问:“大神,你还真钟爱这里啊,B市的家跟这里很像。”
肃修然却没有认同“钟爱”这种定义,头也不抬地说:“没什么,只不过相似的环境会带给我安全感。”
自从来了这里后,肃修然真是每每给她惊讶,从昨晚到现在,他似乎正在一点点袒露自己的软弱,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林眉不知如何回答,却注意到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同时抬起手按了按腹部。
虽然他的神情和动作都稍纵即逝,林眉却抓住了,想到他胃不好,连忙问:“怎么了,胃疼吗?”
肃修然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看她,而是继续注视着书本,神色间有些倦怠:“没什么,大概是昨天吹了点冷风吧。”
林眉这才意识到他把脚放在沙发上,又开了电暖,大概不仅是因为冷的缘故。
她忍不住为这位大神的自理能力担忧:“大神,你胃疼要吃胃药,光缩起来躺在沙发上是没用的。”
肃修然这才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到她脸上,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林眉看到他这种样子,只能摸摸鼻子,认命地去替他翻胃药,又去找温水。
肃修然虽然起得比她早,但因为胃疼的缘故,既没有烧热水,也没有准备早餐,林眉只能用电暖壶临时烧了热水,又兑成温的给他。
肃修然接过道了谢,就着水杯多喝了几口水,林眉看到他淡色的薄唇上已经起了些干皮,额头也疼得出了层冷汗。
林眉想他胃疼得都要窝在沙发上缩起来,起床后却没有第一时间烧水喝药,而是强行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摆姿势看雪,看完雪还继续强行拗着姿势在客厅看书……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真是蛮拼的。
拿出带来的食材,用小米熬了粥,又用蒸笼热了点紫薯馒头,再加上一点新鲜蔬菜,早餐新鲜出炉。
吃了药又进食后,肃修然的胃疼就缓解了一些,虽然还是半坐在沙发上看书,姿势却随意了很多。
林眉不免腹诽这种运动量他腹部还是没有一丝赘肉果然是肠胃不好……想起来昨晚听到的风声,她就说:“大神,这里的风声真神奇啊,听起来好像人在哭。”
肃修然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那并不是风声,我之前从未听到过。”
林眉“哦”了声,脊背突然一寒:“不是风声,那是什么?真的有人在哭?”
肃修然点头,还是很随意的样子:“或许。”
大神你不要这么淡定好不好?那鬼哭一样的声音在你的房子附近萦绕了一整晚,你一点都不在意么!
他们正说着,大门处适时地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不紧不慢,声响也并不大。
地面还有积雪,这里又是荒郊野外,什么人挑这种时候上门拜访?林眉顿时从沙发上弹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肃修然。
沉默持续了大概有几秒钟,又是不紧不慢的“咚咚咚”三声,肃修然终于不耐地开口:“林眉,开下门,我们有客人。”
林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种关键时刻,他居然让她一介小小的弱女子去开门?难道这时候不都是应该男士英勇地示意她别动,然后自己去应付吗?
时间流逝中,门口的敲门声已经又响了两遍,每一次都是“咚咚咚”三声,不多也不少,甚至维持着相同的频率,不见急躁。
肃修然有些无奈地看了林眉一眼,只能自己放下书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寒冷的空气和一声憨厚又友好的问好一起传了进来:“兄弟,我看到你这儿的炊烟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肃修然也微笑着应答,低沉的声音里多了许多暖意:“这次只是住几天,没想要打扰你们。”
听到门口传来的对话,林眉这才从恐怖片的迷思中脱离出来,意识到真的是客人,连忙走过去站在门边礼貌地冲外面微笑:“您好。”
那是个穿着蒙古族服饰的男人,有些络腮胡子,乍看接近中年,但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年纪并不大,最多三十岁左右,身上洋溢着一种淳朴又温厚的气质。
肃修然侧身让他进来,适时地替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林眉,我的朋友。这位是乌恩,我的兄弟。”
林眉注意到肃修然强调乌恩是他的“兄弟”,要知道以林眉对肃修然的认识,他是不可能为了礼貌客套的,所以她立刻就意识到,乌恩对肃修然来说,肯定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才能被他称为“兄弟”。
友好地向乌恩打了招呼,林眉将人让到客厅坐下,肃修然已经自行去了吧台,熟练地泡了一杯奶茶。
茶是他们带过来的伯爵红茶,但肃修然却没有依照惯例去泡,而是等泡好后还加了点盐,给乌恩端了上来。
乌恩抱着粗瓷的马克杯道了谢,林眉已经跟他拉上了家常:“乌恩大哥是怎么来的?现在外面下雪不好开车吧。”
乌恩“哈哈”笑了起来:“确实是,不过骑马也一样快!”
乌恩的普通话带着点不自然的少数民族口音,笑容也非常淳朴可亲,眼睛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肃修然坐下来,笑着解释了一句:“乌恩就住在山那边的民族风情村,骑马过来很快。”
草原上的山很多都是个头略大的土包而已,跟丘陵地带动辄绵延几十公里的大山没法比,肃修然说乌恩住在山那边,距离不会超过几公里。
乌恩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是啊,现在我们这里建了风情村,大伙儿都有固定工作和住所,不用辛苦放牧,还都是苏兄弟带来的福气。”
他们昨天是从小路进来的,并没有看到沿途有什么民族风情村,听乌恩的意思,这个风情村跟肃修然有关系?
肃修然淡笑着,虽然没看林眉,但像是特地解释给她听的:“没什么,不过是向朋友建议这里环境适宜,建一个原生态的度假村会是不错的项目,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朋友。”
话虽这么说,可林眉却觉得他口中的“朋友”并不存在,在这里建度假村的应该是肃家,毕竟目前除了肃家人之外,他的故交大概都以为他已经“过世”。而他写书后更加深居简出,除了编辑部的人之外基本不接触其他人,也不会交什么“朋友”。
她的询问通过目光流露出来,肃修然并没有视而不见,反而给了她一个眼神,算作承认。
林眉觉得她之前并没有贸然猜测果然是正确的,一般人看到他“死而复生”并且隐姓埋名,一定会想到他是被家族排挤,不得不远走他乡,说不准还会猜测他还在被亲人迫害追杀。
可通过一系列的线索,比如他在这里的房子是家人安排的,甚至他为了乌恩还能让肃家出资兴建一个度假村,都足以证明他跟自己的家人并不是水火不容,甚至还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联系。
乌恩这样淳朴的蒙古汉子,当然注意不到他们的眼神交换,还很兴奋地向肃修然讲述近半年来的情况。
说风情村去年夏天的客人很多,拥有股份的原住民分得了不少钱,再加上平时牧民们还有工资拿,所以很多人生活都更好了,谁谁家的老人有钱看病了,谁谁家的小孩儿去城里读了大学,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
肃修然含笑听着,不时还会点头示意,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但熟知他性格的林眉知道他大概都没把这些在他看来无聊的琐事听进去一个字。
等乌恩总算口干舌燥地说完,一杯奶茶也见了底,肃修然微笑着起身又给他泡了一杯,温和体贴到过分。
乌恩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之所以滔滔不绝,是因为久未见肃修然,早憋了一肚子话。
把该说的都说完后,他喝了口奶茶,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一张敦厚的脸上颇有些严肃:“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今年入冬后大伙儿总听到有人在门外哭,开了门又什么都看不到。村子附近都找了,有天还聚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在雪地里骑着马巡逻了好大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找着。
“冬天里雪厚,大伙儿就以为是狐狸狼啊什么产了崽藏在雪下叫唤,等开了春就停了。没想到开春雪化了还是有,这些日子大家都有些慌,夜里都关紧了门……你们在山这边如果听到了什么声音,也当没听到。反正叫了一冬了,也没出事。”
林眉连忙问:“是有点像风声一样的哭声吗?我们昨晚听到了,好像是在距离这里很近的地方。”
乌恩点头:“那声音有时候近,有时候远,近的时候像在窗户底下,远的时候不注意就听不到,昨天在村子里听就挺远。”
敢情昨天是特地跑到他们窗子下哭了?林眉想象力丰富,顿时毛骨悚然起来,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肃修然的手臂。
她失态之下没注意,回过神来本以为肃修然会拨开她的手,结果他却没动,只是看了看她,就笑着向乌恩说:“好,我们知道了,入夜后一定不会出去乱跑。”
乌恩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又憨厚地笑起来:“那就好,我今天急着赶过来看苏兄弟,就是怕你们不知道这个。”
乌恩又坐了一阵子,他不大会寒暄,翻来覆去就是问肃修然身体好点没有,这次留几天,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再回来,再不然就是村子里那些人的情况。
临近中午他就表示要赶回家吃午饭,然后起身用力抱了抱肃修然道别,说莎琳娜和托娅都很想他,这几天带她们过来看他。
听到这两个名字,肃修然脸上礼貌的笑容总算有了点变化,林眉猜测乌恩之前说的那些人他根本都不知道是谁,唯独这两个可能真的认识。
肃修然笑着道谢,执意要送乌恩到屋外,林眉赶快替他找了件大衣披上,免得他受了凉回来又要嚷着胃疼。
门外的栏杆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极其温顺地安静等着主人。
乌恩帅气地翻身上马,这个憨厚的蒙古族汉子一跃上马背,仿佛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一样神气活现,多了几分帅气。
在马背上潇洒地向肃修然挥手告别,乌恩策马向山包的另一面跑去,在平滑的雪地上留下第二串马蹄印。
因为昨晚的哭声,林眉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雪地,发现除了乌恩的马留下的蹄印,和一些明显是鸟类或者兽类留下的痕迹外,再没有其他的印记。
她不由喃喃自语:“难道真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不会吧,我相信科学的。”
肃修然照例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等乌恩的身影绕过山包消失后,他就微微笑了笑,转身回房间。
大神今天胃不舒服,午饭掌勺的自然是林眉。
吃过了林眉精心准备的午餐,又是午后了,本来在B市时,这段时间是肃修然的黄金创作期,他一般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书。
但既然是出来度假,肃修然索性连电脑都没带,下午茶过后就半躺在沙发上继续看书。
林眉不但殷勤地替他泡了红茶放在手边,还拿了毯子来给他盖住腿,顺带护住胃,省得他再嚷嚷着不舒服,结果肃修然的姿势就更慵懒随意了一点。
看着他的样子,林眉就想起了被留在家里另一位,他们共同的主上春申君,不得不说,有些地方还真有些神似。
把他伺候舒服了,林眉觉得自己可以问一些问题了:“看起来你和乌恩感情不错啊,是怎么认识的?”
肃修然头也不抬,略显低沉的声音像灌了酒一样醇厚:“我来这里的头一个冬天,发电机坏了,下着雪信号不好我联络不到外界,只能拆了家具生火取暖。
“当时我以为自己会冻饿而死,是出来放牧的乌恩发现了房间里的火光,过来救了我,后来又送了许多食物给我。”
这么说来几乎等同于救命之恩,怪不得肃修然对他另眼相看,不过乌恩本人也肯定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诚挚的人,不然依照肃修然的个性,最多给他一些经济上的感谢,不会这么多年还以兄弟相称。
接下来他的话果然印证了林眉的想法,他又淡淡说:“我要求家里在这里建一个度假村,只是想让他过得好一些……至于其他人过得如何,我根本不关心。”
林眉想起来那两个明显是女性的名字:“莎琳娜和托娅呢?她们也照顾过你吧。”
肃修然抬头看了看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莎琳娜是乌恩青梅竹马的妻子,托娅是他的女儿,今年才三岁。”
林眉侧头避开他的目光,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是有些试探的意思。
肃修然对乌恩的态度那么好,简直称得上和蔼可亲,跟他平时那种爱答不理的高冷姿态大相径庭,谁能保证他没有喜欢上一个花朵一样的单纯又美丽的蒙古族姑娘?
林眉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哭声……首先需要排除什么灵异、超自然等等的因素,我觉得应该是人为的。”这会儿她倒是很科学认真了。
肃修然笑了笑:“哦?何以见得?”
林眉蹙着眉想了想:“刚才乌恩说,这个响声持续一个冬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消失,他们也排除了动物和自然形成的原因,连季节性因素都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人为了吧。”
“你这个选言推理倒是做得不错。”
林眉“嘿嘿”一笑:“跟着大神学了这么久了,总不能一点长进没有吧。”
肃修然继续看着她微笑:“那你是怎么推测的?”
林眉也不怕在肃修然面前丢人,伸出一根手指自信满满地就说了:“我的推测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是悄悄造访的,没有提前和别人打招呼。”
肃修然在旁淡淡地补了句:“我每次过来也从不提前通知乌恩,就像今天这样,他一般从这里冒出的炊烟判断我回来了。”
林眉点头:“从我们这里根本看不到民族风情村,我也没发现山那边还有建筑,所以我想虽然乌恩可以在白天通过炊烟判断出这里有人,但晚上的时候,这里的灯光有山体遮挡,他昨天没有发现我们已经来了。”
肃修然颔首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林眉继续说下去:“那么就假定这个发现我们到来的人所处的位置,应该在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这里亮起灯光的地方……因为从常理推断,他不可能专门监视这个常年无人的小屋。”
肃修然点头:“这个判断也合情合理。”
林眉说:“这里都是荒野,假定他处在随时可以看到这栋房子的位置上,可供选择的地点就寥寥无几了,而且这个地方还需要能够抵御冬季的严寒。”
肃修然补充:“这里冬季的极端气温是零下三十度,平均气温也有零下十度。”
林眉咋舌:“那必定是个人工建筑物了,地洞什么的只有野兽待得下去吧……奇怪的是,风情村的牧民在巡逻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个建筑物,还有建筑物中有人搞鬼的可能,那么这个地点……”
林眉站起来走到客厅前的大窗子前,抬手指着窗外远处茂密的森林:“所以我推测,搞鬼的人很有可能住在护林员的值班室里,也有可能就是护林员本人!”
肃修然给面子地合掌轻拍了拍手,唇边带着点笑意:“说得不错,森林里的确有一个护林小站,设施齐全,不考虑品味的话,生活必需品和这里没什么差别……其实这里原本是个废弃的气象站,后来才被我改建。”
见自己猜对了,林眉顿时眉飞色舞:“这么说确实有人一整个冬天都藏在护林站里搞鬼?居然没有被人发现?”
肃修然摇头:“这里燃料缺乏,在这些哭声出现之前,应该还是会有牧民遵循旧日习惯,去森林中捡些掉落的树枝取火。”
林眉会意:“那么,因为今年冬天出现奇怪的哭声,牧民一来害怕是不知名的猛兽,二来害怕是鬼神,自然就不会深入森林了?”
肃修然笑了笑:“你昨晚可能没有注意,我们在这里听到的哭声,传来的方向就是森林边缘。”
林眉顿时就想通了:“那个人昨晚看到我们开车过来,为了阻止我们进入森林,特地选了很靠近我们的地方装神弄鬼,意在恐吓我们?”
肃修然微微一笑:“他们大概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么个难缠的角色吧。”
林眉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大神你不感兴趣吗?喜欢推理的人碰到这种诡异的突发事件不是应该忍不住去调查吗?”
肃修然摇摇头:“不,你不单单是喜欢推理的人,还是好奇心重的人。”
林眉悄悄吐吐舌头:“我知道,在恐怖片里这种人一般活不过三分钟,很快就会因为自己作死被炮灰掉。”
她总能把话题扯向无厘头的方向,肃修然不由失笑:“那还真可惜了,我们不是在拍恐怖片。”
意思是说她没有作死被炮灰掉这件事“真可惜”?林眉就知道不能期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好在她没纠结下去,反而很有名侦探风范地眯着眼摸摸自己的下巴:“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森林里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肃修然认真地点头:“你现在就是标准的……”
林眉很好心地替他接下去了他说不出口的词汇:“标准作死?”
肃修然含蓄地微笑着,语气虽然还是轻淡,倒没有开玩笑的口气:“这里的犯罪率虽说比大型城市低,但民族风情村中只有一名常驻民警,还有两三个当地的协警,更多的警力在几十公里之外……一旦遇到暴力分子,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人身保护。”
林眉表示理解:“我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不是侦探剧主角,没有刀枪不入的光环我懂。”
“你懂就好,所谓入乡随俗,有多层次的含义。”
林眉偏头想了想:“可还是好奇啊,要不然我们做点不显眼的野外调查,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他们煞费苦心地用哭声恐吓牧民,是因为有秘密要隐瞒,这样的人通常不会选择主动生事。”
林眉看看窗外,今天显然不适宜出门,外面被大雪覆盖,还很寒冷,就算她可以出门,也不敢让肃修然陪着。
肃修然见她跃跃欲试,就笑着说:“你可以假装看风景,出去把我们的小屋附近观察一下,刚下过雪,会有很多细节。”他顿了下,“明天我向乌恩借两匹马,我们骑马在附近溜达一下。”
林眉惊喜地张大眼睛:“真的可以骑马?”她早就眼馋乌恩那匹高大帅气又温顺的马了。
肃修然抬手悠然地支起下颌,想了想淡淡说:“哦,忘记问你练过骑术没有。”
林眉顿时又沮丧了:“没有。”
肃修然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情,扬了扬长眉:“没关系,我教你。”
林眉开心地都要跪舔了:“大神真棒,大神全能,大神受我一拜!”
肃修然对她微笑,顺手拿起沙发旁看了一半的书,继续读下去。
他没告诉她,并不是所有人都时刻对这个世界保持着好奇和探索的渴望,就像当初的他,现实和肉体于他,不过是一些困守着他灵魂的禁锢。
直到最近,他渐渐开始关心起周围的一切,开始觉得世界重新有了亮色,有了值得他驻足留恋的明媚……这于他来说,比任何事情都珍贵。
林眉全副武装,在房子附近查看情况,为了迷惑对手,她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把铁锨,装作是在铲雪。
她留心地在房子四周转了一圈,甚至沿着他们来时的石子路铲了一段。收获的除了一点点细节外,就是她用铲起的雪堆了一个雪人。
在雪人圆圆的脑袋上插了几根树枝,又用枯草叶子给雪人装上两根粗粗的眉毛,她很开心地举起手中的铁锹:“快来参见Mirkwood的King Thranduil!”
肃修然裹着厚厚的大衣,端了一杯红茶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发疯,唇边不由得露出点忍俊不禁的笑容:“我们的King显然还需要一件奢华的披风。”
林眉连连点头:“大神你说得太对了!”
接着她扑上去对肃修然伸出魔抓,脸上带着狞笑:“大神我看你身上这件大衣就不错,脱了给我的King吧!”
肃修然笑着躲避,侧身轻易地躲开她杂乱无章的攻击,眼底的笑意几乎要蔓延出眼角:“仁慈的精灵王一定不会忍心夺走可怜人类仅余的御寒衣物……”
笑闹间肃修然杯中的红茶洒在了地上,林眉也踉跄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她大笑着抬起头,就看到他的眼眸正好落在自己的脸上,深黑的瞳仁中有着太多意料之外的柔情和光辉。
像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样,林眉下意识松开手后退几步。
她退得太突然了,甚至没有想到说一句玩笑话来解围,而肃修然也显然没有替她开口的打算,于是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无声地扩散。
几秒钟后,林眉才仓促地转开眼睛,用铲雪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看我把我王堆得更大一点,才不要披风呢!”
肃修然并没有接话,林眉又胡乱铲了几下,感觉到身后的沉默仍旧存在,她回过头,看到肃修然并没有回到房间里去,他还是用近乎优雅的姿势端着那个茶杯,就站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脸上再没有了那种柔情似水的微笑,只剩下一缕矜持的笑意。
林眉又看了看他,突然觉得他身后的背景不该是这样一座白色的小屋,或许是一座沉冷庄重的古堡更加合适。
过了一阵肃修然还是先回了房间,林眉埋头又铲了一阵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关门声,回过头看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肃修然生气了吗?林眉不是很确定。
刚才他们之间那种无法描述出来的暧昧,还有她骤然退避的姿态,会不会已经惹怒了他?
毕竟他的脸色以可以观察到的程度冷了下来,很迅速,也很明显。
林眉有些忐忑,又在外面愣了一阵子,直到惊觉双脚被冻得有些麻木,手指头也好像失去了知觉,才明白她是在寒冷的室外逗留了太久。
回到屋里,她先把铁锨放回工具室,才磨蹭着去了客厅。
肃修然已经又把电暖炉打开了,听到她的动静,就抬头说了句:“烤一烤,免得留下冻伤。”
他的语气淡然,却并没有不搭理她,而是说着关心的话……那大概就是他不那么生气?
林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把有些僵硬的脚放在电暖炉前,暖洋洋的感觉从冷僵的脚底升腾起来,确实很舒服。
她偷偷瞄了眼肃修然的脸色,发现他除了神情淡漠一些外,并没有其他表情,就开口说些玩笑话想打破这种微妙的尴尬:“大神,你的腰挺细哦,抱起来还挺有手感的。”
肃修然侧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不无讽刺:“怎么,你还抱上瘾了?”
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一直都很淡,不过这次林眉确信自己从中听到了他的不屑和冷傲。
他的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即使抱着安抚示好之心的林眉也没办法忽略,她顿时觉得有些被刺伤了自尊,兼之还有一些委屈。
她不过是不小心抱了他的腰,他明明有时候也会和她有一些肢体接触,她身为一个洁身自好的女性都没有表现出抗拒,怎么她碰了他,他就这么鄙夷地对待她?
林眉微垂下头掩盖住自己有些受伤的眼神,隔了一阵才又开口:“马上要吃晚饭了,我去做饭……还有给你煎药。”说完她就站起身,活动一下还没完全恢复的手脚,走去了厨房。
其实肃修然的药完全可以交给中药房熬制好了压制成一袋袋的液体成品,毕竟方便许多,现在好多人喝中药都用这种方式,但林眉却坚持每天两次亲自给他熬制,理由是这样药效应该会更好,最重要的是心意更足。
她离开后并没有看到肃修然默默地抬起头注视着她的身影,目光中有深深的懊悔,还有一抹焦急。
说出让她会感到难堪和委屈的话,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他无法不介怀她刚才的动作和神情……只是一个拥抱,她却那么匆忙地从他身边退开,好像他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某种存在,什么肮脏或者棘手的东西。
她一定没想到,假如不是她仓促又僵硬地退避,他的下一个动作,会是环抱住她的腰。
那一刻他满心期待地坦露胸怀,却猝不及防地灌进了漫天彻地的寒冷。
他知道自己也许是反应过激,为了不招至林眉的反感,他应该假装无事,甚至配合她说几句玩笑话,证明自己并不在意。
可他却没有控制住自己,刻薄尖锐,如此毛躁,如此失态……他最终还是没能做出其他弥补的举动,只是徒劳地令沉闷的气氛蔓延。
林眉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想了很多,她漫无边际地想了自己和肃修然近来相处的细节,又想了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什么不妥。
吃晚饭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并且自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
这些日子以来她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肃修然,不可否认他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而肃修然接触最多的女性也是他,从他封闭的生活状态看,她很有可能还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亲密接触过的女性。
有了这些因素,大家又都是单身青年男女,难免会产生些暧昧和尴尬,就像刚才在房子外面时,是她没把握好和异性相处的尺度。
所以一切都只是寂寞和习惯在作祟,以后注意下就好。
在思考的过程中,有个细节被她忽略了,那就是……肃修然是在她突然松开手的时候冷下脸的,并不是在她抱住他的时候。
自认为调整好了心态,林眉对待肃修然的态度就恢复了以往的言笑不忌,看他忍耐着喝药的时候,那兴致勃勃的态度也一如既往。
肃修然也像是回到了正常的状态,笑容浅淡却温和柔软,言谈举止也礼貌优雅。
他们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时,林眉就摆出了一副“大家谈一谈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的姿态,清了清嗓子说:“大神,对不起我最近对你的态度可能有些随便了,我会注意调整的。”
肃修然抬头注视她,她看他的目光还算柔和平静,就继续说:“可能是我这个人太随意了,所以有些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界限的,你如果发现我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希望你坦诚地告诉我,毕竟我们要进行的是长期的亲密合作,需要保持良好的沟通和信任。”
出乎她的意料,肃修然久久都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林眉几乎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但随即就被她否认了。
开什么玩笑,肃修然这种智商恐怕连精灵语都能无师自通吧,还有他听不懂的汉语?
隔了很久,林眉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肃修然才对她微勾唇角笑了笑:“我会的。”
林眉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失落,她说了这么多,态度这么诚恳,他就只有这三个字?
可是天生自带高冷属性的肃修然早已经又转过眼睛,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手中的书,林眉纵然再想说点什么,也全部憋了回去。
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拿着平板电脑刷了一阵,她最终有点受不了地跑到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茫茫原野大声唱:“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啊……牡丹,众香国里最壮观!”
林眉唱歌还是挺好听的,声线饱满,感情到位,低音拉得下来,高音飚得上去,美声民族通俗样样拿手,连rap都能来,编辑部第一麦霸,公司年会压轴唱将,实力不是吹出来的。
只是在四周一片寂静的小屋中突然吼出这么两嗓子,穿透力还极强,也是挺吓人的。
幸好此刻跟她同处一室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肃修然,她唱完后,他只是头也不抬地翻了一下书页,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看。
林眉还对着窗外的雪原喃喃自语:“不行这个歌不应景,还是换一首。”
她还特地用平板电脑打开了伴奏……开始唱《Let it go》,不得不说这首真的挺应景。她竟然还录了音,唱完后又用平板放了一遍,欣赏下效果。
等她折腾完了,肃修然可能是怕她继续唱下去,淡淡开口说:“你想吓人的话,音量还是小了点,而且这房子的玻璃隔音效果不错。”
林眉被他戳破了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笑笑:“我觉得长夜漫漫,也挺无聊的,既然外面有人处心积虑地吓我们,不如回敬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肃修然又翻了一页书,还是淡淡地说:“你今天下午发现什么没有?”
从下午开始光顾着跟他闹别扭,林眉倒还真没来得及给他汇报进展,这时候就说:“还是有些收获的,比如我们屋子周围,包括距离屋子稍远一些的地方,我都没有发现足迹。”
肃修然冲她微微点头,等她继续。
她想了下又说:“我回忆了昨晚的哭声,觉得它很均匀,而且有一定的规律,很有可能是录音。而一般的录音和功放设备,都很难在太低的温度中工作,所以设备不能长期留置在雪地中,应该是被人拿在手里的。
“这也就表示,我们听到哭声时,原野上是有人的,而且他们距离我们相当近……所以我猜测,他们为了避免在雪地中留下脚印,在雪停之前就走了。”
肃修然听到这里,淡淡地插了一句话:“哭声是在凌晨四点钟左右停止的,雪在六点钟左右停止。”
林眉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想到:“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昨夜一直醒着?是胃疼还是被吵到了?”
肃修然避而不答,反而替她说了下去:“会因为害怕留下脚印而趁着大雪未停就离开,可以证明他们并不想被我们发现行迹。”
林眉想了下又说:“我有种预感,他们今晚还会继续装神弄鬼,而现在地面有积雪……运气好的话我们明天能找到一些他们留下的痕迹。”
说着她跑回沙发边,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指了指屏幕上方的内置摄像头,笑得有些贼:“你说我晚上把摄像头打开,放在厨房对着森林的那个窗子边,会不会拍到点什么好玩的东西?”
肃修然侧头看了看她的电脑:“找个黑胶带把指示灯贴上。”
林眉连忙“哦”了声,习惯性拍马屁:“还是大神细心,夜里这个红指示灯还是挺醒目的,容易被发现呢!”
对于她这种无节操的吹捧,肃修然自然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合上书,单手撑着沙发想起身,却在刚起来时突然踉跄了一步。
林眉吓了一跳,脱手把笔记本电脑扔在一旁,几步跑过去撑住他不稳的身体。
下午才因为抱过他的腰闹了不愉快,这时她却想不到顾忌,慌着抬头去看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肃修然一手撑着沙发的椅背,还不能完全站好,苍白的侧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可他却用空出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带着冰凉的温度,可他却握得那么紧,仿佛是在漫天的冰雪中,握住了唯一的温暖。
林眉看着他,她能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异乎寻常的力度,这一刻注定要发生点什么,而这一次,她无法再逃开。
肃修然微微笑了,他的眼中如同蒙着一层雾,水汽氤氲,温柔得令人心惊,他低低地开口,说出的话语冰凉又柔软,仿佛一朵飘洒的雪花:“林眉,是你说的,我们要彼此坦诚。”
他们靠得太近,连呼吸都要胶着在一起,林眉屏住了呼吸,看到他的脸在靠近,近到她的视野中只有他的下颌、近乎无色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
极端的紧张中,她猛然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她感到唇边触到了什么柔软又冰凉的东西。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后退,只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僵硬地站着,大脑中是一片喧嚣的空茫。
他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仅仅只是淡漠地叙述:“你的身体僵了。”
林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身体并没有抗拒他,可她心中却也没有喜悦或者感动。
一切来得太突然,在前一刻,他对她来说,还是一个不可能的异性,哪怕有些微心动,也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而下一秒,他却吻了自己,并非是霸道充满占有欲和掠夺感的吻,而是那么轻又那么凉的吻……如同带着某种悲凉和绝望。
拒绝吗?如何忍心。满心欢喜地接受?却又无从谈起。
她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直到她感觉到肃修然的身体离开,他退开了一步,让两个人重新有了安全的距离。
林眉小心地睁开眼睛,发现他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却已经自己站好,双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看过来。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林眉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大神,你是开玩笑吧?”
她专注地盯着他的脚尖,在快要盯出个洞的时候,他才轻声咳嗽了一下。
林眉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爱操心的本性,他不过咳了声,她就连忙抬头去看他的脸:“大神,你到底怎么了?是感冒了吗?感冒了要吃药。”
他还是平静地看着她,脸上并没有笑意:“叫我修然。”
林眉悄悄吸了口气:“大神你别闹了,你那体质又不是开玩笑的,感冒了得赶紧吃药。”
肃修然仍是淡然地开口:“叫我修然。”
固执起来的肃修然不但棘手,还有点小孩子般的难缠,林眉想了想当初那一批要下印厂又被追回来的书稿,顿时决定放弃:“修然……你哪里不舒服?”
肃修然微微笑了下,薄唇还是发白,吐出的话语却足够气人了:“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气着了。”
林眉觉得自己才是被气着了好吗?她有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吗?她明明这么体贴温柔。
也许是看到了她的神色,肃修然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展的微笑,他侧头又咳了几声,却像是心情大好了一样,抬步向卧室走去。
林眉却怕他又站不稳摔着,不争气地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大……修然,你真的没问题吗?你别吓我啊,这里荒郊野外的,有点突发状况都找不到医院。”
肃修然“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放心,我才是在这里住过一年的人。”
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一些,就又想起来肃修然刚刚那个让她纠结万分的轻吻,决定旁敲侧击:“修然,你是不是有时候情绪特别敏感?”
肃修然站住了脚步转身,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林眉来不及急刹车,脸差点撞到他胸口——身高差距太大也不是好事儿。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你以为我是太寂寞或者生病脆弱,才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举动?”
在他这种水准的洞察力面前,林眉没有隐瞒的打算,清了清嗓子说:“我会这么想也正常吧,毕竟我们认识才不过一两个月,你这样的男人没道理会这么快陷入爱情。”
肃修然对她笑了笑,他没打算解释,神色却有一刹那的恍惚:“我原本也认为,不可能会这么迅速……直到方才,我感受到了那种痛苦。”
林眉的呼吸迅速滞住了,肃修然这样的人,讲起情话来的杀伤力果然是飓风级别……她只差一点,就要被刮走所有的神智。
肃修然又向她微笑了一下,转身回房间。
林眉偷偷吐出一口气,听到他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今晚不用找借口睡沙发,我不会怎么样你。”
林眉这才明白过来,昨晚他们已经同床过了,而且今天还将继续同床……她突然想向老天祈祷,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她不怕肃修然夜袭,他那种骄傲到极致,又绅士到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夜袭这么没品的事情,她是怕自己忍不住夜袭他啊,上天作证!
林眉当然还是睡在了卧室里,一来沙发确实不舒服,二来她也没胆子再忤逆肃修然。
看他那脸色苍白的样子,一不小心真把他气出什么毛病来,她赔不起。
原本以为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但林眉可能是头一晚没睡好,再加上白天铲雪耗费了不少体力,躺下后就觉得全身绵软,裹了被子没压力地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被半开的卧室门外飘来的咖啡香味引诱醒,肃修然不喝咖啡,会一大早起床煮咖啡,一定是给她煮的。
林眉初醒后还有些迷糊的大脑中冒出了一个词:爱心早餐。
就是这个词彻底把她吓醒了,她翻身坐起来,第一件事情是去看大床中间横着的那个毯子做成的小墙。
很好,毯子还是好好的,如同长城一般巍然屹立,没有受过丝毫侵犯。
她呼出口气,庆幸自己昨晚睡得够死,没有半夜借梦撒泼爬过去非礼肃修然。
大美男就在眼前,还主动投怀送抱,能忍住不扑上去啊呜一口吃掉,林眉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下半生的人品了。
她都不敢猜一猜一旦身体失去了意志力的控制,她会做出怎样掉节操的举动。
一大早就心惊胆战地后怕着起床,洗漱过后林眉去厨房,就看到围着纯色麻布围裙在煎蛋的肃修然。
他将时间卡得很精准,她在餐桌前坐下后,烤好的面包片恰巧弹出,那一杯咖啡也正好被送到她眼前。
林眉双手合掌道了声谢,有些诚惶诚恐:“谢谢大神。”
肃修然微侧了头一笑:“每人一天,轮换下厨……不是惯例吗?”他微顿了下,“叫我修然。”
大神你不要在清晨的阳光中这么温软地笑着,还要求别人称呼你的名字!这太犯规了!
林眉一面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一面强装着淡定:“那也要感谢……修然。”
肃修然温和地一笑,接着却侧过头去捂住嘴又咳了几声。
林眉看他脸色真的苍白了点,吓得站起身来:“我的心脏给你锻炼得现在外面来一头狼我都能给活撕了,就求你别强行拗造型,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求你了!”
她这句话说得太逗,肃修然又忍不住笑了,他还是掩着唇,笑着咳了几声,这才放下手,对她勾起了唇角:“没事,我有吃感冒药。”
他走到餐桌前,将早被他移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给她看定格在上面的视频画面。
那是昨晚她的笔记本电脑拍下来的画面,一般这种内置的笔记本摄像装置像素本来就不高,夜间拍摄更是效果极差。
但好在昨晚天气晴朗,月色不错,再加上雪地反光,勉强拍出了可以分辨的画面。
在她起床之前,肃修然已经检查过一遍拍摄下来的内容了,将画面定格在最重要的地方——森林边缘有一些发光物的模糊影子。
肃修然敲击了下键盘,视频开始动起来,那些亮点也慢慢移动,细心观察,可以看出移动的速度,应该是人类的步速。
林眉捧起杯子,轻啜正对自己口味的香醇咖啡:“哎呀,狐大仙的皮袄掉喽。”
肃修然微笑:“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林眉奇怪地看他:“咦,怎么你不参与吗?”
肃修然注视着她,唇边的弧度优雅迷人:“我为什么要参与?我只是来度假的,没有过度好奇。”
他这么一问,还真把林眉问住了,就算她确定了旷野中的哭声是人为的又如何?
她没有任何对方在进行不法活动的证据,万一别人说这只是个恶作剧呢?也许民族风情村的人也确定了这是有人在捣鬼,但大家却都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是怕惹祸上身,更多的也是无可奈何。
她认真想了下,决定还是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下:“也许你应该告知你家人,毕竟民族风情村是你们家族投资建设的产业,万一有人在这里搞些什么,会给你们家族带来一些麻烦。”
她提到“家人”,肃修然却并没有露出有异于平日的神情,只是勾了下唇角:“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会告知他们的。”
话题到此为止,林眉想不出其他需要补充的了,低头专心吃早餐。
肃修然已经吃过,将围裙解下来放好后,就先去了客厅。
他的手机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当他走近坐下时,屏幕无声地亮了,伴随着来电提醒的震动。
他的号码非常私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肃修然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上面显示着“肃修言”三个字。
他拿着手机,避开林眉,去了房子另一边的书房,随手掩上房门。电话接通,传来的是肃修言那和他有些相似,却又沉冷许多的嗓音。
话筒那端的肃修言未曾遮掩自己语气中的恶意,十足嘲讽地笑了声:“亲爱的哥哥,据说你最近多了一个新宠物,还挺漂亮可爱?”
肃修然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漠地开口:“最近妈妈还好吗?”
肃修言“哈哈”笑了,他也没有回答肃修然的问题,而是又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宠物看没看出你的本性……你特地买了她租住的房子把她赶出来,好让她住到你的房子里,这件事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