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机敏灵活,欧德海稳沉老练。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几个回合,欧德海把小伙子举了起来,正要扔出去,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欧德海放下小伙子,众人把头转向吵闹的方向,看见五十多岁一个猎户打扮的老头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大声呵斥。
有人告诉欧德海,那个老头是个远近闻名的老猎人,叫方公术,年青时一个人猎过一支大黑熊,枪法奇好,百步穿杨。他拉着是他的儿子方小双,七八岁就跟着他爹上山打猎,不但把他爹的本事都学了去,而且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听方公术抓着方小双的肩膀吼道:“不行就不行,政府有规定,独子不当兵!”
方小双挣扎着:“爹,你就放了我嘛,我要当八路,为娘报仇,为哥报仇,我要打鬼子!”
方公术:“不行,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你不能走!”
方小双:“爹!不打走鬼子,码不定是你给我送终呢!”
方公术:“小双,你就听爹一句话,要不,我今天就一头撞死,你把我埋了,你,你当兵当匪我都不管了!”
方小双快要哭了:“爹!”
这时,欧德海拨开人群,走到方公术面前说道:“大伯,什么事啊?”
方小双像遇到救星,忙拉住欧德海“八路大哥,我要参军,我要当八路!”
吴晓薇:“小兄弟,这是我们八路军的欧团长。”
方公术:“欧团长,欧团长,我这个儿子是个独子啊!”
方小双:“我不是独子,我是双胞胎,欧团长,我哥是大双,我是小双!”
方公术:“欧团长,双胞胎是不假,可他哥,大双被日本鬼子飞机炸死了呀!”
赵振戈对方小双说:“小兄弟,我们八路军有规定,独子不能收啊。”
方小双不理赵振戈,对欧德海:“团长,鬼子的飞机可不认独子不独子,欧团长,你收了我吧!”
欧德海:“小兄弟,等你爹再生个儿子,你再来吧。”
方小双:“欧团长,我七八岁就跟我爹上山打猎,老狼、野兔都躲不过我的子弹,我打鬼子一定是一枪一个!”
欧德海:“真的?”
方小双:“不信就试试。”说着取下背上的猎枪。村口的一棵老榆树在一百米开外,树上有一只乌鸦。在大家的注视下,方小双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呯啦啦”一声,乌鸦飞走,众人哗然,欧德海看着方小双。
方小双:“欧团长,乌鸦太大,打它算不得本事,我打的是乌鸦上面的那只麻雀。”方小双说完跑过去,捡起一只众人几乎看不清的一只小鸟,在树下挥舞。顿时,众人鼓掌欢呼。欧德海掩饰不住兴奋,对赵振戈低声说道:“妈的,这小子,我不能让他漏了,这样的人才,咱八路军是可遇不可求啊!就破回例吧,老赵。”
赵振戈:“这是你们特务团的事,我可不负责。”
方小双跑过来拉着欧德海:“欧团长,收下我吧,我要打鬼子!”
欧德海看着方公术,卖卖关子:“哎呀,你爹不干啊。”
方公术吞了吞口水,一脸实诚地说:“说实话,欧团长,小双这孩子天生就是个耍枪的料,留在家里打个野兔野鸡,确实也埋没了他,我又不是落后分子,谁不想打鬼子?谁不想报仇?欧团长,我也没法了,你们看着办吧。”
欧德海:“那,那我就破例收下他罗?”
方公术:“我管不了啦!”说完蹬在了地上,抱着头,大概他绝望的时侯都是这个模样。
方小双跑过去抱着他爹的脸猛亲了一口:“我的亲爹,我的好爹!”又跑过来拉着欧德海的手臂:“收下我吧!团长,收下我吧!我把枪也带上。”
欧德海:“真的?这把枪?”
方公术一下站起来:“不行,我家就剩这杆枪了,还是小双他爷爷留下来的,鬼子挖地三尺也没有搜走!我就靠他过日子了,不行不行!”
赵振戈:“哈哈,是啊,哪有参军自带枪的,我们八路又不是土匪。”
欧德海紧紧地扶着方小双的肩膀:“好!我收了你,方小双!”
天色将晚,西边已经红成了一片,招兵的队伍往特务团营房走去。欧德海和赵振戈骑马走在前面,后面是吴晓薇、十来个八路军战士和几十个应征入伍的青年。队伍洋溢着蓬勃朝气,欢声笑语,完全感觉不到是一群人即将走上战场,那将是血与火的生活,生与死的考验。
茂密的树丛中有一个人的一双眼睛在张望,目光随着队伍的移动而移动,脚步随着队伍的步伐在变换。新兵队伍的前列,赵振戈慢下来两步和欧德海并行。
赵振戈:“老欧,这次两个乡一共招了多少兵?”
欧德海:“还不错,算上这次的八十六个,一共是,一共是两百,两百......。 后面的吴晓薇接过话:“加上那个神枪手小猎人,一共是两百四十四个。”
赵振戈:“吴医生,这次你又从总部来协助我们特务团招兵,辛苦了!”
吴晓薇:“没问题,新兵的身体基本合格,我也算胜利完成了任务。”
赵振戈:“怎么个基本合格?”
吴晓薇:“有几个罗圈腿,有几个实心脚,比率百分之三以下,都能打仗!”
欧德海:“真是搞不懂,现在招兵还定了这么多条条框框!我当红军时,三抽一,只要有手有脚,独眼龙也要,打枪就用一只眼嘛!”吴晓薇和赵振戈都笑了起来。
欧德海:“哎,其实,我真想方小双那小子带枪入伍,可惜啊,只能给这个神枪手发把大刀啦。”
树丛后的人影用耳朵在捕捉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赵振戈:“形势发展了,部队素质要提高,当兵的门槛也高了。”
欧德海:“唉,两只眼的人好找,可一只眼的枪不好找,这仗怎么打?”欧德海前后望了望,下令:“停止前进!休息十分钟,注意警戒!”他说着跳下马。
突然,树丛里那个人跳出来,直奔赵振戈。前后的八路军战士迅速地用枪口对准了他,喝道:“不准动!”“什么人?”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像个乞丐,唯一的亮点是背上背了一支闪灼着金黄色亮光的唢呐,他不顾对着他的枪口,一下抱着赵振戈的腿连哭带喊:“八路军,八路军!”
欧德海挥手示意战士们把枪放下,他打量着这个像乞丐样的大孩子,中等个头,憔悴的脸色仍然消磨不了他圆脸上的稚气,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饱含悲伤的泪水,看了真叫人心中生怜。
欧德海:“孩子,别哭,好好说,怎么回事?”
“八路叔叔,我要当兵,我要当兵!”
“孩子,别哭别哭,慢慢说。”赵振戈摸着他的头说。吴晓薇模出一张手帕,蹲下给大孩子擦眼泪,“小兄弟,别哭了,慢慢说。”
“我叫赵雨,是原城赵家庄人,我的爸爸妈妈,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姐姐妹妹,都被日本鬼子杀……”赵雨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随着赵雨情绪平静后的讲述,赵振戈和战士们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幅熟悉而惨烈的画面:
日军士兵举起火把,点燃村庄的民房,顿时,燃烧的村庄映红了半边天;日军士兵举起三八大盖,向那些逃命的村民射击,老人倒下了,年轻人倒下了,妇女倒下了,儿童被狞笑着的日军士兵提起来扔到火里......
赵雨和十来个老乡躲在一个地洞里,他手里紧紧地攒着一支黄铜的唢呐,咬着牙,流着泪,听着外面的枪声、哭声、呼喊声。一个妇女怀里的婴儿刚要哭闹,妇女忙解开衣襟把****塞进婴儿的嘴里,死死地把婴儿抱在怀里。
日军施够了淫威,撤走了。
天下起了雨,没有了枪声、炮声,只有雨声,雨水都浇不灭的火焰呼呼声,房梁、门窗燃烧的噼噼声,还有那一阵阵叫人发怵的哀哭声。
地洞里的老乡们小心翼翼地爬出洞口,把****塞进孩子嘴里的母亲摇着已经窒息了的孩子,呼天呛地。
雨中,赵雨踩着雨血横流的地面,一个个翻看地上的遗体,终于看见了满身血污的爹娘,还有那刚过完三岁生日的妹妹。
他扑向他们,大声呼叫着:“爹!娘!”他一脸的雨水泪水,在爹娘面前放声痛哭,哭声混进了战争的悲情交响声中,飘向很远很远的夜空。
赵雨摇着赵振戈的腿,哭着说:“八路叔叔,我到处找你们,我找了几十天,我要当八路,我要报仇!”
赵振戈扶起赵雨,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一滴泪水滴在赵雨的额头。
欧德海也梗不成声:“孩子,我,我收下你,你现在就是八路了!”
赵振戈拉拉欧德海:“先等等,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赵雨:“我叫赵雨。”
赵振戈:“今年几岁了?”
赵雨:“虚岁十六,实岁十五。”
赵振戈:“哦,我们八路军要年满十六周岁啊。”
欧德海两眼一鼓:“****十五十六,老子当红军才十四岁!赵雨,入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