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启国九百二十六年——
在一处偏远的山野间的庄园内,一道虚空裂缝骤然出现在静谧的阁楼之中,伴随着一缕魂识的飘离,而再次闭合。
同时,也在那一霎那。
静静躺在那张上等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镂空床榻之上的稚嫩小身板,随着那缕魂识入体的瞬间,身体猛然轻颤了一下。
本该红润的面庞,被一片惨白所取代。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腔不规律的起伏着,就像是被拉入无尽梦魇中无法挣脱出来一般。
黎明的光悄然无息的从窗户投射而入。
平躺在那儿的人豁然睁开了那双颤动的眼睑,干净,漆黑,且幽深如潭——
凤九就那么呆愣的平躺在那,看似毫无波澜,可紧拽在身下的被褥,早已汗湿一片,她的背脊僵硬的挺直着,一时间竟然有些分辨不清那百年的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只白皙而小巧的手掌,熟悉而陌生,不由呢喃:“那究竟是梦境,还是……”
“那是真的。”
突兀的,一道沉缓的声音凭空在凤九的脑海中响起,不似男人的刚硬,亦不似女子的婉约,那是一道雌雄莫辨,却又极为悦耳的声音。
凤九微愣,愕然的同时,却并没有惊骇,甚至很快的恢复如初,干涸的喉咙微动,再次发出稚嫩的声音来:“你是谁?”
“骨龄十岁,年纪偏大,筋骨羸弱,不堪一击,体质倒是还挺纯粹,不过,瞧瞧这一身的毒,差不多也快把你这小身板给玩坏了。”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应,而是自顾自的调侃了一句。
凤九抿唇不语,径直坐起身,好半天才问出声:“是什么毒?”
“需要你的血才能分辨。”
“可以。”凤九默默的吐出两个字,随即便自觉的抬起自己的手腕,没有犹豫,隔空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匕首和玉瓶,划开指腹,让血滴入瓶中。
那雷厉的动作,倒是让那道声音的主人微微一愣。
收好匕首,凤九迅速的为伤口止了血,抬头的那一瞬,正好对上那铜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女,肤色极白,巴掌大的面庞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幽深而明亮,衬的那一身的红衣越发的夺目——
或许这张脸已足够的陌生,可是凤九知道,这就是她,十岁的她。
她活了,重生到了十岁这一年。
一切都不再是曾经,而是现在,是开始。
凤九的视线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明明不过十岁的幼龄少女,却带着蛊惑的力量。
“你要的血有了。”
伴随凤九声音的落下,一道白色的虚影从她的体内跃出,在空气中骤然化形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来,落地的那一瞬,他的嘴上便已多了一只玉瓶,正是刚才用来保存凤九血液的那只。
它的舌尖轻巧的舔舐过玉瓶口的血迹,银色的狐眸自然的朝她投去一瞥:“紫鸩花加千幽草淬炼而成的毒药,作用大抵就是让服用者的身体日益羸弱,无法凝聚灵元,等同于废物,这种毒不易发觉,中毒者大抵能活个七八年才一命呜呼。”
“原来是因为这个。”
凤九呢喃着,半垂下眼,关于曾经的一切,一一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自从十二岁被判定为废材体质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接连发生,因为身体羸弱,她从十三岁那年开始,几乎缠绵病榻。
她是苍启国凤家唯一的嫡女,受尽宠爱,却也是整个苍启国茶余饭后的笑谈,整个凤家,也因为她这一个废物的存在,在苍启国的地位变得越发的微妙,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大家族的打压,亲生父亲为了扶持自家家族的繁荣,开始不断的蚕食着凤家的基业,到了最后,京都城里的凤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空壳。族人凋零,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其实这毒也不难解,只要有一枚九品洗髓丹应该便能根治。”
“整个苍启国内的炼药师所能炼制的最高等级丹药也不过五品。”
凤九很平静的补充。
狐眸轻抬,正欲开口提醒,狐狸耳朵猛的动了动,一个跃起跳入了凤九的怀中,倦成一团,小声提醒了一句“有人来了”。
四字落下不足一盏茶的功夫,房门便从外被人敲响。
伴着一声清脆的“吱呀”声,一个穿着浅蓝色的十六七的女子从外行了进来。
女子的样貌虽然普通,可是多了一份少有的秀气,单从模样上看,是一个相当温婉的人。当她抬眼看到静坐在床榻边沿的凤九时,眼眸不由瞪大,像是意外,又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好在她收敛的快,并没有惊呼出声。
快速的变换了面上惊愕的目光,笑吟吟的嗔怪道:“大小姐,你醒了怎么也不出个声,这么杵坐的,吓我一跳。”
凤九清冽的眸落在女子的身上,唇角轻巧的勾起一抹弧度。
“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的声音算不得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味道,可是听在侍女幽兰的耳中,却是浑身猛的一颤,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唇角牵强的勾起一抹笑,柔声道:“大小姐想哪里去了,幽蓝怎么会觉得大小姐可怕,只是……”
“有什么事吗?”凤九没有要听完幽蓝的话的意思,打断道。
幽兰偷偷抬眼瞧了一眼面前的凤九,见她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不由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压下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回道:“大小姐,祝家三少爷来接你了。”
“……祝晋武?”凤九平静的眸直直的盯着眼前半俯着身姿的幽蓝,言带笑意的反问道,“你确定他是来接我的?”
没有起伏的声音,拖着绵长的尾音,淡淡的,仅仅只是几个字,却让幽兰的双腿猛的一颤,噗通一声,便跌跪在了地上,吓的整张秀丽的面庞徒然煞白:“大,大小姐,您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