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苦笑,面对凤栖梧和凤玉兮的目光,她浅笑着起身,锦瑟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上前轻扶着她,眼神却有些闪烁。
栖凤宫自打迟宴进宫之后,鸡犬升天,在宫里他们这些奴才都被高看几分,没人敢招惹。可是如今,自己主子却被太医说出不是处子之身,他们这些服侍的奴才脑袋等于在头上悬着,随时可能落下。
不过很快锦瑟就调整好心思,流朱不在,没有人依靠的她只能相信主子了。
“池姐姐,这……”凤玉兮性子急躁,见迟宴这慢条斯理的,看了一下凤栖梧,急切问着,她猛地指向王太医,“若是这王太医污蔑姐姐,你跟我说,看我不打死他。”
凤栖梧没说话,看向迟宴的目光带着一丝希冀。
迟宴看向王太医,这个中年男人微微低垂着的脸上,嘴角勾起,俨然是带着几分笑意。
哼,就这样打算将她污蔑致死吗?
她迟宴自小在宫里头长大,这点小伎俩居然敢在她面前现眼?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一下子扑在锦瑟肩膀上哭了起来。
原本带着质问的氛围,顿时被打散。凤玉兮和凤栖梧原本就亲近迟宴,见到美人哭泣,两人都心疼。
“哎呀,迟姐姐你别哭呀,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呀,别哭呀,我不问了,不问了行吗?”她手足无措的上前,伸出的双手僵在空中,不知道往哪里落,向来跋扈的她哪里知道怎么安慰人啊?
凤栖梧的手紧紧攥着,随即悄悄松开。
他喜欢美人不错,但是若这美人实际上是个残花败柳他也不介意。然而迟宴此前却表现的十分贞烈,那冰清玉洁的模样叫他以为自己就是个狂徒,怎么能玷污这等神仙似的美人儿?
然而现在这个美人儿却被太医诊断出来并非完璧之身,叫他如何能再倾心信任?
可是,美人落泪,他心中也实在不好受。
迟宴眼角挂着泪,见哭的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委屈的看着凤玉兮:“你也不相信我么?”
凤玉兮转头看了眼凤栖梧,为难的转头,面上有些犹豫。
不过很快她便咬咬牙:“玉兮相信迟姐姐肯定不会是坏人。”
这样的回答在迟宴的预料之中,凤玉兮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为人还算爽朗。这阵子的接触下来,她的确是个真性情的小姑娘。
迟宴浅笑,点了点头:“那就好。”她转头看向凤栖梧,挂在眼角的泪水晶莹剔透,实在难以让人狠下心来。
“皇上若是怀疑我,大可以再请几个太医过来诊断。”她的表情严肃,极为认真的看着凤栖梧,“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原本我也心里怀疑呢,正好王太医是吧?”
她看向王太医:“你心里还挺高兴的呀?为啥呀?”
王太医连忙磕了三个头,嘴里忙喊着:“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呀?”迟宴轻哼,“既然能够在栖凤宫说出这话,王太医自然是底气十足的,不是吗?怀疑我并非完璧之身?”
迟宴嗤笑,真当她是那些乡野出来的没见识之人?皇宫中哪个太医居然有这种本事,居然能够仅仅凭借诊脉就判断出谁不是处子之身,她迟宴敢拿人头保证,就是被迟瑾年从民间网罗来的那些神医都无法确认,更何况这南越的一个太医?
“我今日倒想请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看,究竟他们能不能判断的出。”迟宴撩话在这里,一下子震慑了凤玉兮和凤栖梧。
两人是不了解医术的,乍一听王太医的话,还真相信了,却怎么都没想到迟宴会这般说,顿时愣在那里。
锦瑟眼睛一亮,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们宫女进宫的时候还得一轮轮验证是否处子之身,若是真能这般简单就能判断是否,为何那般麻烦?还得走一圈脱衣检查……”
凤栖梧看向凤玉兮,后者撇嘴:“看我干什么?这些琐事我可从来不管,哪里能知道这些?”
锦瑟在边上微笑,朝凤栖梧和凤玉兮两人行了一礼,这才解释:“宫中庶务的确都是皇后娘娘掌管的,这些事情小公主的确是不懂的,更遑论皇上了。”
凤栖梧的脸色好看几分。
锦瑟的话给了凤栖梧一个台阶下,迟宴瞧着也点了点头。锦瑟和流朱都是伶俐的宫女,之前有流朱在,锦瑟一直当她天真的小宫女就行了,现在流朱去了鸣凤宫,她不得不成长起来,从之前她偷偷告知流朱的动作来看,迟宴觉得她是个内秀之人。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请太医啊?”凤玉兮忙给外头的小太监打手势,那小太监连忙躬身离去。
老太监经纬一直佝偻着的身子直了起来,悄然在凤栖梧耳边嘀咕了两句,凤栖梧眼睛一亮,干咳了两声,示意他离去。
迟宴装作没看见,缓步来到床榻边坐下,锦瑟殷勤的给迟宴擦拭了一下脸颊,凤玉兮关切的看着迟宴,生怕从她的嘴里听到厌恶她的话一般。
“玉兮,能请琴师进来吗?我想听听乐曲。”
凤玉兮惊喜的点头,转身就吩咐贴身的宫女,不过就是费一个嘴的功夫,但是潜意识中她已经默认迟宴已经不埋怨她了,雀跃万分。
两个琴师进来,凤栖梧连忙发话:“迟姑娘最爱听什么,你们赶紧演奏。”说完又看了一眼迟宴,见她面色淡淡,又略带惶恐的转过头去。
“是。”两个琴师很快在屋内的角落落座,迟宴察觉有人盯着她,往那头看去,两个瘦高的男人皆是低着头,极为认真的抚琴,她眉头紧皱,难道是自己被惊吓了之后草木皆兵了?
“姑娘,你怎么还出这么多的汗?”锦瑟一脸担忧,迟宴对上凤玉兮关切的眼神,略带着一丝笑容,轻轻摇头,眼中也带着一丝无奈。
若是中毒前,她定然不担心自己有人入室,因为她没有多少时日。然而现在的她,毒已经解开,自然是希望能够活久一些的。
“无碍的。对了锦瑟,去让厨娘给我煮一碗汤来吧,有些倦了。”一大早的凤玉兮和凤栖梧就来了,她原本是想着休息的,却没法子。
两个琴师也算是妙人,许是感受到微妙的气氛,乐曲选的很是轻缓轻松。迟宴渐渐阖上眼皮。
一炷香的功夫,安静下来的栖凤宫再度热闹了起来,迟宴睁开眼皮的时候,瞧着凤玉兮和凤栖梧坐在角落小声嘀咕着什么,她听不太清楚,但是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倒是极为显眼。
她抬起手,两个琴师识相的停下。
“姑娘,先用些粥吧。”锦瑟捧着一碗桃花粥,迟宴顺从的点了点头,可刚用了一口顿时愣住,这么熟悉的味道,让人难以置信,她蓦地抬头。
“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锦瑟关切问着。
迟宴扫了一圈屋内的人,并没发现熟悉的身影,眼睛黯然,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很好吃,那个厨娘呢?”
锦瑟微愣了片刻,笑着道:“皇上给姑娘找的这位厨娘可勤快了,早上一起来就做了姑娘最爱吃的桃花糕,奴婢去瞧的时候,还发现上头炖着鸡汤呢,姑娘,你说这个厨娘还真是稀奇,怎么煮什么都喜欢放点桃花瓣呀?”
迟宴身子一震。
“是吗?”
锦瑟连连点头:“可不是吗?奴婢可从来没瞧见谁炖鸡汤放桃花瓣的。”
迟宴点点头,继续一口一口吃着,屋内此刻却是涌入了一堆白胡子黑胡子,将屋子挤的满满当当的,又不敢上前,叫迟宴想起了池塘中她喂养的那些小鱼儿,有些忍俊不禁。
王太医一瞧见这阵势,身子就哆嗦起来。
其实打从迟宴说出那些话,凤玉兮和凤栖梧一句话都不问他的时候,几乎已经吓破胆了,身上的玄色官服浸湿了一大片,看起来极为狼狈。
“王璇,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中年太医瞧见王太医,有些恼怒的出声。
他刚发话,身子就被碰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闭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凤栖梧,又连忙低下头去。
“阎太医,这位王太医诊断出迟姑娘并非完璧之身……”凤栖梧刚说完,一直老神在在坐着的迟宴看去,就见中间一个白胡子老头惊愕转头看向躬身的王太医,嘴角微微勾起。
“王璇,我怎么不知道你如今的医术这般高明了?”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愤怒出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刘晨。”白胡子老头喝了一声,中年男人立马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然而这番互动,已经叫凤栖梧和凤玉兮看清了局势,凤栖梧歉疚的看了一眼迟宴,转过头冷哼了一声。
太医们齐齐下跪,王太医几乎瘫在地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滑。
凤玉兮不去理会这些太医,转身走到迟宴身边,关切的问:“迟姐姐,你觉得这事情是不是皇后指使的呀?”
那双眼睛带着狡黠,朝迟宴眨眨眼。
迟宴扯起嘴角,手无意识的划拉着调羹:“玉兮,你觉得我若是和皇后撕破脸皮,最后谁会赢?”
凤玉兮眨眨眼,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朝迟宴歉意一笑。
那头,阎太医磕了几个头,满是愧色:“老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