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广寒殿地处偏僻,终年几乎没人前来,不过宫女如旧早早起来打扫院子。
苏太妃刚用完早膳,让贴身宫女小素把绣图拿出来,打算把剩下的绣图完成。小素刚把绣图拿了出来,就听到殿外一阵吵杂声音,似乎众多人的脚步声。
广寒殿终日清冷,安静,哪来的吵闹?在苏太妃疑惑的眼神下,小素抬步就想走到殿外去看看什么情况,还没踏出殿门,就被一群宫人涌了进来。
苏太妃起身,看向殿外,只见陛后面色傲然,眼神凌厉,身着典雅高贵的五彩凤装缓缓踏入殿内。
陛后一进来就环顾了一圈殿内环境,殿内只有一个内室,没有奢华珠帘,椁檀香木案几,只有寥寥可数几个青花瓷摆立,素雅简洁,不难看出主人素静安然,眸光眯了眯,转看向苏太妃。
苏太妃五官柔媚别致,历经岁月沧桑,眸子依旧似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她挽着简单的宫髻,发髻没有多余的饰花,只是别了一支素色珍珠木衩,即便是穿着素色陈旧的宫装,也掩盖不了藏在绝色面容下的倨傲睿智。
难怪当年高祖陛下会对她盛宠极致,恩宠无限,陛后见苏太妃后,心里闪过了然。
陛后怎么会来她的广寒殿?苏太妃愕然,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敛起心思看向陛后。
苏太妃不但没有病逝,反而安然活在冷宫十几年,竟然没人发觉,陛后眸底掠过暗色,脸色冷冽,看来后宫必须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没想到苏太妃能在如此简陋的广寒殿生活了十几年,本宫竟然完全没有发觉。”陛后徒然扯开了笑容,朝苏太妃道。“苏太妃是高祖陛下的宠妃,这些年待在冷宫可谓是受苦了,本宫若是能早些知道就把太妃娘娘接出广寒殿享受清福了。”
话中的语气,真实能有几分,也只有陛后自己心里清楚。
苏太妃这是第一次见当朝陛后,敛去最初的疑惑,不仅没有畏惧,反而不慌不忙,淡定从容站起来,只见她轻笑,“冷宫自有冷宫的悠然,谈不上受苦。六宫隆盛,有时还比不上在冷宫的清闲安乐。”
“但不知道陛后突然来冷宫瞧看高祖陛下废弃的妃子,有何贵干呢?”
陛后既然能寻来,想必是知道了些事情。拐弯抹角的话,她再委婉询问就浪费力气周旋了。
“呵呵,难怪乎史官会记载高祖陛下常念苏太妃貌如天仙,聪慧过人。高祖陛下对太妃深情厚谊,切感天地,果真不假。本宫总算见识了真人,终于了然了。”
苏太妃听到陛后的话脸色变了变,难看了几分,水眸冷冽下来,无惧对她的眼睛,冷笑,“陛后,高祖陛下已经升仙多年,如果你是想来这里对本宫诉说高祖陛下的事情,还是请回吧。”
苏太妃曾经是高祖陛下的宠妃,陛后就算是当今国母又如何,毕竟给她还小了一个辈分。
她话音一落,陛后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脸色刹时黑了。不过就是高祖陛下的弃妃,竟然对她无礼,眼里划过怒意,又强压了怒气。
她今日专程踏入冷宫为的就是证实此事,根据秦木兹给她的信息,尚酒监幕后的势力就是来源于冷宫广寒殿的苏太妃。
陛后对于苏太妃还活着这个信息,远远不及知道苏太妃还是尚酒监掌控后宫幕后主事来的更为震惊。
陛后初听时,还斥了秦木兹胡言乱语,苏太妃在高祖陛下时就已经病逝了,太医署不可能欺君罔上,冷宫里根本就没有苏太妃。
没想到秦木兹朝她淡淡一笑:“陛后如果不信大可派人前往冷宫最深处的广寒殿查看,微臣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陛后虽然掌管后宫多年,对于冷宫那块地方,微臣如果猜的没错,陛后怕是从来没有踏进一步,更不知道冷宫里面住的都是哪些妃子。而且有关于冷宫妃子的信息,内廷史多半也不会理会,毕竟进了冷宫,有哪个妃子还会有出头之日?所以也不会把这些琐事禀示陛后。”
秦木兹的一番话,在陛后心里敲起了警铃。确如所言,掌管后宫多年,她从不曾踏入冷宫一步。更不知道冷宫里住的妃子以前是什么阶品,什么名字。
当即陛后就让宋嬷嬷去内廷史把这些年和高祖陛下时被打入冷宫所有妃子的信息呈上,安排了几名宫女不眠不休的查看,还真让陛后查到在高祖陛下期间,苏妃娘娘死后的几天里,确实有一名妃子被打入了冷宫广寒殿。
广寒殿是皇宫中最偏远的一座小宫殿,终日阴暗寒冷,从齐宁宫走到广寒殿需要将近半天脚程。
这些年,为了查尚酒监幕后那股盘踞根深的势力,她把视线一直停留在后宫受宠的妃子身上,不曾想过那人藏在的是冷宫里。
这不,当知道那人真可能是苏太妃,还是藏在冷宫广寒殿,她没有派宋嬷嬷过来请,反而亲自踏入冷宫一趟,为的就是亲自看看,那个传说高祖陛下宠爱极致的女子,躲在了广寒殿作何存活。
见到眼前素雅的内殿,还有宫女服侍,苏太妃面色红润,不悲不喜,完全不受影响,反倒怡然自得的模样,陛后凤眸冰冷了七分。
“既然太妃娘娘快人快语,那本宫也不拐弯抹角,尚酒监幕后的人可是你?”
苏太妃挑了眉,嫣唇抿了抿,突地一笑,“陛后这话问的可笑了!尚酒监是高祖陛下在世时亲自交托给本太妃管理的,虽然高祖陛下已经升仙,尚酒监名义归于后宫管辖范围,可是本太妃还在。”
她还在,那么尚酒监理应还是归她管理。
苏太妃眸光一闪,接着道:“冷宫是皇宫中最为寒冷黑暗无情之地,进了冷宫的女人相当于毁了一生,永无出去的机会,皇宫内还会有那些人愿意靠近?陛后觉得本太妃处于冷宫多年,身边还有宫女服侍,穿着衣食还能正常,还能操控尚酒监,仅仅因为是沾着高祖陛下的宠爱?”
苏太妃这么一说,陛后脸色变了变,才认真再次打量了苏太妃,有一种可怕想法在脑海浮现,她脚步踉跄后退了一步,宋嬷嬷大惊,急忙扶住她。
冷宫是什么地方,天下所有女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能逼疯人,幽禁无数冤魂的地方,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踏入,也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待的。
而她苏太妃却平静的在广寒殿生存了二十几年,这天下的事情,可以瞒得了她,绝对是瞒不了当今陛下。陛下死士遍布,不可能不知道苏太妃还活着,唯一的可能就是陛下早就知道苏太妃活着,还有可能陛下与苏太妃之间……
陛后越想越惊心,脸色越是苍白了几分。怪不得陛下对尚酒监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怪不得她询问尚酒监旧事时他会拂袖离开,原来他早就知道。
南晋非常重视礼教,以礼建国。陛下若是和高祖陛下的妃子有伦情,那么必然遭到天下之人的摒弃,定会动摇南晋江山的根基。
苏太妃敛眸,不露痕迹隐去眸底的精光。
如今当今陛下受控于眉妃,再把陛后打击倒下,大殿下是陛下嫡子又如何,没人支持,就如同装了假牙的猫。四殿下虽然懂得处处笼络人心,可实权只有百分之二十,暂时微不足道。五殿下依旧生死不明,九殿下在这个节骨眼还被陛下一道圣旨送去了江南治水患,现能做主事情的定夺权百分三十五已经落入刘国舅公手中。
还有景亲王手里捏着另外的百分三十五定夺权,当今陛下可能也想到刘氏夺权,冒着神仙水的折磨下了一道意旨,恢复景亲王的兵权,不再受幽禁。
乱吧!这南晋越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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