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坊的后堂。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明可以躲开她的,还故意被她撞倒,你嫌命长了?”
冷月坊坊主冷月端起手中的茶杯刚要喝了一口,就摔在桌子上,冷冷盯着眼前还一脸平静悠然的人。
“冷月,你皱纹出来了。”秦木兹相对于对面的人不悦,倒自然悠然的端起茶杯,“小月月家的茶就是不一样,闻着都精神抖擞。”
冷月忍住掐死她的冲动,“秦木兹,你给我认真点!”
“小月月,我在很认真呢。你再生气,可真眼角长皱纹了,纹条杂乱,会影响容颜,呈现皮肤衰老,眼角干枯下垂……”
啪!冷月脑袋里有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断了。
“秦木兹!”
一掌扫在桌上,桌上的茶杯和茶壶顿时弹跳起来,重重摔下地上,茶水溅溢。
“小月月,我只是眼盲,没有耳鸣。”秦木兹掏掏耳朵,很是委屈般提醒她。
虽然知道小月月这么气愤也是为了关心她,毕竟和丞相府的嫡女正面对峙上,通常吃亏的是无权无势之人。
诶,重生后,她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易燥呢?
“小月月,记得你以前可沉静了,女孩子家家不要这么粗鲁,会吓坏我的。”
“你!”
感觉一口老血提上来,硬生生梗在胸口,上下不得。冷月十指紧握成拳,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秦木兹起死回生后脑筋错搭了一条线,也不想想她冷月这么急躁是为了她,她风凉话一坨,虽然语气无需置疑不用担心。
“这件事,我自有用意,少安母躁。”
冷月冷冽的眯起凤尾眼,深深呼吸两口气,以平复自己想要发飙的心情,哼一声。
“这次,你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冷月知道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步步算计,步步为营,而她即使有心想阻止也是徒劳。
“不会!已经搭过一次,太刻骨铭心了。”秦木兹轻笑,脸色一派云淡风轻。前世全力以赴的结果,就是灵魂换了躯体,深深扎在魂根的痛都是每夜无法入眠的噩梦。
这种悔痛,今生若犯。她就宁愿灵魂堕入地狱,带着记忆,生生世世受尽狱火焚烧。
冷月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心底泛起酸涩,仿佛看到遥远的曾经的她。
她是多么一个傲然明媚的女子,那时的她,没有如今的安然温婉。凌厉一身为那人游旋在敌人与仇人之间,百媚千娇,傲然万丈,手落血扬。她手段毒辣,智谋高深,性子残忍,这样的人却偏有一颗重情重义的心,偏有一颗为他浴血征战的心。
奈何情丝错寄,所托良人踏着她功劳和尸骨登上江山。十里红妆为聘,万家灯火为庆,母仪为后的女子不是她。天历211年,那人夺得金瞑江山,登临帝位。不久便传出纳追随他立下战功的将军的女儿为后。
阿伊是孤儿。
远在南晋的她第一时间听闻此事觉得不可置信,后来转念一想,会不会她是在以另外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不被后人策写诟病。如此想到也为她开心不已,只是待她从南晋风尘仆仆赶到金瞑,送上祝贺时,发现那个凤冠霞帔的娇羞女子,不是她。
金瞑所有大臣、百姓和将士都以为陪伴在皇上身边,母仪江山的人就是为他们皇上出生入死,为他们金瞑浴血奋战的那个女子。
阿伊,那个绝世聪慧女子在金瞑消失了!
她在暗中寻找许久依旧没有寻到她的踪影,反而招来了神秘人的追杀,迫不得已她只好回到南晋,一边开着冷月坊,一边暗中查找她的下落。
纵然世间的人都遗忘了她,把她的功勋封给了另一个人,她也忘不了她。
直到一年前,一个婢女拿着一封字体扭曲的信找她,她怀着疑惑前去会面,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死在金瞑的地牢,灵魂重生在南晋一名瘫痪的女子身上了。
世间诡异的事情太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她相信了!
“小月月,过去的那个阿伊已经死了,死在了金瞑的地牢里。如今坐在你面前的人只是秦木兹,一个眼盲女。”冷月心中所想,秦木兹凭着她的气息便知晓。
阿伊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已经死在了金瞑的地牢里。
她不需要有人再去惦记已经死亡的那个她,更不要奠祭。
这让她时刻想起,那时的她多么愚笨,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江山易改,人心叵测。
冷月叹口气,点点头,绕了绕垂落胸前的青丝,抿唇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