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月淡风静，往常总是各类声响不断的牢房内，亦极难得的没了声儿，孟晚舟半闭着眼坐在牢门口，静静等着那将要出现的人。
卯时刚至，牢外忽起声响，那声音极轻，响起不过一瞬便歇了，本坐着的人儿轻勾了唇，睁眼朝对面望了眼，换来对面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哒、哒……”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进了监牢，即使过道极黑，却似对他毫无影响似的，黑影渐渐往里去，一边走着，一边小心打量着里面的人影，当瞧见那抹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时，他猛地顿住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恨意暴涨，似携万千狂风暴雨，怒吼着要撕碎一切。
“孟晚舟！”郭成缓缓唤出那人名儿来，短短三个字似碾碎了再吐出一般，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转折，都夹带着历经五年不见消磨，一日比一日更显露骨的恨与狠，随着这三字的吐出，他欺上前去，一把抽出佩刀来，扬手便劈下，一阵‘呲’声后，那铁链掉落在地，郭成伸手拽了门，大步走进去。
孟晚舟睁眼，静静瞧着他走近，淡淡道：“郭成。”
见她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郭成心底忽觉不安，只那不安刚起，已是被他压下，郭成将刀搁在孟晚舟脖子上，冷冷一笑，“孟晚舟，孟师爷！真是许久不见，小的可甚是想念！”
“想念？想念在下怎么将你赶出去的？还是你想再来一次？”她淡笑，半点不在意脖子被制，还颇悠闲的伸手理了理不小心压住的衣摆，那模样，如对面站着的不是对她心怀恨意的郭成，而是红袖阁的殷娘一般。
随着她这话一出，一些不好的记忆浮上郭成心头，怒气一起，那手下已是添了力道，刀刃擦着她略显粗糙的肌肤划过，一道血痕瞬间已现，血痕一出，郭成眸色一变，似染了血一般透着红。
孟晚舟轻皱了下眉头，脖子间那点痛她虽不在意，只那股子自刀刃间传来的凉意却是令她倍感不痛快，她一不痛快，也就懒得跟他磨叽了，当即便道：“郭成，多年不见，你回来是为了杀我？”
郭成虽一向自负甚高，面对孟晚舟却始终留着一丝防备，听她一句道出他来此的目的，郭成却是松了口气，在他眼里，她若是说不出这话，倒才是奇怪了。
“是！”他道。
“哦，如此说来，那吴七娘是你安排的人？在下本在想，一个妇人，在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如今看来是因你之故。”她点点头，露出一副了悟的表情。
“哼！孟师爷倒是一如往常！只你就算知晓了是我又能如何？你那新县令不待见你罢？这些年你的名声那般臭，早已有无数人想置你于死地！即使刘正那几个想救你，那县令却是不会同意罢！”
“若果真如你所说，你今夜来此又是为何？难不成只为了嘲笑我？若果真如此，你可是真够傻的！”
他傻？难不成她察觉了？还是早就知晓了？
郭成瞧着她，仔细分辨着她的神色，只瞧了半晌，她那表情却始终如一，不似早有准备，亦不似害怕，一下子倒是让郭成犹豫起来，她的为人如何，能耐如何，他早已是一清二楚，做这副模样，倒是让他摸不透，只心底不管如何想，郭成面上依旧不露分毫，“哼！你还在指望有人能救你？别想了！刘正早已被言策赶回了家，张山亦被我打晕了，整个牢房除了那些要死不活的死刑犯外再无一人！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还是你在指望那县令爷？你刚给他下了毒，他不打死你已是你的运气，更勿论救你！”
她依旧笑眯眯坐着，只郭成却是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似是心里所想得到了证实，郭成下意识忽略掉心里始终不散的不安，似肯定般道：“孟晚舟！无人会救你！”
“在下可有说过，你这性子可半点不好，离了县衙，离了你自幼生长的清水县，这些年并不好过罢？可有被人如赶丧家犬一般？”她转了转眸，因着他自上而下俯视的姿态，她未曾仰头望他，那目光只在他腿肚子处一转悠，甚至未曾有过其余的动作，已是让他僵直了身，极度不自在。
“孟晚舟！你好意思说！我这些年无家可归是被谁害的？被你！若非你无情至此，我何须五年不得归家？何须回来都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瞧见？”郭成恼羞成怒，握着刀柄的手一紧，作势便要给她一刀。
“你只有这点本事了？”眼瞧着那刀已至，孟晚舟不急不缓道。
该死的！她就不会躲吗？以为那么一句就能让他收手？傻不傻！
白术靠坐在对面阴影处，一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只恨不得奔过去救下她才好！可惜的是身旁一双手一直抓着他，力道虽轻，却让他动弹不得，白术恨得牙牙痒，却是半点辙也无，只能干看着。
眼瞧着她就要被郭成刺成刺猬，那刀却反常的在她心口停下，刀刃上属于她的血迹顺着刀尖滑落，一滴滴落在她衣襟上，渐渐将那心口处**。
“孟晚舟，你说什么！”郭成怒道。
嘎？真停下了？
白术嘴角抽了抽，瞧那郭成的目光已从‘恨不得杀了’变成‘恨铁不成钢’，直想吼上那么一句：你是不是傻！是不是没脑子！她那般明显的转移话题你竟是不知？分明就是掐准你那性子你不知？浑然已忘了先前恨不得将他捏死的想法。
“我说什么了？难不成说错了？你的本事只有这点儿，争不过便杀了对方，不论那人是谁，即使是亲兄弟，惹了你亦逃不过一个‘死’字，不是吗？”她笑，对方越恼她越笑，笑得花枝招展，笑得星光灿烂。
亲兄弟？
郭成似受了打击般一个踉跄，刀尖自她胸前移开，直直‘钉’入地下，他弯了腰，颤声大笑，“哈哈！好一个不顾亲兄弟！若非他与我争抢，我何须与他置气？又何须……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