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在歇息。”杨宇的下颚往山洞的角落里偏了偏,安莫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容玥背对着众人靠着山洞内壁,盘腿坐在山洞灰扑扑的地上,身上好像只剩下一件内袍。
安莫雨也没打扰,静静地盘腿坐着,脑子里在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尽管告诉自己要思考现状,她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昏迷之中嘴唇上那种温柔的触感,长到十七岁,可没人这么吻过她。
她悄悄偏了偏视线,偷偷瞄着沈昭邺,见他神色疲惫地靠在凹凸不平的山洞内壁上。长这么大,她却是没见过这种绝色长相的男人,此时他微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投影出浓密的阴影,眼睫之下,是高挺的鼻梁,微红的唇……唇……
心脏突然砰地跳了一下,安莫雨吓了一跳飞快地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盘腿而坐。
“接下来该怎么办,先生可有什么办法?”柳靖原问道。
安莫雨垂着眸子,想了想道,“急不得。不过我们最先应该做的是,确认潘虎他们只是被土匪抓走了,还是……”
“我看土匪暂时还不会杀咱们的人。”接话的是沈昭邺,他身上艳红色的锦袍经过这么一战,竟然还能保持鲜亮且嚣张的颜色。听见他开口,安莫雨就心一抖,沈昭邺却接着道,“你们不觉得事情太蹊跷吗?朝廷下旨剿匪是多久的事,咱们接到圣旨一个时辰都不到就从昭宁出发,你们不觉得土匪们得到消息也太快了吗?除非……”
“除非有人通信给他们。”
容玥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面对众人,此时他脸色还有些微白,身上的内袍也显得有些单薄,却根本不影响这人身上尊贵优雅的气质。
“对。”柳靖原赞同地点头,“我先前也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而且速度很快地找到了应对我们的办法,现在想想,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身后的杨宇等人一听三人的分析,脸色都变了,“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她看了看洞外,轻声低喃,“大难不死……”
……
南楚昭宁二十年四月底,初春的寒冷已经散去,如今只剩下和煦的春日。传闻南楚陛下爱民如子,今年的南楚开春就有了一个好兆头,许多人都猜测,今年的南楚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春天的日头暖和而悠闲,正是适合办喜事的好日子。
昭宁城八十里开外,有一座萧索的小山村,村子周围树丛灌木围绕,进村的小道狭窄,道上布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荆棘,远远地看,这萧索的村子就像是被破败的树丛和荆棘包围了一样,只有走进了,才能将村子的全貌看个大概。
村里顶多不过三十户人家,房屋几乎是用木头和茅草建造而成,户与户之间离得不远,每户人家的房屋门口都有一个泥土栅栏围着的小院子,再旁边便是邻居,每户与每户之间离得这么近,村子里一发生什么事,几乎每家都能很快知晓。
一大清早,村子里就响起热闹的锣鼓声、鞭炮声、媒婆高呼声、邻居的道贺声,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中,隐隐地还夹杂着哀哀戚戚的哭声。
村东头,野草丛生的小道入口的第一家,泥巴围着的栅栏里面,院子里坐满了整个村的村民,上了年纪的妇女端着瓜子和茶水满院子地窜,会锣鼓乐器的村民自发从家里带来了锣鼓敲敲打打。
今日是忠叔家闺女出嫁的日子,村子里的人在给忠叔一家子庆贺。
这村子由于地处偏远,又建在深山老林里,几乎与外界隔绝,村子里的女人,到了婚假年龄后,大多是嫁给本村年龄还过得去的青壮年,能嫁出去、走出这穷山村的闺女,实在是很少。
但是忠叔家的女儿好命道,从小生下来就长得水水嫩嫩容貌秀丽,尤其是越长大越好看,让村子里好几个青年多年来一直垂涎,都等着她年龄到了就赶紧上门提亲,赶紧娶娇妻回家。
但也不知道这家的闺女是什么好命,十几天前出村子去给她娘踩野菌,正好被路过大山里的一富家老爷给看中了,听说那老爷年纪轻轻便有了自己的家业,是昭宁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的老板,虽然是被称作“老爷”,但其实据说这人长得还算英俊,年龄也不算老。
当时这进山中打猎的老爷看中了忠叔家的闺女,没过几天,就差人来到这破山村里下聘求亲。
这山窝窝里好多年没出过一只金凤凰了,于是村里的邻居们热心肠地开始给忠叔家庆祝,祝贺他家闺女年纪轻轻地就找到了一个好婆家。
忠叔布着皱纹的脸上还带着老实憨厚的笑容,接受了邻居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又笑着端着茶壶进了厨房去给客人们添水。
忠叔家的厨房紧挨着女儿的闺房,忠叔一边动作缓慢地往茶壶里添加热水,一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厨房旁边,女儿的闺房里,有断断续续的哭声陆续传出来。忠叔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什么京城富商,什么青年才俊,那些都不过是骗村里人的借口,马上要来娶亲的,就是这村子不远处的山上的土匪,所谓的京城富商,不过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土匪头子。
前些天闺女她娘生了一场病,闺女孝顺,听说她娘想喝野菌汤,就一个人冒着路途危险走出了村子,走到了那座山里去采野菌,正巧遇到那群土匪不知抢了谁回去,那土匪头子当即就看上了闺女,说要把闺女虏上山当压寨夫人,若不答应,就要杀了她爹娘,闺女吓坏了,回到家就哭哭啼啼。
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是那土匪头子派了人监视着,能逃到哪儿去?
最后闺女还是答应了那土匪头子……
忠叔听着里面传来的娘俩的哭声,心里一阵阵难受,不住地抬起袖子抹眼睛。
“老人家,成亲是大喜事啊,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