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月心中虽迷惑,话语却是不冷不淡:“让开!”
莫宵未理,仍是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像根柱子。
“哎,我说,你想干嘛?”宋绯月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有些气郁。
莫宵仍是不答,目光落在远方,仿似没看到眼前的人般。
宋绯月何曾被人这般冷待过,心下却是隐隐动了怒,正待发作时,却被一白袍男子抢了白。
“姑娘莫要动怒,我这兄弟天生就这脾性,还请见谅。”
宋绯月见来人如此恭顺,也不好发作,只好收敛怒容,却并没几分真心的接受他的歉意。
“我本是打算过去找人,却不知这位仁兄为何总要阻拦我的路?”宋绯月一副似笑不笑的责问道。
宋文卿回头看了一眼散落角落处的人影,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意,回头对她道:“姑娘认识陆大人?”
宋绯月看着一眼远处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的身影,而后又迷惑的望了他一眼,显然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宋文卿打量着她的表情,一下就从中看出了点门道,却也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是对她道:“姑娘想找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姑娘若有想转达的话,在下可以帮忙传达。”
宋绯月此刻琢磨着宋文卿话中的意思,却仿佛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似的,他家公子,那个站在裴默璃身边的男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陆离?
天哪,裴默璃和陆离?什么关系?
宋绯月摇了摇脑袋,简直不敢想象。
宋文卿看着眼前人一径沉醉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那万千的表情变化实在是有趣的很,但余光看到自家主子已经离去的身影,不得不打断她,“姑娘可有话?”
此时的宋绯月思绪一片混乱,哪里想到该说什么,只能迷茫的摇了摇头。
宋文卿忍不住笑出了声,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朝莫宵使了个眼色后便匆匆离开。
只是在不久后,留下了殿阁大学士陆离不惜违逆圣旨,夜奔沧州,私会佳人的美丽传说。
西华宫原为圣天宫,坐落于苍州的西南角,宫内有一露天瑶池,池水终年不结冰,世人皆叹为观止,由是历代帝王与皇后在天华山祭天祈福后,常入住此宫休憩,于是更名西华宫。
曾经有位东齐贵族因敬慕西华宫的壮丽景观而凭空臆想写出了一首诗。
宫角翎羽艳艳欢,衢河西,莽意丛生,谙令尘沙,辘辘两茫茫。
可惜如今只残留半阙。
本以为西华宫该是守卫森严,可一路行来,除却白雪山峰,红炉煮酒,陆离却是一人也未看见,便是先前的那些宫廷侍卫也难寻踪影。
一番百转千回的踌躇后,方是明白他所为为何。
“皇上此举实是任性。”万语千言,终究还是忐忑的说了一句。
先不论他今天张扬的出现在市集里,便是私下离京这件事便足够她惶恐的了。
陆离偏着头,看他脸上明灭不定的光芒,继又想起朝中那些纨绔老臣,眉角不觉发麻。
“怕了?”他一手拨弄着碳屑,一手将她的手捏的紧了又紧。
“嗯,怕了!”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未防他不信,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真是怕了。”
他瞅着她,心中却想起五年前初次见到她时,那副有恃无恐的神情,与眼前这个娇怜可人的模样相距甚远,于是恁是没忍住,笑得甚是开怀。
“当初那个舌谏群臣势要与北姜一战生死的陆离去哪儿了?那个以己之命保全任相之名的陆离又去哪儿了?”
“皇上这是为难臣。”陆离讪笑,心下却是冰凉一片。
他目视窗外雾色,却是将她暖暖的拥入怀里。
“平邺乃西北重镇,一旦失守,整个西北必将倾覆于东齐,此次北姜陈兵十万于汜水之沿,更是卿命孟羽驻守,”话至一半,他猛然将她抱起走出殿外,朝后山走去,及至一处八角亭落座。
“你曾与他多次交手,深知他的战略诡谲,唯有你去,朕才放心。”
如此的郑重而又隐秘的嘱托,本该是因为极其信任,陆离的心底却偏偏生出一份哀凉薄情之感。
她攥了攥手指,继而弯颜一笑。
“定不负君意。”
他沉了沉眸,将她的情绪悉数收尽心中,却是话题一转。
“传闻平邺有处桃花源地,源中水清石泉,奇珍罗尽,却是无人得入其门,若是有期,陆大人可替朕寻访一番。”
陆离扬唇,“皇上何时如此洞悉名间传闻了?”
“传闻殿阁大学士陆离挥掷千金买下一支凤求凰的乐谱,只为成为京城第一名妓舞秋澜的入幕之宾。”
陆离尴尬的咳了咳,万分悔恨之前的多言。
“任郭志锌任主考,商祺从监考,你,可有异议?”
陆离一怔,倏而莞尔一笑,“臣不敢。”
他低笑一声,拢了拢她的衣襟,以防寒风侵体。
“可有什么心愿?”
陆离抬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君之所求亦我所求矣。
“待你回来,朕还你一愿。”
三月里的沧州,犹裹着一层霜寒。
陆离未应,只是偏着头沉静的窥视着他的侧颜,良久,终是忍不住一片寒凉,朝他的怀里缩了缩。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将不见眼前的这个人!
陆离心底叹了口气,眼角渐渐蔓延出一丝湿润。
旦日,陆离夜宿西华宫的消息不胫而走,群臣纷纷入觐弹谏,御史中丞裴官修参劾陆离谗君魅主,违逆臣纲,犹该严惩。奏折既出,右相任裘附议。
朝中再次波澜四起。
即日,旨意聆颁:谪殿阁大学士陆离通政使司通政使,左迁平邺。
任翰林院学士郭志锌为科试主考,左谏议大夫商祺为监考。
拜右相任裘太子少傅。
三旨同出,文臣武将缄口不言。
及三日,陆离离京。
邻镇邳州,久旱不雨,陆离时至,忽降大雨,期月不休。
百姓皆以为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