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本想将‘尸体’推回大海,却见一息尚存,试着控出你肚子里的海水,想不到你就活过来了……”范老先生眨着小眼睛说,即使开玩笑,也一样见不到他脸上的笑容。
“我不领他的救命情,摇摇摆摆返身走回海里。他火了,一把把我拽回岸上,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骂道:‘想死,不要在我面前死!等我走远了你再死!’说着就转身往山上走去。当着别人的面寻死,确有讨救的嫌疑,我说:‘先生,你也别费心救我,你救得了初一救不了十五,我满身都是癌细胞,不死也得死!’说完又向海里挪着身子。他突然回过身来,不走了,说:‘真想死?喂鲨鱼不如让我毒死你!还可以留个全尸……’淹死和毒死没什么两样的,就算还他一个人情吧!我跟着他到了这个柴房,一住就是三个月,还一直怪他的毒药药性太弱,药效太慢了,有些不耐烦起来……”
秦爷爷说得一本正经,我和刘应强忍不住“呵呵”大笑!
“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当了范兄三个月‘实验品’……直到我发觉原来锥心的痛楚全没了,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才知道上了他的当!……”秦爷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已经没有权力支配自己的生命了!他早就没‘命’了……我要看他到底能活多久,还有什么要忌口的……”范老先生插话说。
“没办法,走不了人,又被他留着住了半年……七年过去了,我是越活越年轻……”秦爷爷有意挺起胸脯,屈伸双臂向后做了两下扩展运动说。
刘应强欣喜地抓住我的手,望着我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地笑着。我的内心此时是波涛汹涌,万分的激动在胸口剧烈地起伏!
“秦爷爷,你是说范老先生可以悬壶济世了?”刘应强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看看范老先生,欲言又止,便拉着秦爷爷的手臂说。
秦爷爷看看刘应强,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范老先生眼见自己年事渐高,十年前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希望能用它帮助那些像他母亲一样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病人,主动找过六个肺癌病患者,每个患者服药后都出现完全痊愈的喜人景象。可是,却没有一个活过半年!死得都很快,也很惨……他被病人家属当疯狗似的四处追打……发誓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
“啊?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突”地一沉,所有美好的希望瞬间都破灭了!
“忌口难!十之**是偷食荤腥了!”范老先生看着秦爷爷说,“你应该是最有体会的……”
秦爷爷向范老先生点点头,再对我和刘应强说道:“每个人服药后有种很奇怪的欲望,非常想吃荤腥食物,连见到地上爬的蚯蚓都会去想像它炖成汤后的鲜美滋味,馋涎欲滴,忍无可忍……可是荤腥食物恰恰又是此药的大忌!它可以使服药后的病体癌细胞快速成倍复活繁殖,病人数天内全身溃烂而亡,惨不忍睹!”
“原来是这样!范老先生把您留在这不让走,就是怕您控制不住自己再重蹈覆辙,所以全天候监视着您,所以您就奇迹般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并且还活得比以前更好?”刘应强眼里闪着光,兴奋不已地问道。
秦爷爷点着头,望着柴房内的崖壁说:“自从母亲死后,他自己也就把荤腥当成最大的忌口,从不去碰它们……他就住在这柴房里,长年陪伴着母亲的灵位,一茬又一茬地种着这种不知名的草药,并且把柴房取名叫做‘寸草堂’……我便管这荒岛叫草堂岛了!”
我顺着秦爷爷的目光看去,只见崖壁上挂着一块金色的牌匾,牌匾上凸印着“寸草堂”三个暗红色大字。牌匾下方离地两米高处,用木条横架着一块平台,上面立着一块一米高的黑色灵牌,正中间竖直刻着“母亲大人李氏秀莲之灵位”几个涂了紫红色的大字,左下方还有几个小字是:“不孝子范正权立,**三十四年五月廿一日”。灵牌右侧并排立着一个玻璃镜框,镜框内嵌着一张慈眉善目的中年夫人画像。灵牌正前下方竖立着一个大木桩,上面摆着一个瓦罐,里面插着密密麻麻燃尽了祭香的残梗……
我从地上站起来,默默地,不由自主地走到灵牌前,静静地注视着老夫人微微含笑的面庞……我想起了心愿未了而长眠地下的爷爷奶奶,内心涌起一阵酸楚,泪水盈满眼眶。
刘应强悄悄来到我的身边和我并排肃敬地站立着。秦爷爷拿来一把祭香,分成三份,用松明点上,三个人手持祭香,深深地向老夫人鞠了三个躬,然后把祭香**香炉。
范老先生坐着静静地望着我们,用手背不停地擦拭着眼睛……
“范老先生三岁时,他父亲就在一次地震中丧身,老夫人一直守寡含辛茹苦把范老先生抚养长大成人,正是范老先生回报母亲的时候,老夫人就撒手西归了……”秦爷爷嘶哑着声音无比动情地轻声说,“范老先生淡泊名利,一生唯有慈母亲情,不问世事……我曾将资产的一半赠送与他,让他迁入都市生活,屡被拒绝……无奈之下,我用五公斤黄金打制了这块‘寸草堂’牌匾悬挂于此,寄希望于他有朝一日能够回心转意用此安度晚年……”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刘应强抬头注视着黄金牌匾,无限深情地吟诵道。
范老先生终于从草团上站起来,走到铺满草垫的“床”前,边掀开破烂的“草”席边略带温和地说:“你们早点回去,迟了不好走船。”
秦爷爷一听,显得十分高兴,忙走过去帮着范老先生卷着草垫,一会儿便卷了整整四大捆,一捆捆都用藤条绑得结结实实。
“一斤草放四碗水,瓦罐文火熬一小时成一碗药,每天三次不间断,连服三个月!”范老先生头也不抬地指着四大捆草垫说。
“就这些铺床睡觉的草垫?!”我大惑不解地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