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里，孩子们都放学了，院子里空荡荡的。
孙正曦停好车就往里冲。铁栏杆后有一团小小的黑影子，她还以为是放的杂物，正要从旁边走过，那小黑影子怯怯开口了：“妈妈！”
那声音小小的，颤抖的，充满了委屈。
孙正曦的心都快碎了，冲过去一把抱住儿子，“傻孩子，怎么不在屋子里等？”
元元的小手冰凉凉的，小脸蛋上也冰凉凉的。
“我怕你不来了……”元元眼中噙着泪，手紧紧抓住孙正曦的衣襟不放开。
“妈妈怎么会不来接元元呢？”孙正曦不想在儿子面前哭的，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的儿子太苦命了，两次被抛弃的经历，让他变得极度没有安全感。
母子俩抱头痛哭。
幼儿园的老师这时候来了，很不高兴的样子：“元元妈来啦？我们本来一直陪着元元的，刚才怕他冷，进去给他找外套了。您今天来的真晚，孩子一直扒在门上等你呢，谁劝都不回教室。”
孙正曦心里更难过了。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唯一一件于心有愧的事，只是对元元的身世撒了个谎。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报复她？事业没了，她独自一人拖着个年幼的孩子，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孙正曦好说歹说才说服元元坐上了后座的安全座椅，开着车，她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这么晚了，元元肯定也饿了。
一路心神恍惚，一会儿是霍东辰冰冷的话，一会儿是郑心爱得意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厉柏言冷淡的表情……
孙正曦拼命想集中精力，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车子经过大学区，树木葱郁，路灯却不怎么明亮。
突然，对面的车子开了远光灯，一片刺眼的光亮，孙正曦只觉得头晕目眩……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孙正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二天，猎风办公室。
厉柏言正在工作，突然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厉先生是吗？我是XX医院的，请问孙正曦女士您认识吗？”
“认识。怎么了？”
“她昨晚出了车祸，她父母远在外地，赶不过来，您能过来处理一下她的后事吗？她父母说您可以全权处理。”
厉柏言的脑子炸了一下，结结巴巴的，“什，什么，处理后事？什么意思？”
“她伤势太重，没有抢救过来。不过她儿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太平间，厉柏言看到了孙正曦的脸。
那张脸惨白一片，却仍然端正漂亮。这是分手之后，厉柏言第一次好好看她。
骄傲的孙正曦，总有很多想法的孙正曦消失了，只剩下这具冰冷的尸体。
厉柏言不忍再看，转身快步离开。
病房里，元元还在熟睡。小小的人儿，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厉正德，姜明芳，厉纪凡都来了，都围在病床边。
“这孩子命太苦了！”姜明芳痛心的叹气，“等他姥姥姥爷来了，看到他这副样子，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厉正德也叹息：“幸好还有姥姥姥爷，不然他就成孤儿了。真是可怜……”
厉柏言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没有姥姥姥爷，他也不是孤儿。”
厉纪凡马上听出他话里有话，“柏言，你的意思是？”
“其实，元元是我的儿子。”厉柏言淡淡把宋染的话说了一遍，又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苍天菩萨！”姜明芳欢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奶奶信！奶奶信！我就说嘛，元元和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你的儿子呢？”
厉正德也恍然大悟，“那时候被气疯了，竟然忘记重新做一次DNA检测！”
病房里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除了厉柏言，其他人都笑逐颜开。
厉柏言独自走出病房，到外面给陆乔打电话。
听见孙正曦的死讯，陆乔也愣住了。
她的确很讨厌孙正曦，可听说她死了，她心里又没来由的难过。
毕竟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元元还好吗？”她轻声问厉柏言。
“已经脱离危险了，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厉柏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乔乔，等元元康复了，我想接他回家。正曦不在了，我必须尽到父亲的责任。”
“这个自然。”陆乔当然没有异议，父子相认，天经地义。何况元元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孩子。
“乔乔，……”厉柏言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心情沉重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陆乔握着手机，心中也感慨万千。
生活永远比戏剧更狗血，剧情反转总来得那么快。让人不知所措。
听见孙正曦死亡的消息，郑心爱也难得地愧疚了几句，“都怪我，那天不该那样刺激她的。”
郑心爱把那天的事跟陆乔说了一遍，颇有点自责的意思。
陆乔只好安慰她，“算了，人都不在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以后你嘴上积点德吧。说话给别人留点余地。”
郑心爱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霍东辰没办法，只好专程去一个百年寺庙请了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帮孙正曦连做了七天的法事，超度她的亡灵。
整整一周，厉柏言都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只能抽时间给陆乔发微信。
每次他都打着给宝宝胎教的旗号。陆乔倒不好不理他了。有一天晚上，他在微信语音里唱了一首儿歌《数鸭子》。
陆乔把手机接了蓝牙放到肚子旁边给宝宝听。听着听着，陆乔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突然，肚子里的宝宝开始踢她了。
一左一右，两个小家伙跟比赛似的，你踢一脚，我翻个身，她的肚子里热闹得不行。
陆乔被他们踢得睡意全意，只好摸着肚子笑：“听见爸爸的声音这么激动呀？”
回答她的，是更有力的胎动。
“你们有一个小哥哥了……”陆乔的心情很复杂，“他叫元元，很可爱。等你们出生了，可以跟哥哥一起玩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