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言语,李母深切的目光,意犹未尽。言辞恳切,“我知道,可你一定也看到了莫城从小和我相依为命,我只是,不想他成家以后,还这么辛苦。我作为母亲,想他找一个不用他操心那么多,照顾他比得到他照顾多的女子,这样说很自私,但从我个人私心来说,我只能说你们并不适合。”
就是说冷怡是个不够强大的女子,不论是从家世、学识、或是胆识,总的来说,这次谈话冷怡知道,她和李母是不可能像想象里有一场亲如母子的场景,她根本就不是李母要的那样的莫城的妻子。
等到莫城做好饭菜,喊她们开饭。冷怡才慌忙想起调整好脸色,不过多半带了慌乱和苍白,怎么可能没被李莫城看出来,李莫城倒是好整以暇的继续陆续的把菜端出来,这时不管多么可口品相上佳的菜肴入的了冷怡的口,也入不了她的心。
李母一派自如,谈笑风生,刚说出的那番话好似对她没有丝毫影响。数落莫城回家越来越少,是不是不要她这个妈了。
莫城笑着打哈哈,“妈,你又乱说,我可是巴不得每天看到你才好呢。”
明知道不可能,李母居然很吃他这一套,笑意亲切,自然。“我看你巴不得看到的另有其人,才不是我这个已经看了二十几年的老太婆。”说完眼角还似不经意的瞟过冷怡。
“妈,你还不信我,这么漂亮的妈妈看了二十几年哪够啊,再看二十几年也不够,有了别人还是妈妈你第一。”
李母被哄的开心,没有不依不饶。“妈妈还是让你开心最重要。”她最希望的是冷怡聪明,主动离开自己儿子最好,两个人即使再相爱,两方的家人如果不支持,也是不完美的结局,生活不光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要复杂的多,又不是童话故事,公主得到了王子的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城堡中。
童话中还有女巫嘞,何况是生活,如果注定需要女巫,李母想由她扮演,她不在乎。
忐忑的从李莫城的家里出来,冷怡就崩不住,本想匆匆告别,自己一个人好生想个明白,莫城也早猜到,抓住她,不让她离去,“妈妈给你说的你都不要放在心上,相信我好吗?不要放开我。”
在爱人面前说长辈的不是自然不妥当,冷怡也没打算让李莫城知道,“他就这样明白的告诉她,相信他,还拜托她不要放开他,这样的人她怎么放的下。”
有了莫城的简单几个字,就像有了一剂定心丸,让她有安心的力量。
莫城没有让她失望,立即就看好日子,开始准备婚礼,速度快的让她恍惚,如同那场冷怡和他母亲的谈话才是无中生有。
冷怡不知道的是,莫城后来单独又回家和李母谈过,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执拗,使李母妥协,做父母的怎么可能执拗的过孩子。最后李母留话,“你自己不后悔便好,我不会仗着是你母亲而为难你们,但我也不会接受她就是。”
于是,李莫城和冷怡如愿结婚,莫城知道母亲和冷怡两人磁场不和,便也很少和冷怡一起回家见李母,对冷怡也说,不必单独回家看望李母,相见两厌,便不如不见。对李母两人不是没有歉疚的,所以每次冷怡见李母,更是小心翼翼,哪知。李母从来要的不是她这个。
李莫城为了让冷怡过上更好的生活,让李母相信他和冷怡两人是可以幸福的。长久出差在外都不介意,只为更快升职加薪。
结婚之后,李母和冷怡相见不过两三面,每次客气疏离,想起当初壮志豪言想把她当作亲生母亲对待的冷怡一阵愧疚,为何会是这样,只怪世事弄人罢。
猝不及防的看见突然出现的李母,冷怡还是挣扎着虚弱的身体半撑起身,喊一声“妈”李母听着点点头,问了一句不相干的,“男孩还是女孩?”
冷怡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女孩。”
“女孩你一定要把她教的聪明一点,别像我们那么傻。”
“不会的。”冷怡这次看李母,气质还是如第一次见她那样,悠然从容。可冷怡第一次明显“我走了,你好好养着身子,不过相信莫城肯定会照顾好你的。”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了。
“妈……”冷怡想喊住她,都来不及。
加上开头和结尾,都不过才三句话。不等她的儿子回来,不看她的孙女一眼,该说她狠心吗?这个坚韧了一辈子的女人,就算到暮年,还是一样的坚定不服输,只能说一句天意弄人罢。
所以,像别的家,她去上班,把孩子托付给父母照看的事情完全不可能发生在她和李母之间,至于冷怡的父母,本身身体就不是很好,没有足够的精力帮她看小孩,所以李母说她和李莫城不合适不是没有道理的,一点都帮不上莫城的分担。
不过,怀孕初始,冷怡就做好了辞职的准备,现在女儿刚两岁就不得不把她送去幼儿园,只是现在已婚有小孩的妇女再找工作终是没有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那样顺遂。
幸运的是,还好,有一个当年的老同学混的不错,在一家银行已经坐到了主管高层的位置,听说冷怡的现状,顾念老同学旧情,让冷怡来银行里做一个小小的职员还是可以的。
冷怡自然庆幸,谢过老同学,便开始在现在的银行里上班。
小沐雪因此两岁就踏入学校的大门,开始提笔写字,学习咱们大中华上下五千年的优秀历史文化。
然而现在对小沐雪来说,什么中华历史文化,中华瑰宝都不知道,最难最难的莫过于写自己的名字。平时学的都是写一笔一划的偏旁笔画,或者一二三四的阿拉伯数字,李沐雪三个字对她来说,简直太难,远远超过她现在的领悟能力。
歪歪扭扭,稀稀拉拉的笔画终是凑出了李沐雪这几个大字,小沐雪拿着作业扭着小屁股,跑去冷怡身边,奶声奶气的问,“妈妈,为什么我叫李沐雪呀?”
冷怡把她手里的本子拿过来,平铺在面前的桌子上,嘴并成一字,眉不自觉抬高,手指着第一个李字,清清楚楚的告诉小沐雪,“李,是你的姓,姓李是因为李沐雪是爸爸的女儿,爸爸姓李,所以小沐雪也姓李,这是一种传承。”
小沐雪也指着作业本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李字,似懂非懂的跟着说,“爸爸姓李,李沐雪姓李。”
“嗯。”冷怡很认同的把小沐雪搂入怀中,身前的小沐雪站着,冷怡在身后一脸柔和的拥着女儿半跪在地毯上。“李沐雪,是妈妈想象中干净、洁白的意思,像雪一样。妈妈想让我的小女儿单纯如雪般干净就好,不需要太过聪明。”
小沐雪还不记得雪的样子,妈妈说的太过深奥,神奇的是,不能理解大脑却默默记下了这些话。
脑海像一块尽职的移动硬盘,在我们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就默默储存下许多东西,然后在不特定的某一天,被某个不知名的什么键触动,那些被我们已经遗忘掉的,一骨碌的又弹了出来,让我们猝不及防。
等到不知名的键碰到脑海中的那根细弦,已经是八年后,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平凡的一个课间,李沐雪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眼神停在窗外,不知忧愁烦恼的童男童女奔跑在操场上,不时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她只是定定的看住,没想过加入他们。
肩膀被谁拍了一下,一个女声钻进她的耳朵,“李沐雪,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啊……”脑袋里先是一片空白,有温柔的音频缓缓穿过她的脑海,“李沐雪,是妈妈想象中干净、洁白的意思,像雪一像。妈妈的女儿,不需要太过聪明,单纯如雪般干净就好。”
心脏被一下击中的感觉霎时传遍全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难过的不能自已。还记得不要被别人看到,两臂合并起来,捂住脸,低下头,伏在桌上,呜咽着压抑让自己最好不要出声。
旁边的同学被这突然的情况弄的摸不着头脑,不过是问了李沐雪一个无甚重要的问题,“怎么反应这么大啊?她怎么了?”
“谁知道呢?这学期来的时候,李沐雪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也不合群,和我们玩。”
“不用管她,我们又没招惹她,以后别和她说话了。”
记性太好,有时也真不是一件好事,像现在这样。妈妈的温柔抚摸她的时候,愤怒对她发火的时候,唠叨念叨她的时候,全部化成绕骨柔,丝丝深入骨髓,丝丝融入血液,所有的细胞器官都记得。
之所以说回忆是美好的,只因为已经过去,复制不了,就算是不好的,我们也拥有自动修复功能,使其变得一片暖色调,才好温暖我们自己,回忆能用来感动的只有自己,旁人又如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