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屏风后忽的钻出一个人来。那人绯衣墨发,面容清俊,勾着桃花眼直对着若冰叫“卿卿”。
“怎么,阿姐那里又碰了钉子?”
柳七顿时耷拉了脑袋,极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若冰笑得更欢。谁能想到,三年前惊鸿一瞥,这大名鼎鼎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大盗,对柳若雪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为掳美人芳心,柳七是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信念,真可谓煞费苦心机关算尽。
可惜,这世上不是所有付出都能得到回报。
“小三儿,不如我帮你支几招?”
很诚恳的笑容,却看得柳七心里发毛。
当年,是谁说“兵者,诡道也”?可怜他数九寒天捧着《孙子兵法》秉烛夜读,什么苦肉计、空城计、反间计轮番上演,最后除了一记白眼,佳人根本对他视而不见。
当年,是谁说“烈女怕缠郎”?他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人家道了一“俗”字;他送锦帕,上绣“横也丝来竖也丝”,人家丢出一“滥”字。终于,佳人的丫鬟前来开门,在他心花怒放受宠若惊以为苦尽甘来之时,慷慨地泼出一盆洗澡水。
他狼狈不堪,而给他出主意的某人却在屋里笑得打跌。
失败,真是失败!
“喂,你别老小三儿小三儿地叫成不成!”柳七闷声道。
若冰自然不依:“咱们仨你是老幺,叫你小三儿有什么不对。——要不,按你家的排行,叫你小七也行。”
小七,小气。
柳七翻了翻白眼。多次抗议无效,他算是彻底认命,谁叫他比她小,虽然只差几天而已。所以,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像她这样看似无害的女人。
“真怀疑你把刚才的火气都撒到我头上了。——哎,小卿卿,这凌王虽不比我俊,但也马马虎虎,莫非是有什么隐疾?”柳七两眼放光,露出极古怪的笑意。
若冰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惊到,一口茶卡在气管里,登时咳得脸都红了。“人家儿子都三四岁了,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柳七若有所思地点头:“倒也是。——可这就怪了。据我所知,皇帝对凌王还不错,怎么忍心让一朵鲜花插在……呃,那个什么上。”
柳七毫不避讳,并没觉得此话有何不妥。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而今的习以为常,三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因此露出任何哀伤与自怜。不过这次,若冰没有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卿卿,皇帝有没有见过你?”
若冰摇头。
“那云相呢?”
若冰想了想,还是摇头。
柳七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卿卿,这事儿不简单。”
“凌王文武双全,阿姐才名在外又待字闺中,可圣旨上白纸黑字写明是我,就连云相也极力促成此事,偏偏两家还没有私交。——小三儿,这些我都知道。”
柳七沉默,良久方才苦笑:“只要你想走,没人拦得住你。——卿卿,你在玩火。”
火么?她笑了笑,拔下发簪挑去过长的烛芯,然后缓缓握紧。皮肉渐渐生出些许灼痛。那些很久以前似曾相识的亘古哀愁,借由某些特别的场景,潮水般随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