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咬,你听说过吗?
一种微小的昆虫,俗称“蠓”,有点象蚊子,但是显然要比蚊子小很多,肉眼难分辨,它的特点是咬人于无形。什么意思啊?喔,就是咬人时没有啥感觉,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被咬的地方就会肿起来,然后就是其痒无比……真的。
我在英俊潇洒的刘警官交给我的白纸上迫不及待地写上了上面这么一段话。
我写的时候手在发抖,似乎我已经被小咬狠狠地咬了一口。而且,我怎么就那么倒霉的?被咬的地方遽然是在我的那里——那里一般不见天日的,所以,我还不好意思说出来。
好嘛,那个被咬的地方开始肿了,奇痒无比,奇痒无比啊……
我试图用手去那里搔几下,可是,我怎么可以当着一个人的面这样做呢?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名警察?要知道我的那个动作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滴!
你的手抖什么抖?刘警官没有看出我的企图,他只是注意到了我的手有些不正常,他嘀咕了一句,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
是的啊,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我的心里灌满了惭愧的浆水。喔,我说话就这样,喜欢用比喻。
刘警官把一沓方格信纸和圆珠笔交给我时就说了:宋局长,不,我应该叫你宋某吧,宋某,你的时间有限,什么意思嘛我就不说了,你是一个聪明人,你想说什么就把它写出来吧,你要实事求是,一句顶一万句。
呵呵,一句顶一万句,刘警官说话倒挺幽默的,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一方便是出于善心给我一个打发无聊时间的最佳方式,另一方面也是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我要是能说出几个对他有用的破案线速来,比如对破一桩大案要案有什么“深层次的帮助”的话,也许我还会有一点生还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他感觉到用这个方式对我这种人最适用。
说完,他就想开溜走了,挺拔的身影正打算弯腰穿过一个窄窄的铁门时,我及时地大声叫住了他:刘警官,好象纸不够啊!
什么意思?刘警官警惕地回头,疑惑地问我。他的眼睛细长,眼皮是内双,看起来就象是顾冰的眼睛,顾冰的眼睛总是会在温柔中有一种深渊般的诱惑。
我大声说:纸不够,我要写很多很多的事情,再说,我是一个文化人嘛。
你是文化人?!刘警官故意客气地重复了我这句话,好吧,你有权利自己这么认为,这是你现在唯一的自由。
刘警官走了,他没有满足我的要求,他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句——你把那些纸写完再说吧。
铁门“咣当”一声关闭了。周遭的一切如同通常的夜晚一样再一次地静寂了下来。我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汩汩地流了出来,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小咬飞翔时从它身体的深处发出的的快乐的尖叫声。
对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咬的血是什么颜色?
是紫黑色吗?
我有点倾向于这个结论,我瞪眼看着自己写的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文字发愣了好一会儿。
时间似乎停止了……时间刚才还在吱吱地叫着,滋滋地燃烧着。
我试图体验着自己的呼吸,唉,很陌生、很沉闷啊,我的呼吸好象是另一个人的呼吸。我再仔细听,心脏里无疑还有一些杂音,一些奇怪的杂音,似乎有人在我的心脏里安装了一只窃听器,那只窃听器有它自己的不同于我的心脏跳动的另一种节奏,并且,我的心脏也不象是自己的,而是我找谁借来的。
眼前,是白色的墙壁。
白的有些耀眼,白的让我绝望,可是我没办法回避它,就象我足够潦草的几十年的生活,只要你存在,生活就存在。
生比活容易,活比生艰难。
我换了一个新的躺着的姿势。
说真的,我不能保持一种姿势很久的,就象我不能够与一个女人交往很久,那样……很累。
我换了新的姿势后就觉得自己舒坦了一些。于是,我听见自己在喃喃地问自己:我是活的寂寞透了,还是在发神经啊?我怎么就会控制不住地要做那种事呢?
这么和你们说吧,一个人要是混到我这一步,基本上就算是没戏了!到站了!下课了!
此刻,我委实有一点……很******难为情。
现在,众所周知,我乞丐似地躺在冰冷的墙的一角,穿的是“制服”,理的是那种很短很短的平头,说光头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还负重——
是24小时不离身的那种超级负重。靠,大家应该知道我在哪里了吧?
我在想自己的事……
反正时间就这么多了,而我能干的事情也就是想事,我想着,想着,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很哲学的问题——
到底是****一样的生活绑架了我呢?
还是我绑架了****一样的生活?
对了,再提一下前面我写到的那段话。
很多人不知道,小咬也是有血液的,颜色嘛顾冰说和我脸上的雀斑的颜色很相似,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紫黑色,很特别,很古怪,只要它存在,就永远无法消失,你用任何方法对付它,结果都是一样的两个字:失败。
由于它很小,肉眼有的时候就看不出来,而且在自然界,有一种小咬专吸异性小咬身体里的血。这些小咬据说生活在城市与农村的结合部,也就是在郊区,他们数量极为稀少有限,表面上混同于大量的一般的小咬,你怎么认真观察它们,它们都与普通的小咬无异,它们喜欢单独行动,白天睡觉,晚上飞出来,一旦有了中意的雌性目标小咬,他们就会突然拔出自己的匕首,在目标蚁小咬身上划出伤口,然后疯狂地吸取伤口流出的血以维持自己生存的激情……
顾冰披散着长发,闭着眼睛,她的嘴唇微微地张着……
……
她洁白如玉的身体让我一瞬间感到了不真实,换句话说,顾冰在我的面前已然不是一个生命了,她是一个芭比娃娃玩具……
我有点晕眩。
咬咬牙,我从顾冰身边爬起来,下了床,顾冰 叫了一声,她伸出白藕似的双臂,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希望我继续躺下来,最好是抱住她,她也抱住我,我们继续维持着属于我们的:快乐的死的状态。
我冷笑了一下,表情怪异,就穿着拖鞋去了厨房。
我早就知道那里有一把很合适的东西摆着呢:一把瑞士军刀。一把锋利无比的瑞士军刀。那是我买的,有一次吃水果时我觉得原先的小刀用的不够麻利,偶尔在商店闲逛时看到,就买了。天地良心,我买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把瑞士军刀会变成一个凶器。这一点就象我们人,通常我们都是好人,但是很偶然的一件小事情,好人就变成了坏人,这个坏人本来的好人经历,也随之变成了坏人经历,就这样简单。
我看着瑞士军刀想了一会儿,或者说沉默了一会儿。
那是一个注定暗无天日的雨夜。雨水哗哗哗地下着,雨水从窗棂里渗透进来了。
落地窗帘死命地摇摆着,窗帘上绣着罂粟一样怒放的花朵,窗帘摆动的时候,罂粟花也在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