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二十几岁,只要不是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就不可能是一张白纸。
白可人虽然是傻白甜,但是她身上的傻、白、甜,至少是基于正常人的智商、情商和阅历之上的,虽然不如吕芒深谙世事,不如苏小茶精通恋爱,不如庄斯斋理性清晰,但是她也是正常人,也有过去。
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大学时期,白可人倾心于一位学长,不过和所有出浴爱河的女孩一样,并未鼓足勇气向学长告白,而在那个时候,正巧有另外一位同学向白可人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没错儿,那个人后来成为了白可人的初恋男友,后来吕芒、苏小茶和庄斯斋问起白可人,当初为什么要和那位同学在一起的时候,白可人摆弄着手指头道:“因为他对我好。”
对,因为他对我好,这个理由听起来顺理成章,顺理成章到早已让无数人的耳朵长茧子。
多少女孩子谈恋爱,都是出于一个对方对自己的好,只是,这个理由单纯到不亚于两小无猜,却也不输给天真愚蠢。
很多的好,到了最后慢慢变成了不好,于是女孩子们都开始茫然,就像她们不明白焦炭和氢氧化铁经高温为什么会还原成二氧化碳和铁一样,她们想不明白与恋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倒回原点。
而到最后,也就仅仅只剩下一句,“他对我好过”。
至于毕业之后,白可人在父母的安排下,顺理成章地进入医院工作,也算是父母对她最精准的了解和预判——在关于恋爱方面,父母虽然步步紧逼,但是也保留了原则,其中之一,就是不许白可人和医院的同僚恋爱。
往好听的说,是不想白可人找到的另一半和她一样颠三倒四不分早晚,两口子同在一个屋檐下硬生生过成时差夫妻。
往不好听的说,是觉得白可人的智商和情商不足以一次恋爱修成正果,倘若落得个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再见面的时候,那样的尴尬场面之下,以白可人的脑力,怕是想钻地缝儿都找不到缝儿在哪儿。
要么怎么说,这天底下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父母。
而身为小护士的白可人在进入工作环境后,朋友圈子在急速缩小,曾经的朋友们分布在各区各环,在拥堵的公交地铁线路中显得山高水远,一起吃饭逛街舔冰淇淋的喜悦被漫长的回家路程所稀释,白可人宁可下班后回到出租屋里看部韩剧,恰好,她的朋友们也一样。
至于男人们,也并未因为雄性高大的身材和健硕的身躯而在这钢筋水泥战场中显得轻松多少,每个人下班之后就累得只剩下一个“累”字,偶尔也碰到过对白可人有好感的男人,那份好感仅限于和她一起吃顿饭,再一起进地铁站。
好感达到五分以上的,或许会陪着她等到她要乘的那班地铁,哪怕自己要乘的那班与其背道而驰的地铁会先几分钟到来,而目送她在玻璃门后好像被抽水马桶的水流抽进黝黑的隧道,这也足以算是一种付出,足以让白可人感动。
至于好感度连五分都不到的,则在吃过饭并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面额钞票以应付AA付账后,便因不乘坐同一条地铁线路,而在霓虹灯中摆摆手,与之分道扬镳,至于要求她到家之后发条短信以报平安,则是一种礼貌,单纯到仅仅只是想知道是否需要因她并未安全归家而负责,听到信息提示音后甚至懒得去看,更谈不上回复。
大家都很忙,也很累,那个愿意买好包子在清晨寒风中等白可人半小时,只为看着她吃着包子的侧脸一起走去教室的少年,永远停在那个两小无猜的青葱时代,时光的年轮匆匆疾驰,年少的他追不上。
曾经说好要一直守护她的人,即便没有天各一方,却也在岁月的碾压中变了模样。
人们开始自嘲自己忙成狗,自嘲自己是单身狗,反正不管是忙成狗还是单身狗,都没什么差别,汪汪就是汪汪,用四条腿匍匐,城市中的蝼蚁们都这样。
连头都抬不起来,还谈什么恋爱。
就像此时,当白可人听着健身教练聊起那些天南地北的时候,白可人始终在惦记着明天早上还要去哪几个病房换药。
于是在她的心不在焉中,阿珂终于恋恋不舍地提出了送白可人回家。
真好,如获大赦。
苏小茶的甜点店距离脱单公寓并不远,阿珂似乎意犹未尽,在步行回家的路上讨论起了白可人的体质问题,并自告奋勇称可以帮白可人健身,担当她的私人教练。
健身啊,白可人没想过,她要上早晚班,时间不固定,有时候赶上急诊还会加班,即便是下班了也只想回家睡懒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一个让她的心动和喜悦足以支撑她在上过通宵夜半之后还愿意化妆洗澡出门约会的男人。
“呵,”大概是觉得熟络了,阿珂的语气显得随和起来,至少不再像板板正正的书面语,“我见过多少公司的CEO都没你这么忙。”
说这话的时候,白可人心中暗道,自己的确没CEO那么忙,可是也没有CEO赚得那么多,不知道明天在哪儿,不知道未来的希望,更别提自己想要和一个什么样的人一起完成什么梦想,度过什么人生。
而也是在说起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横穿回家路上的第一条马路,街上有几辆车经过,阿珂自然地拉住了白可人的手肘,牵着她过了马路。
大概是因为经常举哑铃,阿珂的手指有茧子,那生硬粗糙而又有些狂野的手掌碰触到白可人光洁的手肘时,她的心跳有些快。
马路,显得有点儿短。
而后,当他们穿过第二条马路的时候,阿珂正在和白可人聊起女性的最佳身材,这一次,路过的车更多了,阿珂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白可人的肩膀。
柔软赤裸的肩头被那只大手包裹其中,灼烫的温度让白可人浑身一凛。
马路,突然又显得有点儿长。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有些人陶醉其中,有些人皮肉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