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装潢依旧,就连别墅里的味道,都带着她临走前记忆中的淡淡栀子香气。幸夷扇站在门口,神思恍若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一夜,电闪雷鸣,倾盆暴雨打在窗户玻璃,“砸吧”的声音响彻静默的客厅。
“夷善,你是不是跟席穆卿那小子在一起?”坐在沙发上的幸常安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幸夷扇,神色冷冷。
幸夷扇跪着,双腿绷直,满脸倔强的看着幸常安。他是一家之主,幸家的顶梁柱,整天忙于生意场上的应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不在家,从不关心她的生活,现在凭什么过问她的感情?
“你还敢瞪老子?”幸常安睁大怒目,猛地站起,扬起手,清脆的一耳光,印到了她的脸上。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你无权干涉我的人生!”处在青春期的她,脾气本来就爆,点火就着,更何况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脸上的余痛,火辣火烧,一路沿着面部神经,刺激到她的泪腺,眼泪不争气的脱眶而出,顺着脸颊,哗啦啦的流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允许她和廖星来往,就不许她和席穆卿在一起?而且爸爸一直都很疼爱她,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宠,从来都没有打过人的爸爸,这一次却如此的狠心,为什么?
幸常安眼看女儿左脸因为他的一巴掌,开始红肿,心底生出些后悔来,正准备伸手去摸她的脸道歉,脑中念想忽然一过,脸上神色复杂起来,不行,他不能让夷善去见席穆卿,那小子接近他女儿,肯定有目的!
于是,他忍痛割下心头的爱,狠着一张脸,破口威胁,“我告诉你,你跟谁都行,就是跟他不行!你要是再敢跟他见面,你就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
爸爸说什么?!
幸夷扇拼命咬着下唇,不可置信的看着幸常安,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心口像是被最亲的人狠狠的插上了一刀,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爸爸说的话,他竟然让自己从家里滚出去?
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她和幸常安两个人,他的话音落下后,整个客厅像是被冰冻成千年寒冰,鼻尖酸酸的,抽了抽鼻子,客厅里独有的茉莉香气,猛地刺激到她的鼻腔,泪水混着鼻涕,模糊了她涨得通红的小脸。
“我这就走,谁稀罕呆着这个冷酷的家了?最好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省的你天天看着我烦心。”她泪水连连的脸上,忽然唇角一扬,露出个极讽刺的笑,笑与泪水结合在一起,看得幸常安心尖一凉。
这孩子,居然为了那个臭小子,说不要这家了!
“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竟然值得你跟我断绝关系?”幸常安抑制不住内心狂起的愤怒,不禁喊道,要是那小子在他面前,他定要撕烂了那小子!
听到他的话,幸夷扇戚戚一笑,眼底掩饰不住光芒,那光芒很远,似乎直接穿过了幸常安,没有一丝落在他这个爸爸身上。
“他什么都好,尽管他只有十七岁,但作为男人,他至少比你有责任有担当。”
有什么可比呢,自从她有记忆懂事起,爸爸就不关心妈妈,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而妈妈也很冷漠,在家里什么也不关注,她好像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而本该是他们三口的幸福之家,她住在这里却像住在快捷酒店一样。
这个家,早就名存实亡了。
“你……你给我出去!”幸常安大口喘着气,眼中的怒火快要喷涌而出,伸出手臂,往门口一指,怒不可遏道。
席穆卿!那人的儿子,有什么好,能好到哪里去?有什么样的老子,就能生出什么种来,他老子要是有担当,当年就不会干出脚踏两条船的龌龊事!
“走就走!”幸夷扇站起身,因为跪了好久,膝盖麻得一下没站稳,踉跄了下才勉强站住身,一瘸一拐的往大门走去,背影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到了门口,幸夷扇停住了身影,转过头来,看着别墅客厅里华丽的欧式沙发,巨大的水晶吊灯,还有她和妈妈一起亲自去挑选的波斯地毯,那是她最喜欢的图案花样。
真的要走吗?这一走,她就是永别这个家!
视线往二楼瞥去,二楼走廊的拐角那里,站着一个冷冷清清的身影,那身影蓦地一闪,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幸夷扇眼底充满了失望,她和爸爸吵架,妈妈从来都不插嘴,甚至很少下二楼,而是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去看一眼。
妈妈根本就不在意她,爸爸现在也不喜欢她,这个家的两个人都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呆在家里?
走吧,离开这个冰冷的别墅!
她恍恍惚惚的走出大门,推开花园的栅栏,漫步目的的走着,湿滑的路,黑暗的夜,呼啸的狂风夹着猛烈的暴雨,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脸上,她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知道往前走。
直到漆黑无底的路口,忽然射来一束微弱的亮光,那光芒瞬间照射进她的眼底,光芒并不刺眼,透过冰凉的雨,竟让她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温暖,还有安心。
幸夷扇开始小跑,像那道温暖的光芒追了过去,大喊着等一等,等她模糊的泪眼跑到了那道光芒的源头面前,伸开双臂,拥抱那束微弱但暖和的光。
意外的,那道光熄灭了,但却在寒冷黑暗的雨夜里,她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些许急切,一丝担忧,从雨夜里穿透而来。
“扇子,你还好吗?幸……你爸爸他有没有说什么?”
“席穆卿,你怎么才来……”幸夷扇小声抽泣,婆娑的泪眼对上了他被雨淋湿的清冷面颊,心口一热,伸出双手,使劲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趴在他肩头开始大哭。
席穆卿身躯一震,僵硬了数秒,手电筒从手中掉落,环住了她颤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