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风涤不净残虐后的血腥余味,人说元荣不过是帝王家用来招摇的幌子,无论曾经多么风光,得到的仅仅一块匾额,一个四品以下的才人头衔。
萧条久了,充其量和冷宫也相差无几,这宫里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一步登天,除了等着被牺牲,还能怎么做。
只是经过一场雨,是否会有新的东西发酵?或者,变了的欲望。
痛。这是她醒来的第一个想法。
抬了抬干涩的眼皮,余光扫视了整个房间。
这是哪儿……我,我是谁……嘶……好疼……
不远处的红烛还滴着泪,燃烧了一夜依旧透红,有种刻意的矫情在里边。
笑,欢乐,悲伤……仿佛这一切都与她不再有关了。
她说不清哪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哪怕此刻她胸闷气短,她都清醒得意识到,她失忆了。
记忆或者过去,一场梦,什么都没留下。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进了两名婢女摸样的姑娘,端着洗漱脸盆。左边那个眼睛微红,似是哭过。另一个微微皱着眉毛,绞干手中的面巾,径自走向她。
“小姐醒了就起来吧,可别再让娘娘们抓到把柄,奴婢和怀卿也跟着不好过。小姐既然已经认清自己是丞相之女,这是命,你就得受着。”
“瑾瑜!”那名为怀卿的少女瞪了她一眼,喝住了瑾瑜,“小姐不要听她胡说,若不是她拦着奴婢去找老爷,小姐也不用在这里受这种罪。”话音刚落便抽嗒起来。
尚躺在床上的她瞬间有些头疼,她稍稍理了理思绪。
密长的睫毛闪了闪,她喊:“怀卿,替我更衣。”这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瑾瑜一讷,瞥向怀卿却没有说话,伸手倒了杯茶给她顺气。
若是之前,眼前这位小姐怕是不会如此冷静喊来怀卿,多半是蜷缩在被窝里安静地落泪。
怀卿接着瑾瑜的手,抖了抖面巾,放回脸盆。这姑娘显然比瑾瑜好糊弄得多,没有丝毫停顿,替她穿完了里外的衣服。
不够,这一切远远都还不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
“怀卿,你刚才说……我是谁?”这语气要做到如何得波澜不惊,以至于瑾瑜都猜不透她的思量。
“小姐……”怀卿张了张唇。
“回答我。”停顿不过瞬间,她用极缓的语速逐字逐句。
“这……您是当朝丞相的三女儿慕容榛。”怀卿小心翼翼地报上她的名讳,其实慕容榛本生性随和,只是娇弱了些,倒也多了些真实。
瑾瑜站在右侧说不上话,实则有些诧异。
“错了。”她抿了口茶,转向瑾瑜。
瑾瑜得到示意,顿了数秒,低声道:“您是当今天子的才人,小姐。”
她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这瑾瑜好生聪慧,竟反观出怀卿所说的话中的漏洞。
怀卿的唇瓣开合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
是啊,她是皇帝的人。当今天子最恨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权臣丞相,如今他的女人若是帮着这么个地位的东西和他反着干,结果可就不言而喻了。
“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瑾瑜拉过还想说什么的怀卿出去了。
身后握着杯子的她眸光凛然,指关节微微泛白。
丞相之女,皇帝的才人。
估摸双方的算盘都打得极好,只是眼下这颗棋已经废了。
她没有父亲想象中那么受宠,她也没有帝王想象中那么备受关怀。
她的身边看样子除了那两个婢女也再无其他。
那瑾瑜显然是父亲身边的人,论才智,论心计,怀卿都是比不上的,慕容榛要是早早发现这一点,现在就不会那么辛苦得装疯卖傻……自然,如今的她才是慕容榛。
她起身走至窗前,看见满园的梅儿开得娇艳……原来,已经深冬了啊,呵,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