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厕所的时候,阮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待她解决完生理问题,站在洗脸池前洗完手,转过身准备出去时,瞥过某个视角,眼熟得很,她才愣了一愣。
对呀!摄像头!
她怎么忘记摄像头了?!
栗青邦她安的那三个摄像头,其中一个不就在洗手间里……?!
这设备虽然是用来给她“监视”傅令元的,但傅令元的电脑估计也是能看的。
阮舒脸唰地一下又红又烫,羞恼地绷着脸开门出去。
傅令元倒是好好地站在原地,好像非常自律地遵照了她的指示没有挪过位置,此时正对她笑脸相迎,关心:“女王陛下上完洗手间了?”
阮舒没有回答他,凤眸轻轻狭起,先观察了一下地面,然后往沙发的方向的扫。
她看见了放在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合上的。
可她记不得,电脑是不是原本就放在那儿的。
阮舒凝眉,转回视线。
傅令元在继续笑脸:“请问女王陛下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大概他也没想起来摄像头这件事吧。阮舒稍加松气,挥挥手:“动吧动吧。”
她往回走。
傅令元没有强求要再抱她,可像极了跟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虽然没有搀,但两只手都抬着,护在她的身体两边,生怕她随时会摔跤。
她并非纸糊的,阮舒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忍不住吐槽:“你的举动能不能不要那么浮夸?”
“我想再浮夸一些,你又不让……”傅令元不仅委屈,而且幽怨。
阮舒鸡皮疙瘩要落一地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生了。”
傅令元无奈,总算收起浮夸,也表达了自己的不高兴,与她打商量:“阮,要不你换个威胁我的理由吧。当着孩子的面老说不生,她会难过的,听多了,万一以为我们真的不喜欢她、不想要她,怎么办?”
阮舒心里磕一下,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肚子,觉得他的话好像确实有道理。貌似有个“胎教”的问题?不知道具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说,只要怀孕了,就等于开始了……?她完全没概念……
回过神,见傅令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笑非笑,似洞悉她的心理活动,阮舒急急把自己的手从肚子上放下,瞥开脸。
卧室的门在这时从外面被叩响。
来的是栗青,通知道:“老大,陆爷听说你今天太过Cao劳身体不适,又把家庭医生叫来给你看看。”
傅令元不想去也得去,稍加整理了后准备下楼去,临出卧室门前叮嘱阮舒在床上躺好等他回来。
而他前脚刚走,阮舒后面就从床上爬下来,走去沙发,打开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确认清楚,她梗着不舒、服。
她也确实觉得,傅令元的“笑脸相迎”古古怪怪的。
看到屏幕尚停留在洗手间监控画面的状态,阮舒气得肚子都要疼了。那个色鬼大变态果然利用摄像头偷窥她了!
啪一声猛盖回电脑,阮舒气汹汹要找他算账。
记起他此时正在一楼应付陆振华派来的医生,她又压下情绪回来。
转念她记起,她现在又不是偷偷摸摸躲在傅令元这里的,而是受到陆振华光明正大的邀请,那怕什么?
她一整天没露面了,这个时候正好也能像昨晚那样散散步、透透气。很快阮舒拿定主意,回客卧去换了身衣服,捯饬好自己,也下了楼。
坐在客厅里正接受医生检查的傅令元见到她身影的第一时间就折了眉,脸上的不高兴都能堆出一片乌云。
阮舒佯装今天才和他刚刚打到照面,清清淡淡地点头致意:“晚上好。”
傅令元脸是黑的,语气是正常的:“阮小姐晚上好。”
“受伤了么?”阮舒装模作样地关心。
“嗯,一点轻伤。”傅令元回答得简单。
庄爻在这时从他房间的方向出来:“姐!”
阮舒自然而然不再理会傅令元,转向庄爻:“走吧,还是陪我出去散散步,我睡了一天了。”
因为傅令元投射来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庄爻便循着方向瞟了过去,接收到了来自他强烈的警告。
庄爻视若罔见是肯定的,从容跟在阮舒身后。
今天貌似倒春寒,气温比昨天低,风也比昨天大且凉,幸好阮舒的外套够厚。
“姐,你把领子立起来,脖子太空了。”庄爻关心,“要不进去戴条围巾再出来?”
“不用。”阮舒接受他的前一个建议,立了领子,“这样就够了。我不久呆。”
庄爻未多劝,视线落在她面庞上细细打量两三秒,松一口气:“看来姐已经没事了。”
阮舒摸摸自己的脸,点头:“嗯,不难受了。晚饭也吃了,吃了不少,没有再吐。”
“那就好。”庄爻笑笑。
阮舒“不久呆”的计划是至少绕着别墅走完一圈。
结果才走了半圈,栗青就找来了,又有事情要庄爻邦忙。
庄爻看阮舒的意思。
栗青迅速低声提醒:“医生走了,十三刚送出去。老大回楼上了。”继而哀求,“阮姐,外面风大,你还是进去吧……否则我得把明年的屠宰场也给承包了……”
阮舒轻语气,没为难他:“嗯,我马上进去。”
“谢谢阮姐!”栗青万分感激,再佯装和庄爻打了个招呼,便先回去了。
阮舒十分随意地再晃荡两步,也携庄爻回头。
傅令元高大的身形就等在三楼的楼梯口,如山一般,沉笃的面容上则是风雨Yu来的乌云密布。
阮舒似丁点儿未察觉,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的冲动想去追究他偷窥她上洗手间一事,云淡风轻地停定在低他一级的台阶处,伸出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
察觉她招呼不提前打一声地就直接把双脚悬空了,傅令元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连原本想教训她的话都顾不得,忙不迭连她的两条腿一并抱住栓紧在他的两侧腰上。
也幸好他的地盘够稳够扎实,换作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这样一挂,指不定得踉跄,还是在楼梯口!多危险?!
紧紧抱住自己的命,傅令元即刻转身退到安全的地方。
颈侧传出阮舒轻微的笑,因笑而喷出的气息悉数钻进他皮肤的毛孔里,痒得傅令元喉头一紧。
想凶她又舍不得,他便就势改为摸她的臀。
阮舒即刻要挣开他。
“好好好,不逗你了。”傅令元噙笑保证,其实也是为他自己考虑,不想引火上身。
阮舒安安稳稳地重新趴回他的肩膀。
傅令元抱着她往卧室走。
阮舒下达指令:“我想看电影。”
傅令元言听计从,马上改变方向,转去影音室。
放她在沙发,邦她脱外套,给她枕靠枕,再给她盖好毛毯——阮舒一动不动,享受他的伺候。
傅令元乐在其中,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喜剧吧。”阮舒支着脑袋,显得慵懒。
傅令元就给挑了老片子,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栗青的动作倒是利索,短短的时间内就遵傅令元的吩咐送了零嘴和果盘上来。
傅令元顺便去门口接了进来,然后也坐到沙发上。
他自然而然地揽过她,她也自然而然地从靠着沙发背改为靠进他的怀里。
傅令元从后往前圈住她的腰,手心依旧轻柔地覆在她的小腹上,下巴蹭在她的鬓边。
影片开始播放,两人均不言语,静静地观赏。
周氏喜剧很热闹,他们两人却始终没有因为里面的任何情节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阮舒原本就很少会影片而受情绪感染,理性之上,何况是部早就烂熟于心的经典之作。
傅令元则注意力压根不在电影上,一只手忙着和他女儿联系感情,另外一只手隔一会儿往阮舒的嘴边递果仁或者水果。
但他没让她吃太多,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停了。
他有给,阮舒有吃,他没给,阮舒便没在意,也是因为后来,她竟然难得地沉浸在剧情里了。
非常奇怪。
简直在推翻她的理性至上。
从剧情里晃回神来时,电影已播放完毕。
阮舒扭头看傅令元,想知道他的反应。
这才发现,傅令元不知何时睡着了。
脑袋歪歪地靠着沙发背,保持着搂她的姿势,只不过他覆在她小腹处的手已然些许松开。
影音室内此时的光线就和电影院里差不多,光影交错地打在他沉笃的面容的上,显得轮廓愈发深。
同时,疲累也一览无遗。
就像她在他身边往往总是睡得最好一样。他也说过,他在她身边也往往能提高睡眠质量。
阮舒小心翼翼地侧身,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趴到他的胸膛去。
傅令元却是骤然一蹬脚,惊醒了。
的的确确是“惊”醒,阮舒瞧得清清楚楚,他睁眼的刹那间眸底的恐慌。
“做噩梦了?”她凝重。
“阮……”傅令元的眼神略微失焦,似乎忘记了他们两人现在身处何处。
他抬起手掌捧住她的脸,看着她,似在辨别她的真假。
阮舒的手心覆到他的手背上。
傅令元长长松一口气,抱住她:“我没什么事……”
话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猛地又记起什么,拉开和她的距离,低头看看她的肚子,又重新看回她的脸:“我、我、我是不是梦见你怀孕了?”
阮舒忍俊不禁,摇头:“不是。”
傅令元怔住,眨眼的功夫,脸上便遍布失落:“果然是做梦……”
阮舒好气又好笑,捉住他的脸,完整地重说:“不是在做梦。”
傅令元再度愣住,好像仍旧糊涂,没有马上回应,而去拿他自己的手机,点了好几下。
他的手机蓝牙应该是和影音室的设备连接在一起了,顿时,满屋子回响她的声音。
就是先前录下来的她告诉他的那句话——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
在这样的环境下循环一遍又一遍,比原本在卧室里的音效更好,便也更叫阮舒难为情。
傅令元笑,笑得又傻又灿烂:“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阮舒不想理他了。
傅令元倏尔倒过来到她的腿上,圈住她的腰,将面庞深埋在她的小腹。
然后就暂时没有动静了。
阮舒只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通过她身、上的衣料透来的热燙。
她摸上他脑袋上钢针似的短发。
半晌,她又感觉到,他在亲她。
隔着衣料亲吻他的肚皮。
十分珍爱,十分虔诚。
阮舒滞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抬起脸。
明明此时屋里的光线偏暗,他的眼睛里却似盛满星光,璀璨溢彩。
“谢谢你阮阮。谢谢。”
他说。
牢牢地捉着她的手。
阮舒回扣住他的手,唇角轻弯:“傻瓜。”
傅令元在她话出后,突然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往外走。
被独自留在沙发上的阮舒一脸懵,见他都要开门了,赶忙问:“你去哪儿?”
傅令元局促地搓了搓手,有点窘:“我不行了,还是太激动了,必须出去跑几圈,再翻两个跟斗。”
阮舒:“……”
怎么越说他傻,他就越犯傻。
从下午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能保持在刚得知的兴奋之中……?
“真的要翻?”阮舒问他确认。
傅令元考虑了一下,坦诚道:“如果能跑到阳台上喊话告诉所有人,更好。”
“算了,你还是去翻跟斗吧。”阮舒摆摆手,不想管他了。
结果……
等她再看过去,傅令元就不见了……
那个二傻子该不会真的……
阮舒噌地起身,奔出影音室,走到楼梯时想到什么,又改道跑进客卧,站到窗户前,通过窗帘缝往下面张望。
没看到底下有人,反倒是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起。
熟悉的沉磁嗓音从她头顶含笑落下:“你才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