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预感,不是直觉,更不是猜测。
应该是,心有灵犀。
她知道他……
她就是知道。
他很爱她……
他会来……
她这是拖累他了……
她这次又要成为他的累赘了……
怎么办……
她现在该怎么办……
陆少骢好似对她杀人的经历相当感兴趣,两眼放光:“阮小姐,你真的杀人了?还杀过很多人?”
阮舒迟缓地收住飘飞的思绪,钝钝回神。
她还得打起精神继续应付陆少骢。
在傅令元来之前,她得先尽可能地做点什么……
不能再被害怕支配住……
不能把重担全交给傅令元一个人……
焦聚凝回在陆少骢的脸上,阮舒想起陆少骢的嗜血,想起陆少骢在屠宰场做过的事,觉得陆少骢是真心诚意地感兴趣。
又想起傅令元曾说,他和陆少骢之间的关系,建立自“dirty-makes-friends”,阮舒将薄凉抿在嘴角,淡淡的,眼珠子黑若点漆:“是啊……杀了……杀过很多……直接,间接,都杀过……”
“我很喜欢看狰狞的伤口……喜欢看血液从人体里慢慢流出……所以无论小爷邀请我去看谭飞断指,还是去看蓝沁鞭刑、与黑狗****,我最后都去了。”
“那个时候我还和傅令元在一起,他好几次都因为这类事情教训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确实喜欢看。”
经她一提,陆少骢自然而然也记起,看谭飞断指和蓝沁鞭刑时,傅令元都强行捂住了阮舒的眼睛。而看蓝沁和黑狗****,傅令元中途进来的,带走阮舒之前,还对他发过一通脾气。
或许因为阮舒是傅令元玩过那么多女人后第一次收心也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娶进门的女人,陆少骢对她的印象比对小雅深刻,细究之下,对她的好感其实也比小雅多。
当然,形成此偏颇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阮舒比较纯粹,小雅终归是自己的母亲弄到傅令元身边的棋子。
回忆令陆少骢越想越开心:“阮小姐,你知道吗?其实你刚和阿元哥结婚的那阵子,我挺郁闷的,因为你把阿元哥的时间抢走了很大一部分。阿元哥还时不时教训要我尊重你,要求打从心眼里将你当元嫂。”
“你后来和阿元哥离婚,我反而不太适应。而且说实话,”陆少骢老实相告,“曾经我也确实对你和阿元哥离婚后的关系存疑过。”
“小爷大概是忘记,你已经和我坦诚过。”阮舒淡声。
“噢?那我还真是忘记了。”陆少骢摸摸后脑勺,再现那副单纯无害的邻家小弟弟之感,“以前就觉得阮小姐你在女人之中属于胆子比较大的,虽然阿元哥总担心你受惊,但我并未见过你害怕。却原来阮小姐喜欢看伤口,那以后我给人动刀子的时候,再约阮小姐一起啊~”
最后一句话,算是把他刚刚所洋溢出的邻家小弟弟之错觉破灭掉。
阮舒早见识过他这种疑似分裂的人格,丝毫无波澜,平静道:“我的胆子并不大。当初小爷追我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小爷,就是因为我见过小爷杀人、见过小爷在屠宰场里对人用刑,所以害怕小爷(第374章)而不想接受小爷,害怕自己如果有一天惹到小爷,也和他们落得同样的下场。”
陆少骢的记忆再一次被勾起,笑了笑:“说起来,我当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向阮小姐你保证过,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做出对阮小姐你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事情(第374章)。”
嗯……他曾金口玉言的“免死金牌”……还能想起来就好……阮舒暗暗呼一口气。
为了表现得自然而不可以,她马上浅淡弯唇:“小爷倒是还记得这句玩笑话。”
这并非完全撒谎,彼时她确实没太把他的这句承诺当真。
但在刚刚和他忆往昔套近乎之时,忆出这么一茬,她也就顺势给他提个醒,不管有没有用,在傅令元到来之前,她都先“病急乱投医”地把能上的保险都给先上了、能套的救生圈都给先套了。
而很明显的,陆少骢在刚刚话出之后,原本脸上的笑意便滞住了,神情变得难辨。
一旁的小雅很早就受不了陆少骢与阮舒的越聊越嗨,只是始终无从打断,此时听言心中大惊,再顾不得合适不合适,忙出声:“小爷,阮小姐是故意套你的话。她心虚了,在为她自己找求生之路。”
“闭嘴!”陆少骢倏尔爆吼,吼的对象自然是小雅,整个人眨眼的功夫间变得浑身暴戾,“你以为你很聪明?!需要你多嘴来提醒我?!”
小雅受惊之色难掩,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眼里波光涌现,咬了咬嘴唇没让水珠子掉落,怯懦哽咽:“小爷,我只是担心你……我不知道你和阮小姐以前的关系这么好。你们继续叙旧吧。傅先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前面的话好听,最后一句有意无意地便再对陆少骢加以提醒。
阮舒再次确认,这位雅小姐比以前的汪裳裳之流多点脑子。
她便直接接着小雅的话,幽声嘲弄:“雅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说我和小爷不是叙旧,是道别……我现在的话,全是临终遗言……如此宝贵的机会,我和小爷更该继续聊了……”
小雅的手指在身前攥在一起——她要的是陆少骢不要再和阮舒废话……
此时的陆少骢却根本没听进两个女人的话,蓦地抓住小雅的胳膊,急切询:“小雅嫂子!东西!东西呢!”
瞥见他另外一只不停颤抖的手,小雅反应过来他这是手疾又发作,不免愣了一下,毕竟距离上次,中间才间隔短短的几个小时而已。
是因为这回用的是独品所以控制手疾的效果不如他自己配的药?还是因为他的手疾又加重了?
“小雅嫂子?!”陆少骢喊着,不耐地自行往外走,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自己找外面的那些手下要。
小雅忙不迭安抚:“小爷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你等等!”
说着飞快地奔出去。
阮舒蹙眉立于原地,看见陆少骢用一只手紧紧握住另外一只不停颤动抽搐的手整个人躁动不安难受得脸色发白直冒汗并发出申吟,很快双膝跪地,紧接着弯腰将头顶在地面,最后不堪负重似的趟到地上,蜷缩成一团。
傅令元告诉过她陆少骢的手没治好留下后遗症,倒是才有机会亲眼见识,这是严重到何种地步了才会如此……
没记错的话,傅令元也说过,陆少骢给他自己配的药里有部分成瘾物质的添加……
阮舒微抿一下唇,静默无声。
陆少骢已然忍耐不住一般,开始往门口爬:“药……药……”
小雅倒是迅速回来了,带着医用药盘。
看到她将不明粉末溶解成浑浊的液体后用注射器驾轻就熟地位陆少骢注射,阮舒不禁狭了眸,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小雅谨记上一次的教训,这回给陆少骢打完针之后,根本不敢再好奇逗留。
起身的时候正与阮舒的目光对视上。
“你给他打的是什么东西?”问归问,阮舒心里其实有所猜测。
小雅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她的问话上,而想到一件事——她离开了,着屋里不就只剩陆少骢和阮舒……?
思及她此前的遭遇阮舒马上也能受一通,小雅不觉隐隐兴奋,报复的块感席卷心头。
这个阮舒传闻中不是Dang妇么?既然都把海城的大多数男人睡了个遍,怎么能少了海城最身份尊贵的陆小爷?
张嘴她便道:“阮小姐,你慢慢享受。”
说罢她急匆匆离开,带上门。
嗯……?阮舒预感不太妙,走上前去试了试门,发现从外面锁住了。
这是……
阮舒修眉蹙起。
身后不瞬传出陆少骢的乐呵声。
阮舒转身。
看到陆少骢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在笑,像是在做美女香车大把钞票的美梦一般,有点傻,但更多彰显出的是一种兴奋。
兴奋到发热地脱他自己的衣服。
吸食独品之后,人容易产生X冲动,阮舒怎么会不知道?
唰地她瞬间冷下脸。
那边地上的陆少骢眼睛已睁开,边唤着“小雅嫂子”边张望着找人,顷刻便定格于阮舒。
“阮小姐……”
…………
海城市区到南山卧佛寺,终归有些距离。
庄爻一路狂飙,恨自己为什么无法马上到达?!
二筒忽地让他先减速,将手机递到他跟前:“林家少爷,我们傅先生的电话,你赶快先接一下!”
料到傅令元一定是得知阮舒失踪的消息想办法从警局里出来了,庄爻忙与他对上话:“我还在赶往卧佛寺的途中!你对她的去处有想法么?”
“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不是卧佛寺。”傅令元沉磁的嗓音里满是冷静。
“那在哪里?”庄爻紧急刹车,“我现在马上调头过去邦你!”
“不用。阮春华这回的目标是我,我去就够了,该安排的也已经安排了。”傅令元言简意赅。
庄爻焦虑,正要为他自己争取。
傅令元率先进入打这通电话给他的目的:“你不会闲的,有件事需要你邦忙。”
“什么?”庄爻顿时振奋。
“你继续开车去卧佛寺,就探一探阮春华现在究竟有没有在寺里。另外,”傅令元稍加停顿半秒,接着说,“你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熟悉卧佛寺、最熟悉阮春华的人,需要你邦忙寻找一份视频。”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终归还是要尝试。就像上次根本孟欢提供的线索寻找记录着几个孩子资料的文件一样。
他琢磨过,这种视频毋庸置疑出自林翰之手。视频的内容既然经过截取,那么必然得通过电脑一类的设备。庄爻或许能从这方面着手。
“什么视频?”庄爻问。
傅令元自然不会与他谈论起视频的内容,只道:“应该是阮春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从林翰手中得到的,和你姐有关的。”
“林翰……和我姐有关……”庄爻如遭雷劈般僵住,因为他所知道的这两者能联系起来的,只有一件事。
“不可能,”庄爻摇头,“如果是林翰手里和她有关的东西,不可能再流到外面去!”
此话一出,反轮到傅令元愣怔,即刻质问:“你什么意思?!给我讲清楚!”
庄爻沉了沉气:“我不清楚你要找的是什么视频。我所知道的是,一直以来林翰攥在手里用来威胁姐的是两张光碟。”
林翰这个人,他在监狱里坐牢的时候与他就认识,彼时林翰将他当作大哥一般的人物对待,通过林翰的嘴了解林家内部情况的时候,便听林翰念叨过他当初入狱是被阮舒使绊子,撂话等出狱一定要给那个死丫头好看,也提过他能拿捏住阮舒的原因在于手里握有阮舒的把柄。
不过林翰没具体说究竟是什么把柄。
彼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此,遂未细究。
后来他比林翰早出狱,利用完了,自然就不再与林翰联络,何况他后来整容成了林璞。
直至谭家别墅的婚礼。
阮舒在那里出事时,是他陪在她身边的,清楚地感受到她对林翰的恐惧,或许更准确来讲,是她对林翰手中所握的她的把柄的恐惧。
其中一份把柄的内容,在婚礼上被林翰当众播放,使得阮舒十八岁那年遭遇禽兽继父侮辱一事人尽皆知,已然失去把柄的效力,阮舒却仍受威胁,他原本不知何故,直到他杀了林翰之后找去林翰的租房里,才窥得其中秘密——便是那两张光碟的存在。
如今绝大多数人听音乐看视频基本以网络为渠道,储存备份多数使用的也是网盘、移动硬盘、U盘诸如此类,光碟、磁带等等已淡出市场,要用也主要集中在音像制品等某些专业应用领域。
林翰之所以还用光碟,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当时普遍使用的是光碟。中间他坐牢十年,一方面由于他未能与时俱进,另外一方面多半也由于那两份光碟是最早的母本,所以林翰继续用着。
这算是当时他在林翰的地下室租房里得以被吸引注意力从而快速找到东西的原因。
两张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至今谈论起,庄爻仍忍不住咬牙切齿:“那两张光碟,在我去林翰租住的地下室搜寻的时候,就已经带走了,并且被我销毁。”
林翰和阮舒之间的联系只有这两张光碟!所以不可能的!难道真是他遗漏了?林翰手里还有关于阮舒的其他东西?
忖着,他将此疑问提出给傅令元。
“你先回答我,你销毁光碟之前,是不是看过光碟里的内容?”傅令元的嗓音紧绷,其实答案已经在心中。
“是。”庄爻回,却回得特别简单而谨慎。虽然眼下的通话对象是傅令元,但那事关阮舒的秘密,他看过里面的内容,光碟销毁后他就当作自己没看过,从未在阮舒跟前露出过半丝痕迹。
就让一切随着林翰的死而深埋。
他想她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她受过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过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成为阻碍她往后幸福快乐的枷锁。
他为她守住秘密、陪着她一起忘掉秘密。
“什么内容?”傅令元问。
“抱歉。”庄爻拒绝回答。
傅令元攥紧拳头又隐晦地问:“那个禽兽的死亡过程。”
即便他未直接指名道姓,庄爻也清楚能担得起“禽兽”二字的人指的是谁。他再一次愣住:“你怎么知道?”
问出后他马上反应过来:“阮春华手里的视频就是这个?!”
傅令元很想笑,嘲讽地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嘲讽地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