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李叔率先喊出声。
这一唤,同时将阮舒的思绪拉回。
那似是而非的感觉,终于浮现出一个几乎确定的人名——陈青洲。
面前的人是陈青洲……
是陈青洲啊……
李叔不也辨认出是他?
真的是陈青洲……
可,为什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是……鬼魂么?
李叔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打量着他,狐疑:“二爷,你是回来看我们么?”
陈青洲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向一旁的彭师傅。
彭师傅比李叔和阮舒还要呆愣。
忽地,一柄小刀飞来,锋利的刀尖准确无误地刺入彭师傅的手腕。
彭师傅当即哀嚎着松开手中的枪。
“姐!”庄爻径直朝阮舒飞奔而来。
缅甸护卫见状要阻拦。
庄爻就似被启动了开关,用贴紧手掌的小刀,一刀一个地令缅甸护卫纷纷倒地。
他冷漠的面容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直至来到阮舒面前,他才恢复正常的脸色,握住阮舒的小臂关切:“怎样姐?哪里受伤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阮舒未应,双眸直勾勾地盯住陈青洲。
她反手握住庄爻的手,示意不远处的陈青洲,问他确认:“你看见陈青洲了么?他现在就站在那里……”
“我看见了。”庄爻低声,“我就是和他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阮舒默默地在心底重复。
陈青洲大概是听到她的问话了,对她笑了一下。
这笑容,令阮舒不自觉眼底波光微动。
陈青洲转眸交待庄爻:“你先带她到刚刚我们进来的入口。注意安全,我处理完就去找你们。”
“好。”庄爻应承下,扭回头来拉阮舒,“姐,我们先离开。”
阮舒撑住庄爻的手臂站起身,但并未迈步,身形定定,目光亦定定——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一旦视线离开他,他就会消失,并且不会再出现。
那边李叔正眼眶泛红,嘴唇轻轻颤抖,抖了好几秒,因激动而口舌不利索:“二爷,你真的是二爷?二爷你还活着,竟然还活着。”
陈青洲应声看向李叔,淡淡提醒:“先给铁牛处理伤口。”
李叔回神记起李铁牛脚上中了一枪。
原本他要自己送李铁牛,一方面确实因为关心李铁牛的伤势,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避开给阮舒注射毒品的场面。
此时陈青洲死而复生的现身,叫他哪里还有心思?忙不迭将李铁牛交给身边的两名手下带下去。
待他回头,就见陈青洲走上前来,脚尖示意那支掉落于地的注射器,继而重新掀眸子看着李叔和彭师傅,语调淡淡:“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谁都听得出,他在明知故问。
李叔默住,没有吭声。
彭师傅则尚沉浸在诧异和震惊之中,用缅甸方言坚持探究:“二爷,你还活着?”
陈青洲的语音含着一贯儒雅的笑意:“彭师傅以为自己现在看到的是鬼魂?”
“二爷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彭师傅又问。
“命大。”陈青洲回答得相当简单,显然不愿意细聊。
李叔也问:“二爷既然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我在养伤。”陈青洲依旧简明扼要,继而带淡淡嘲讽,“倒是能顺便看一看,如果我不在了,大家会怎样。结果,”他略略停顿一秒钟,“挺让我失望的。”
彭师傅和李叔二人的表情瞬时皆微妙。
“二爷,”李叔又开口狐疑,“当初陆家不是非致二爷你于死地?”
“现在的重点是我的死活?”陈青洲反问,显然在制止李叔继续追究。
旋即他弯下腰身拾起注射器:“现在的重点是,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彭师傅虽身、上处处是伤,眼下手掌亦在不住滴血,但底气还在,回答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也不想这样对待大小姐,是大小姐太过分。”
庄爻的神情难看得可怕。他对陈青洲是有意见的——若非陈青洲有所要求,早在掷出第一支小刀时,他就打算直接要了彭师傅的命!
而彭师傅竟然还在以告状的口吻问:“二爷,你知道不知道,大小姐想要干什么?”
“我已经听说事情的原委了。”陈青洲点头,“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彭师傅面露喜色。
阮舒眉心极其轻微地皱一下。
陈青洲似和她心有灵犀而有所察觉,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两秒。
然后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后方显露出一个角的罂粟田,口吻颇为落寞和伤感:“看来我的话,你们并不放在心上……”
“抱歉,二爷,”李叔先表达了羞愧,随后算是为他和彭师傅辩驳,“我们都是为了壮大陈家。”
陈青洲却好像根本没想责备他们,反而问起他们:“长得好么?”
彭师傅自然是热衷回答的:“很好。今年的收成应该会很好。”
“嗯……”陈青洲略略颔首,视线掠过彭师傅的伤口,建议道,“先去处理伤口,你不能再继续流血了。我们都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回村寨再聊。”
李叔迟疑:“二爷,我们这样绑架了大小姐,你不怪我们?”
陈青洲平和一笑,并未正面回答,而道:“我很了解你们。”
李叔盯着他,若有所思。
陈青洲已然转身,朝阮舒招手:“走吧,小阮。”
这个几乎专属于他对她的称呼,再度令阮舒晃神。
无数的回忆以浮光掠影的方式簌簌闪烁于脑海中。
阮舒凝注他的面容,只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暖流自发地往外涌,一路涌上她的眼睛,从而不受控制地泛出潮意。
“受伤了是么?”陈青洲走来他跟前,半蹲下身体查看她的脚,再重新站直,映入眼帘的便是阮舒发红的眼眶。
“对不起。”陈青洲伸出手,掌心轻轻拍上她头顶,“这半年来陈家的重担全部落在你的肩上,辛苦了。现在哥回来了,你可以不用再那么累。”
阮舒抬起手臂,摸上他的脸。
然后又抬起另外一只手臂,摸上他的肩。
“你没死?”即便李叔和彭师傅都已经问过,阮舒还是想再亲自确认。
陈青洲笑了,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嗯,哥没死,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