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吗?”余岚说,“现在是有人要少骢的命,在没调查清楚之前,我打算把少骢暂时藏起来。”
“这……”海叔拧眉。
傅令元附和:“海叔,舅妈也刚刚和我说这件事,我觉得可行。少骢现在的生命安全确实受到严重威胁。”
“好歹也要等到老爷清醒之后。”余岚坚持,“医生不是说了老爷这一两天就能醒?否则如今老爷重病,少骢又遭难,假如他们爷俩全都出了事,我们陆家该怎么办?青门该怎么办?三鑫集团该怎么办?”
略略一顿,余岚补充:“最重要的是,我想看一看家里其他人对少骢性命垂危的反应。”
海叔听出她分明别有意味:“夫人的意思是……”
“我不是故意针对谁,”余岚先是摇摇头,随后一转话锋,“但少骢是我儿子,他出事,我没有办法客观理智。目前我对幕后主使毫无头绪,只能先排除家贼的可能性,才能放心地团结一致。”
海叔沉吟不语,似在思虑余岚的话。
余岚稍敛情绪:“你们都先跟我去少骢那里。”
如余岚所言,陆少骢确实没有大碍,但明显也受了不少皮外伤,如今尚在昏睡之中。
海叔瞧得仔细,暗自转悠着心思。
余岚坐在床边,拉着陆少骢的手抹眼泪,不停地低低念叨:“多亏佛珠保佑……如果这次老爷和少骢都没事,我一定去卧佛寺叩谢……”
傅令元眯着眸子,盯了盯陆少骢,再瞥向余岚,若有所思。
栗青却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汇报:“老大!不好了!陆爷那边出事了!”
李铁牛的脑子特别乱。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被重新抓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他还没和自己的老爸说上话。
李叔貌似也暂时不想和他说话,只派人把他们先关进这房间里,他自己则和失血过多的彭师傅一起。
李铁牛猜测,或许他们两个人也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正忖着,眼角余光里,察觉床上的人有动静,李铁牛飞快跑上前:“新当家!”
“嗯……”
阮舒应得浅淡,扶着尚昏沉的脑袋坐起来,靠在床头,轻揉太阳穴。
李铁牛尝试安抚:“新当家,你别着急,虽然折腾了半天我们又回来了,但来的人是我爸,相比面对彭师傅,我更有说话的分量。等下我会说服我爸放你离开的。我答应过你就你出去,一定会办到。”
“最重要的是,”他强调,“你先不要听彭师傅的一面之词下判断,我们的确和彭师傅合伙将你藏在这里的,可注射独品的事,我爸应该是不知情的。”
阮舒抬眸,乌乌的瞳仁凝注他蕴满赤诚的双眸,抿唇不语。
李铁牛不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未及他问,外头在这时传出开门锁的动静。
两人齐齐望去。
李叔走了进来。
“爸!”李铁牛快要憋坏了,开门见山,“你快点放新当家回去竹楼!你知道彭师傅今天想对新当家做什么吗?注射独品你知道吗?不就是想让新当家继续做独生意吗?新当家已经答应我了,她妥协了,她同意了!你们没必要再把她关在这儿。”
李叔没有看李铁牛,在此期间始终与阮舒四目相对。
李铁牛话落之后,李叔才开口,平静地问阮舒:“大小姐,你真的同意了?”
阮舒倒是想像哄李铁牛时那样,点头说“是”。
可面对李叔,她点头说“是”,才真是太假了。
遂,她亦平静,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新当家!”李铁牛气急败坏,气她该撒谎的时候怎么掉链子了?
阮舒没有理会李铁牛。
李叔仍旧平静,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
阮舒比他还要平静:“你能这么快赶来,应该是本来就在后山这片区域,看到浓烟了。你能看到浓烟,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
“嗯,他们是看到了。”李叔不予否认,“而且是和我一起看到的。”
阮舒闻言心里预感不太好。
便听李叔紧接着道:“但就算他们看到这个方向有浓烟,也无法像我这样快速找过来。”
阮舒稳了稳心,邦他把话讲完:“所以,我等不到他们来救我?”
李叔默了默,重复先前那句话:“大小姐,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不是我原本想看到的。我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没有退路?”被当作透明人的李铁牛出了声,“老爸,现在把大小姐放了,大小姐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而且,我今天一直在邦大小姐的忙,想办法救大小姐,我替你将功补过了!”
阮舒算是附和李铁牛:“李叔,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比你脑袋清楚的儿子。”
“我没有脑袋不清楚。”李叔否认,“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嗯,你觉得你清楚就好。”阮舒不讥不嘲,平和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永远无法理解你的逻辑,明明我心甘情愿把陈家的独生意送给你们,当作分道扬镳的礼物,你们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偏要强行把我绑到和你们同一艘船上。”
李叔的眼里有情绪在翻滚,沉默两秒,评判:“大小姐,你不配当二爷的妹妹,不配代替二爷成为当家人。”
“嗯。”阮舒赞同,“我确实不配。在你们心中是不配的。”
“不过,”她又道,“我也无所谓你们认可不认可我。反正我也不认可你们。彼此不认可。”
“可事实就是,你的确是二爷的妹妹,是陈家当家人。”李叔沉痛,“这是我没办法改变的,只能尝试用其他办法改变你。”
阮舒眼波轻轻闪烁:“你想和彭师傅一样,用独品控制我?”
李叔不正面回答,而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有陈家作为你的靠山,长期为你供货,你不怕用不到好东西,更不怕缺货。”
“控制得好,并不会像那些穷酸隐君子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而且,如果大小姐以后想戒,我们会齐心协力邦你的。”
阮舒淡淡哂笑,幽声:“既然有你说得这么轻巧,你儿子好奇想尝试的时候,你为什么把他打得几天下不来床?”
李叔默认。
“爸!”李铁牛质问,“是你一直教导我要对二爷知恩图报的!现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二爷的妹妹?!”
“小孩子懂什么?就是因为知恩图报,我才要邦二爷把陈家发展得更加强大!”李叔呵斥。
“但吸独就是违背二爷命令!陈家的强大也不是建立在强迫当家吸独的基础上!”说着,李铁牛舒展开双手,亘在李叔在阮舒之间,正面直视李叔,“今天有我在这里,你别想伤害新当家!”
从阮舒的角度,看不到此时李铁牛脸上的表情,映入眼帘的只有他脑后的辫子。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帅气有型。
陈青洲如果知道,一定会很欣慰的……阮舒亦欣慰,但……对形势的扭转,并不太抱希望……
李叔喊了两个门外的守卫进来,指了指李铁牛:“把他带出去。”
见状,李铁牛掏出半截瓷渣子,将尖锐的一头抵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威胁:“看来你是不想有儿子给你送终了!”
“你——”李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又想抄鞋子揍他。
然眼下的情况,却不是以往那种丢给鞋子就能轻松解决的。
“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李铁牛梗着脖子,往皮肉里用了点劲儿,当真压出一道流血的口子。
“好!”李叔似妥协,“你不要乱来。”
“你现在带我们出去!我就不会乱来!”李铁牛提条件。
李叔沉默。
“老爸!你想看我死是么?!”李铁牛催促他。
李叔一挥手,示意手下让开路。
李铁牛欣喜,偏头看阮舒:“新当家!我们快走!”
阮舒却没法动——之前摔倒,她的脚不知刮到石块还是树枝了,疼得厉害,别说走路,连站起来都困难,所以她从醒来开始才一直坐在床上。
否则,不用等李铁牛自己开窍,她早一开始就想过用李铁牛当人质了。
不等阮舒说话,李铁牛拉了阮舒一把:“新当家!”
阮舒轻轻发出“嘶”声。
李铁牛这才留意到她的脚:“新当家,你受伤了?”
“别分神!”察觉李叔明显要趁机靠近,阮舒一把夺过李铁牛手中的瓷碴子,改为她亲自掐住李铁牛的命,对李叔道,“彭师傅身、上的伤是我弄出来,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你儿子和彭师傅一样?”
李铁牛高兴得不得了:“还是新当家聪明!我刚刚就应该把瓷碴子交给新当家你!”
然后他嫌阮舒不够用力:“新当家你使劲划我两道口子!没关系的!像对付彭师傅一样对付我!”
阮舒:“……”
李叔:“……”
李铁牛还在兴冲冲地主动道:“新当家,我背你!有我在你手里,我爸不敢动手!他如果动手,你尽管拉我当垫背!”
“你住口!”李叔像是忍无可忍,“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傻的儿子!”
“爸……”李铁牛看着他,“因为你傻,所以才生出我这么个傻儿子……”
李叔怔了怔,眼波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