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是不是又去和傅令元幽会,所以撇下所有的护卫?”
荣一的质问令阮舒额角直冒黑线。
他接下来的话更令她嘴角抽搐——
“大小姐您回来海城,究竟是不放心荣叔,还是为了见傅令元?您现在和以前的您一样,又完全被傅令元迷惑了心智。”
“……”
和以前的她一样吗?
阮舒承认,她确实“又完全被傅令元迷惑了心智”,但她和以前的她不一样。
“我这次回海城是因为荣叔。我刚刚也不是去见傅令元。”阮舒嗓音清冽,略带凌厉,“我要和他见,不需要约在外面,也不需要瞒着你。在马以家就可以见,昨晚也已经见了,今晚会继续见。”
直白坦诚,非常有力。
荣一貌似被她堵住了,一时之间无话。
他心里的疙瘩注定永远解除不了,遇到事情受到刺激,总会间歇性地“犯病”教训她对她“大不敬”,阮舒其实都习惯了,也并非生他的气,只是不想他误解。
平和下来,她问:“找我什么事?”
荣一随之转回正题:“是想向大小姐汇报荣叔最新的检查结果。”
既然特意汇报,那肯定就是有事。阮舒神经一紧:“什么结果?”
荣一的口吻凝重:“急剧恶化。”
“怎么会?”阮舒抗拒这四个字,“之前不是好好的?”
半年都坚持过来了不是吗?
“大小姐,癌症这种事情,病情说变就变,谁也无法百分百保证什么。”荣一经历过黄金荣刚生病的那会儿,所以比阮舒更容易接受。
曾经也发生过这种状况,从可以手术突然就改变方案必须保守治疗,彼时的陈青洲就和现在的阮舒一般难以置信。
阮舒在几秒钟的功夫里已然冷静:“没关系,现在很多癌症都能治愈的,只要有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等带荣叔去江城,他不用再担心陆家父子会加害他,也有我们在他身边,首先他的心情状态就会不一样。庄家的医院也会为他提供最好的治疗环境,去把权威专家请来,荣叔不会有问题的。”
她非常确信,仿若已经提前看到黄金荣恢复健康的那一天:“所以你们现在任何额外的想法都不需要顾虑,集中精力把荣叔救出来就对了。”
随后她问及关于明天在陵园营救荣叔的布局和计划。
结束通话后,阮舒给傅令元发了条消息,大致告知她从黄桑那里得知的反应。
快要抵达时,接到留守在心理咨询室外面的下属通知,有警察出没,暂时不要回去。
阮舒心下暗惊:怎么会有警察?
车子绕去了河道对岸,恰好就停在以前傅清辞和晏西所住的小区不远处。
阮舒便干脆让司机再往前开些,她下车散步透气。
没多久,庄爻便过来了:“姐。”
彼时阮舒正坐在曾经和晏西一起坐过的石凳上晒太阳,见他前来微有诧异。
“我中午其实就过来了。”庄爻解释,“该我负责的事情我已经非常明确了,荣一和他们其他人有旧要叙,我的身份留在那里尴尬,干脆回避来姐这里,在外面的车里给你当护卫,更有意思。”
海城今日的温度格外舒适,他着的是件厚款卫衣,连衣的帽子戴在头上,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氤氲开灿烂和干净。
阮舒心里暖融融。
庄爻的神情继而一肃:“来的警察是焦洋。”
他……?阮舒蹙眉。
“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但看到他在外面观察了好久。其他守卫也不敢在附近逗留,大部分暂时撤走,留了两个在继续观察情况。听说姐你就在这对面,我就过来了。”
说着,庄爻在她身旁落座,瞥见阮舒手机上屏幕的页面停留在经济学家解读比特币成为现在黑客目标的原因。
“姐也对比特币感兴趣?”
阮舒正沉浸在关于焦洋出现在这里的思绪中,闻言晃回神,摇头:“不是。我习惯了及时了解金融、财经方面的消息,这两天比特币的新闻铺天盖地,我想回避也没办法,就随便看看。”
刚刚就看到,米国的负责此案的相关执法人员已确定,攻击比特币交易所的黑客和发布全球勒索病毒的是同一个人。
她顺嘴玩笑:“当年你的职业发展方向落错了重点,不应该将主业定为杀手,而要开发你在计算机方面的才能。像这名黑客这样的话,你一次赚回来的钱,闻野得卖好几单的軍火吧。”
“姐……”庄爻被她打趣得有点不好意思,默了一默,微微感慨,“可能就是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没有专心集中做一件事,所以无论杀手和黑客,我都做不到顶尖。”
“不是。”阮舒确信地否定。
庄爻应声偏头。
阮舒注视他,目光笔直:“是因为,你本就不应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你不属于他们那个小团体。”
庄爻淡淡一笑,似乎又将她的此番言语当作说服:“姐,没有谁本该属于哪里。我不应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难道闻野就应该么?”
阮舒默然。她不想多评价闻野什么。虽然闻野小时候的经历确实令人欷歔,但这并不能成为他报复社会的理由。
却听庄爻倏尔又道:“其实……吕品今天联系我了。”
吕品从某种程度上等同于闻野。阮舒马上问:“他们人在哪里?联系你干什么?”
“没说他们在哪儿。”庄爻垂眸,瞥一眼她的手机,再抬眸,“联系我的原因,也和比特币有关。”
阮舒愣怔,猜测:“闻野也投资了?”
“不是,闻野不是投资。”庄爻告知,“国外的和国内不同。以前闻野在外面,是有专门的以毒品和軍火交易为主的交易平台。他们使用的货币是比特币。”
阮舒不解:“比特币又不是全球流通的货币,怎么会用比特币?”
这种虚拟数字货币,虽然近年来特别热门,但目前为止根本不具普及性,大多人是不懂它的,遑论信任它并且拿它来代替钱的作用用在大型交易里。
“是,比特币在我们看到的现实世界里并非全球流通的,”庄爻先是点头认同,尔后话锋一转,“但比特币在暗网世界,是全网流通的。”
“在暗网全网流通?”阮舒愈发糊涂,“暗网是什么?”
庄爻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深入浅出地和她解释,数秒后道,“我们平时所看到、使用的互联网、物联网等等,是可监测、可浏览、可追踪的,称之为‘明网’。有个相对于‘明网’而言的就是‘暗网’,或者叫‘隐形网’。”
“明网仅仅为冰山一角,整个数据量的百分之九十六其实都在冰山之下。我们一般人不知道的,现有的搜索引擎搜不到,它连IP地址都是隐藏的。”
阮舒半知半解地听懂了大致的意思,继续狐疑:“所以‘暗网’用来干什么的?”
问是这么问,可其实她心中模模糊糊地有所猜测。毕竟见不得光的东西终归是没有好事的。
庄爻的话验证了她的揣度:“我刚刚说闻野在国外时使用的軍火交易平台,就是存在在暗网里的。”
他貌似不愿意她了解太多那些黑暗面的事,简单地解释到此为止,让她有个差不多的概念之后,便转回最初的问题:“那名黑客这两天大批量搜刮比特币,其实不止攻击了米国的那家交易平台,也曾尝试过攻击暗网里的一些交易平台。”
“有个人口贩卖网就差点沦陷。其他平台算是居安思危吧,为了保证各自的安全,和警察一样,也在找那名黑客。闻野虽然正被通缉,但和国外他的一些生意伙伴还有联系的。吕品咨询了我几个技术上的问题。”
“还有就是,闻野贩卖軍火的收益,还有很大一部分处在暗网的流通状态中,没有从比特币兑换出来。现在因为黑客事件,比特币的市场价格波动被搅和得有点异常,我估计闻野不会很高兴。”
阮舒倒是好奇:“该不是希望你能邦忙把那名黑客揪出来?”
庄爻笑了:“姐,你高看我了。”
虽然很没面子,庄爻还是承认:“我连对付栗青都小有吃力,何况那种国际型的黑客?”
“而且,闻野在国外见过了世面,他一直看不上我的。他回国后和我的几次合作都非常勉强。也就吕品会偶尔私下里问我点事。”
阮舒一哂:“就他那样眼高于顶的人,能瞧上谁?”
庄爻笑一笑,不作评价。
“你没再和吕品沟通其他消息了?”阮舒追问。
庄爻摇摇头:“他是闻野的人,就算我有心关心,他没有得到闻野的首肯,也不会给我答案的。”
阮舒略略颔首,安静下来,侧眸看着他,黄金荣病情恶化的事兜转在唇齿间,犹豫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和他谈论。
她相信他肯定也已经从荣一口中得知了。
只是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她尝试开解过多次,意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瓦解他。如今就差最后的系铃人来给他解铃了。
黄金荣……黄金荣……
他们父子俩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陈家下属传过来消息,说是焦洋已经离开,并且确定他已经离开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阮舒便和庄爻偕同回去心理咨询室。
“大小姐,检查之后有发现。”陈家下属前来汇报,“前门附近、后门附近还有那棵大树上,各被安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阮舒一惊。
庄爻出声:“姐,你留在车里,我先去看看。”
“好。”阮舒点头,心中思绪难平——焦洋为什么要在马以这里安装摄像头?他要调查什么?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多时,庄爻重新回来,将查看的结果告知:“是内置存储摄像头,不是随录随看的。”
阮舒微微抿唇。
看来焦洋知道了马以近期不在家,才特意找时间过来安装的。
他的目标明显不是马以,而应该是想了解进出心理咨询室的人。
因为知道一直以来焦洋都把傅令元盯得很紧,这里又确实是傅令元偶尔会来的地方,所以阮舒很难不把怀疑锁定在此。
焦洋他……该不会是要确认傅令元和她的关系……?
…………
傅令元今天其实一直在努力压缩工作,试图尽量更多的时间。
然而,比起压缩工作更大的难题是甩开陆少骢。
还好,陆振华倒是暂时没再找他了,少一个麻烦。
也还好,现在陆少骢已经回陆家,不再住他这里。
七点钟左右,傅令元得以和陆少骢分开,独自回别墅。
栗青尚在努力地和他的那些朋友尝试追查那名黑客。
据说原本像比特币这种加密的货币是基本上追查不到的。但因为那名黑客又攻击了众多计算机用户,现在在这些受害用户中,有一家新创企业和警察合作,找到了办法可以追踪钱的流向,并且当黑客试图将钱领出时,会更容易找到黑客的行踪。
“还有,老大,”栗青微有踌躇,“我的其中一个朋友,平常有在暗网里活动,透露了点消息。”
…………
一切交待清楚、安排妥当之后,傅令元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