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答案非常清楚——既然一件原本能够增强傅令元的实力、对傅令元实现抱负和野心显然有帮助的事,她却产生纠结,已表明她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是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傅令元变得更强大。
而是,不愿意傅令元以后再越走越黑……
她其实应该无条件地尊重他、支持他,并且相信以他的能力必然将超越陈玺和陆振华成为新的一方霸主,永远相安无事地做他的生意,扩展他的势力。
脑子里又有另外一把声音钻缝蹿出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一定死盯住他不放,万一有一天他就栽了呢?
阮舒怔怔坐着,陷入长久而凝重的沉思……
…………
药捡回来了,摔了好几瓶,不过还有能用的。
傅令元在旁亲眼看陆少骢自己给自己扎针,一扎就是两瓶。
效果貌似确实如陆少骢所言,非常不错,注射完不久,陆少骢的那只手确实就不抖了。
陆少骢整个人亦随之温顺下来,周身再感觉不到他的任何烦躁和暴动,恢复成邻家小弟弟。
“谢谢你阿元哥,谢谢你……”
傅令元折眉:“少骢,这种药明显治标不治本,你不能再依赖它。明天我们去医院,必须检查检查你的手现在的具体情况。既然西医不行,我们就换回中医,慢慢调理,不会没得救的。就算真回不到以前那样,起码要控制住病情。”
“不要,现在的药可以用,我不要再看医生,会被人知道我的手有问题的。”陆少骢靠在床头,看起来昏昏欲睡,又似有些颓靡。
“不会的,我们找个可靠的医生,给封口费。”傅令元劝。
陆少骢摇头:“不行,那些人全部不靠谱,不靠谱的,我不相信他们。”
“舅妈呢?”傅令元转而问,“舅妈知道不知道你的手还存在问题?”
陆少骢低垂头颅,握住手腕,没有直接回答:“第四个疗程结束后的测试结果,并没有达到预期,不过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洋鬼子医生说正常取物不会有问题,只是一般人至少十千克以上的重物,在我这里超过两千克就费劲了。现在……呵呵,别说两千克,连个水杯都拿不稳……”
傅令元听明白意思了:“舅妈知道你的手没有痊愈,但不清楚现在状况恶化?”
“嗯……”陆少骢点头,低低道,“我不想让我妈再为我的手cao心了……”
对余岚这个母亲,他素来是最有温情的。
傅令元走上前,轻轻拍一拍他的头:“告诉舅妈吧。否则会让她更担心。和舅妈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少骢没有吭气。
傅令元略略一顿,又道:“少骢,你可能想得太严重了,就算让舅舅知道你的一只手有问题,也没关系。你是舅舅的儿子,舅舅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就为了这个问题去想换继承人?”
“不是强调过无数次了?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舅舅正是因为将来要把大业移交给你,才对你格外严格,你不能就此觉得他不爱你。也告诉舅舅吧,舅舅那里的人脉更多,也能有更多的办法,不管怎样都能帮你找到治手的办法。”
“不要!”陆少骢执拗拒绝,心绪明显又有所起伏,抬起头赤红着眼厉声高喝,“不能告诉老陆!不能让老陆知道!绝对不行!”
傅令元缄默片刻,终是在陆少骢的盯注下答应:“好,帮你保密,先不透露给舅舅。”
安抚陆少骢去休息后,傅令元从房间里出来。
外面只站着栗青一人——陆少骢身边的那些随行手下,要么已经成为今晚陆少骢的发泄对象倒在屠宰场里,要么因为惧怕陆少骢的疯狂和暴戾躲起来保命。
傅令元下意识地调派两个佣人过来守着以防半夜陆少骢有需求,转念思及没人敢靠近,还是作罢了,扭头叮嘱栗青:“等下让十三下来照看。”
整个别墅,估计只剩他们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好的老大。”栗青应承,顺便汇报,“小爷的药我取了样本了,一会儿我就送去化验。”
傅令元略略颔首,旋即一瞥他的膝盖:“怎样?伤得严重吗?”
“谢老大关心,没多大事,就是被踹了两脚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揉个药酒就没事了。”栗青嬉皮笑脸,转而看傅令元的手,“老大你才要注意,别让小爷再伤到你了。”
傅令元垂眸,淡淡一勾唇,复掀眼皮子:“今天死了几个?”
问的是屠宰场的情况。
栗青的神情肃起来:“当场死掉是两个,其余重伤抬出来的六个,已经又死了两个。还剩的四个不知道能再撑下来几个。”
他压低音量:“小爷现在是盯准了大家的手。从那些人的伤势来看,受伤的位置和小爷自己那只手的伤口接近,而且还往他们的手上注射药物,如果我没猜错,小爷不仅在泄愤,应该还在研究手部的神经,做实验。”
傅令元薄唇紧紧抿着,久久不语。
…………
阮舒洗完澡出来,手机里躺着好几通褚翘的未接电话。
最后附赠的是条消息:“小阮子你怎么回事?不是要我最近几天陪你吗?怎么你们庄家的家奴说你已经睡了谁都不能打扰不让我进去找你?你还不接我电话?我被拦在外面很没面子的!我先去专家房里小憩,你火速来接驾!”
看时间已经是十分钟之前的事儿了。
阮舒笑笑,快速回复过去。
然后她翻看庄爻发给她的内容:“和荣一与海城的陈家残余旧部顺利碰完头开完会。潜伏中。一切安好。”
…………
“不用陪我了,我习惯一个人睡,马太太应该陪着马医生。”
褚翘撇撇嘴,在对话框里输入:“别口是心非,你少了傅三肯定寂寞空虚冷,等我马上过去帮你填补~”
还没发出去,她听见脚步的动静,下意识抬头。
正见马以刚完澡出来,虽然是穿着浴袍不比只在腰上系浴巾的那种露出很多肉,但他没戴眼镜、头发滴着水朝她走来的模样已Really性感!
褚翘两眼发直泛出桃心,手指悄然把那句话删除,改为:“嗯,我也这么觉得~”
马以已停定她面前:“去洗漱,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
哈……?褚翘从男色中敛回神:“赶飞机?”
“嗯。”马以淡淡颔首,“和岳父岳母说好,明天我们回荣城。”煞有介事地顿半秒,“祭拜你外公。”
外公……褚翘愣怔。
…………
大年初二,迎婿日,祭财神,回娘家。
阮舒记得非常清楚,去年的今日,她在傅令元的要求下,带傅令元回林宅见庄佩妤。
也是那个时候起,傅令元正式接触到庄佩妤……
中午的时候,庄家家奴受族亲的嘱托,送来从庄宅的废墟中搜寻到的一件残留物——庄佩妤的灵位牌。
便是彼时庄荒年帮忙在庄宅后的小祠堂里为她立的。
和灵位牌相对无言大半晌,阮舒默默用红布重新包裹住它,将其和金刚经、首饰盒放在一起。
随后她行至窗前,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雪霁初晴。
大海和沙滩在和煦的暖阳之下宽阔平静。
她记得闻野告诉过她,目之所及的范围,便是当年庄佩妤和陈玺定情的小渔村。
如今回想,已无疑,闻野对庄佩妤和陈玺这段私情的了解,来自阮春华。
而阮春华为何知情……?
…………
海城。
车子从三鑫集团先开去陆宅,最后驶回别墅。
下了车,傅令元举步往里走。
栗青迎出来,跟在他身后,低声汇报:“老大,化验结果出来了,和我们猜想得一样,小爷注射的药物里确实含有容易上瘾类似兴奋剂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