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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褚翘的讯息的时候,车子刚回到别墅,停稳。
栗青率先从副驾驶座下去,绕到后边去为傅令元打开车门。
傅令元却坐在椅座里手掌紧握着手机,视线垂落于屏幕上,定定地凝注,纹丝不动。
“老大……?”栗青狐疑。
旁侧的小雅见状也不由语出关心:“傅先生,你怎么了?”
傅令元一瞬抬眸,眼神阴鸷而狠,像会嗜血。
小雅只觉刹那间仿若被死神盯住,令她不寒而栗,陡然一个激灵。
他没对她做任何事,仅仅如此,她也恐惧得无法抑制地颤颤瑟瑟:“傅先生……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傅令元并不予理会,却是下了车。
小雅的尚手脚僵硬后脊背发凉,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赵十三在催促:“雅小姐,该下车了。”
小雅怔怔回神,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竟有点腿软,险些没站稳,一手按住车身,一手扶在赵十三的手臂上。
“谢谢十三哥……”她道谢,声音低低的,而有点糯。
“……”赵十三粗犷的脸一红,甚觉不适,起一身鸡皮疙瘩,神情紧张地缩回手,提醒:“雅小姐,快进去吧。”
小雅略微恍惚地点头,徐徐迈步。
赵十三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垂着脑袋,脸微微偏着,极力忍着眼眶的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十分委屈似的。
快至门堂的时候,她倏尔驻足,扭头看赵十三,双眸水光湛湛,泫然欲泣:“十三哥,你们是不是全都看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我是从C’Blue里出来的?全都觉得我和技女一样,很脏很不干净?”
赵十三很是手足无措,紧张得磕磕巴巴:“雅、雅小姐,没有这样。你很受欢迎的。你、你、你瞧瞧别墅里的佣人和弟兄们,没有不夸你贤惠能干、温柔亲切的~”
“是么……”小雅喃喃,“可傅先生越来越讨厌我……贤惠能干温柔亲切又有什么用……”
扭头,她表情苦涩地看着赵十三:“我没有不干净……十三哥你知道的,不是吗?当初就是你从C’Blue里把我找来给傅先生的。你当时和妈妈桑指明条件要干净的,我……我才……我才被选走的……”
赵十三显得局促,无从安慰似的。
小雅抬起手背擦了擦溢出眼角的些许水渍,自行重展笑颜:“抱歉,让十三哥看我的笑话了,也难为十三哥了听我扯这一两句没有意义的话。”
赵十三呆头呆脑的,笨拙地伸手指了指门槛:“雅小姐你留意点脚下吧。”
“谢谢。”小雅继续步伐,收起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恢复在大家面前一贯的形象。
…………
“你老婆下周五要订婚了。”
褚翘回看自己发出的这七个字,非常满意。
心底更偷着乐,等着傅令元的反应,甚至揣度他可能会暴跳如雷地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询问详情。
然而并没有。
没有任何的回复,石沉大海一般,悄无声息。
反而搅得褚翘越发糊涂——他总不会不在意吧?
啧啧,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收起手机,抬头,正见有辆车从旁呼啸着疾驰,一闪而过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
线条还不错。
褚翘下意识地在心里悄摸鉴定。
…………
雪就这么下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早上才初霁。
室内暖融融,庄爻乍然从花园里进来,温差大,他反不适应。
接过仆人递来的热毛巾捂了捂脸又擦了擦手,他快步行入餐厅区域内。
落地窗前,阮舒一身黑色的复古刺绣亚麻连衣裙,发髻松松垮垮地梳在一侧,单只手亘在她自己的身前,另外一只手端着咖啡杯,缓缓轻饮。
窗外白茫茫雪景的映衬下,她的身影慵懒淡静。
角度极佳的一张构图。
庄爻取出手机,对准她,轻声唤:“姐。”
“嗯?”阮舒应声回头。
庄爻立时按下快门。
阮舒:“……”
“你别拍。”她蹙眉不悦,向他伸出手,“快删掉。”
庄爻怕被她抢,笑着塞手机入裤兜里,才走到她身侧:“姐很漂亮的,怎么拍都不会丑,不用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不喜欢拍照。阮舒微抿一下唇,瞥见他红通通的耳朵,说:“不用再给我弄雪人了。你这样每天早上都要在外面冻很久。”
“没关系的。我只是出去维护一下它们的模样,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庄爻甚是不以为意,“而且,也就这几天,雪天过去了,想堆给姐看都没得堆。”
“今年堆不了,不是还有明年?”阮舒唇角泛出浅弧。
庄爻的眸光倏尔深两分:“明年应该不会陪在姐身边。”
阮舒的喉咙应声紧涩,不瞬便道:“如果你愿意,会的。”
庄爻一笑而过,未接腔,转头望向窗外。
朝阳渐渐露脸,阳光灿灿的,给三个雪人又镀上一层金金的薄纱。
“堆雪人的手艺很不赖。”阮舒夸赞,心下忖的是,海城的冬天不下雪,肯定是在江城生活期间没少堆。
庄爻接下来的话确认了她的猜测:“以前和闻野玩过。”
阮舒稍有些意外,修长的眉尾轻轻挑起——闻野那么狂妄自大的人,堆过雪人?
庄爻倒是挺有兴致似的,又闲谈起:“如果由他来,能把姐你堆得更貌美如花。”
“有你就行了。”阮舒并不稀罕,而且闻野也不可能来给她堆雪人,光想想那画面她就毛骨悚然。
顿了顿,顺势她问起:“这几天都没看到他?”
订婚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地推进,她也没去公司,在家吃补品,外出做SPA、美容,日子着实有点安逸富足。
庄荒年会为她递送上来需要她确认的订婚宴的细节。
梁道森则每天都会做表面功夫来一趟。
是的,还是真正的梁道森,不是闻野假扮的冒牌货。
自打他那天半夜闯来她的卧室看完视频后,就未曾在她面前出现。看来阮双燕的尸骸的挖出,给他造成不小的心理影响。
庄爻默两秒,回答:“嗯。我和吕品也见不到他。”
阮舒轻轻一哂,未再追问。
…………
傅令元一边忙碌在对孟欢的工作配合上,另外一边以每天一个堂口的速度,完成海城范围内的惯例巡查。
整个星期,一天换一个地方,每晚就近入住不同的酒店。
周五的傍晚才回来海城的市区,因为隔天下午有“新皇廷计划”的新闻发布会。
回来的行程并没有声张。抵达某个路口后,傅令元撇下了栗青和赵十三,孑然一人下车。
伸手拦了出租车,在一条老街下车,路边尽是飘散着香气的各种大排档。
傅令元打包了几样东西后,走过了两条街,进入那片人少的老房区,于巷子里七拐八拐,拐到中医药馆前,叩响门环。
…………
格格哒哒哒的脚步跑进主屋,探进大半个身体告知:“母后,可以吃晚饭了~今天又有加餐。”
黄桑从药柜前转过身:“姓傅的小子又来了?”
“嗯~”格格喜形于色地点头,“是傅叔叔来了~”
黄桑满脸不高兴,蹭蹭着前往厨房。
傅令元已落座,在给格格夹咕噜肉。
黄桑行至跟前,才看到桌上有瓶酒。她当即皱眉嚷嚷:“你在我这里抽烟就算了,还喝酒?小心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傅令元知她是担心对格格的影响不好,勾着唇角暂且收了起来,先不碰,而安安分分地吃饭。
黄桑觉得他很是古怪,尤其体现在今天在饭桌上,他竟一反常态地寡言少语,连和格格的闲聊都没有。
…………
订婚的礼服,款式还是十分简洁大方的。
酒红色中腰裙,全蕾丝,精雕细琢而不浮夸,中式复古立领,收边处有黑色的丝线绣出的用以点缀的纹络。
阮舒在设计师的帮助下穿好,拉上后背的隐形拉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感觉有点陌生。
服装陌生,妆容陌生,环境陌生,周边的人也陌生。
最陌生的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婚宴女主角的一天。
心里头没有任何的感觉。
平静如水地仿佛只是出席一场普通的宴会。
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叩响。
“进来吧。”阮舒应。
门打开,首先传入的是荣一的声音:“大小姐,褚警官来了。”
阮舒拨头发的动作滞了一刹那。不等她回应,她便从镜子里看到褚翘站在门口探身,笑着冲她招手:“小阮子~”
荣一便也没拦着了,直接放行。
褚翘愈发迫不及待地走进来,拉起阮舒的两条手臂,两只眼睛如同探照灯,直打量她,最后耸耸肩:“行了,小阮子你天天都是美的,只有更美,没有最美,美出天际了。我词穷,形容不出来了。”
阮舒颇为云淡风轻,反过来多看两眼褚翘身上的粉藕色一字肩小礼服,掀嘴皮子:“你的丰胸好像有成效。”
“真的吗?!”褚翘大喜,两只手即刻捂在她自己的胸上,还动作不羁地抓了抓。
阮舒:“……”她还真是旁若无人……
褚翘沉浸在她长罩杯的喜悦里,边抓胸,边垂眸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又有点沮丧:“也可能是今天穿礼服的缘故,把它们两颗又托又挤出来的效果。”
阮舒:“……”这措辞……够豪放的……
设计师和她的助理都忍俊不禁地掩嘴了……
不过分神的一瞬间,却听相机“咔嚓”一声,阮舒凝睛,褚翘已举着手机屏幕在饶有兴味地欣赏,嘴里啧啧称赞:“阮美人就是阮美人,当新娘子了美得更不要不要的。”
阮舒:“……”无法阻止,也无力阻止她总是冷不丁拍她。
或许也是因为,心里模模糊糊能够猜测到,她拍她这些照片另有他用吧……
“新郎新郎呢?”褚翘收好手机,东张西望着问,“有超大福气能把我们的小阮子娶走的新郎哪去了?刚在外面的宴厅,也没见他露面迎宾的。”
确实,迎宾的事宜根本与新郎新娘无关。最主要的原因自然在于阮舒的家主身份,另外一个原因是,和以往的任何宴会或者典礼一样,这次的订婚宴也仅仅限于庄家内部,及与庄家有亲友关系的其他外姓人。
譬如褚翘这样的外人,且身份特殊,完全是个例外。
阮舒前两天问庄荒年要请柬时,庄荒年得知她邀请了褚翘,也多说了两句话。当然,最终是遵从她的意见的。
提曹操,曹操就来了——荣一再度叩门,门打开后,进来的正是梁道森和庄爻。
阮舒看见梁道森的一瞬,眉心便不动声色地蹙了下,转眸看向庄爻,用眼神加以询问。
庄爻似有若无地轻轻摇头。
那边褚翘走上前,猛地拍一下梁道森的肩膀,道贺:“刚说你呢~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娶到我们小阮子~”
“确实是我的天大福气。应该不止拯救了银河系,是拯救了全宇宙。”梁道森温温和和地笑笑,说话间已主动走到阮舒的身边。
褚翘盯着梁道森,心头暗暗突了一下。
荣一在这时提醒:“大小姐,还有十分钟,外面要开席了。”
“嗯,好,我知道了。”阮舒略略颔首。
褚翘听言也不便再继续逗留:“那小阮子,我先出去了,等你美美地出来~”
不管褚翘对她多自来熟,阮舒在言语上和她永远保持着一定的客套、礼貌和淡淡的疏离:“我今天不方便亲自招待褚警官,只能请褚警官自行随意了。”
“没关系,我会自己好吃好喝好玩的。”褚翘舒展着一贯的爽快,“我可得好好品尝一番,庄家的酒宴和外头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紧接着,她转向庄爻,又道:“或者让林家小弟来和我排排坐,沟通沟通感情,也算作招待我了~”
阮舒:“……”
庄爻从容地微微一笑:“褚警官是今日婚宴上唯一一位我姐邀请来的朋友,是贵宾,我姐没空招待,我帮完我姐的忙,有间隙时一定会抽空代劳的。”
褚翘眨眨眼,小有期待似的:“等着林家小弟你的‘抽空代劳’~”
临出门前,褚翘最后拉着阮舒说悄悄话,别具意味:“正好,今天到场的全是你们庄家族亲,我或许能蹭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许还能问到和阮双燕以及她儿子的事情。”
阮舒微抿一下唇,依旧不置与否——那日陵园的事,一支康乃馨根本说明不了太大的问题,虽然没有证据,褚翘就是抱定了和阮双燕的儿子有关的想法,锲而不舍地追查。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每天打电话给阮舒,旁敲侧击,因为她也认定了阮舒知晓一部分内情。
…………
送走褚翘,服装师、化妆师等闲杂人等也随后离开。
没了外人,阮舒拧起眉头:“闻野今天确定还是不出现?”
一个星期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庄爻默了默,说:“他前两天带着吕品不知道去哪里,可能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我暂时联系不到他。”
看一眼梁道森,他又道:“姐,只能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阮舒其实没有大所谓,“终归都要嫁,嫁谁不是嫁?”
反正本来就是假的,表面仪式化的事情而已,她并不介怀。且,订婚对象变回真正的梁道森也挺好的,和闻野这种变态演戏,心里会更不平衡些。
庄爻听言,神色颇有些复杂:“姐,抱歉。”
阮舒淡淡一笑而过,瞅着时间差不多,扭头唤梁道森:“走吧,我们可能该出去了。”
…………
一顿饭在安静中结束。黄桑起身,拾掇碗筷盘碟。
傅令元准备帮忙收拾剩余的菜,兜里的手机遽然震动。
他伸出掏出,点开消息。
界面上跳出一张照片。
黄桑从洗碗池前转过身,看到他没动弹,走过来没有摆好脸色地从他的另外一只手中夺过筷子,嫌弃道:“去去去~吃饱了就赶紧走,这儿不需要你个大老爷们搭手~碍我的事儿~”
傅令元没说什么,菲薄的唇抿着坚冷,转身便往外走了。当然,走之前没忘记带走他先前的那瓶酒。
黄桑皱眉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着先前一瞬间,貌似从他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阮舒穿着红色嫁衣……?
待她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果不其然地发现傅令元并还没有走。
那张破旧的摇椅又被他搬出来了。
他坐在摇椅里,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颠着,双脚着地,两只手肘靠在扶手上,十指则在身前交叉。
格格就在他的面前,蹲在地上和阿树、阿上新生的几只小猫仔玩耍,咯咯咯地笑着,旋即口吻遗憾地说:“晏西弟弟要是在就好了~他那会儿可想看阿树、阿上的宝宝出生~我也好想知道科科和阿针的二胎宝宝长什么样。”
傅令元嘴里叼着没有点燃的烟,闻言晃悠着抖了一抖,语音略微含糊地说:“长得和科科一样丑。”
“科科可不丑~”格格反驳他,“傅叔叔你这样说科科,科科会伤心的。他可是你儿子啊~”
傅令元斜斜勾唇:“他妈亲口鉴定的,在他面前没少提过,科科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自己又胖又丑,所以不会伤心的。”
格格摸着小猫仔,回忆起那阵子科科成天的没心没肺,咯咯咯地笑得愈发清脆。
笑完后仍旧有些落寞,问他确认:“傅叔叔,晏西弟弟是不是不方便来这里看我了?我和他是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他一定是忙着照顾他妈妈肚子里怀的小妹妹,所以把我忘记了。”
傅令元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揉了揉格格的头发:“他没忘记你。之后有机会,你们会再见面的。”
格格一点儿都没怀疑他的话,即刻重展笑颜,弯着眉眼:“傅叔叔你如果见到晏西弟弟,记得帮我先告诉他,我有按照那个时候我和他当初的约定,给阿树和阿上的小猫仔取名字噢~”
黄桑从廊下走出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行了行了,别在这里逗阿树和阿上了,我今天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没有?”
格格被抓到小尾巴模样地吐了吐舌头。
黄桑敲了敲她的脑门瞋她一眼:“再不认真学习,你都要成傻姑娘了~忘记之前你的智商是怎么被晏西秒杀的了?你都是个当姐姐的人,下次见面,还要在晏西面前什么都不懂吗?”
格格做了个鬼脸:“晏西弟弟也说了,术业有专攻~我们满院子的药材,他也一个都不认识~全是我教他的~”
话虽怼了回去,但格格还是起了身,蹦蹦跳跳地小跑着洗手,然后回屋里。
处理完小的,黄桑回过头来处理大的,抬脚踢了踢摇椅,皱眉:“要死了,怎么藏哪儿都能被你翻出来?不把它彻底弄散架了,你不罢休是吧?”
旋即她又揪了揪傅令元后颈的风衣衣领:“大冬天的穿这么少,还呆在院子里吹冷风,要感冒可别在这儿~我们孤儿寡母的免疫力差,白白被你传染~”
她的年龄分明比他还小,但多年来的辈分习惯,使得她教训起他来一点儿不输气势。
傅令元咬了咬烟卷,懒懒地应:“嗯嗯嗯,长嫂如母。”
太久没听他这么说她,黄桑一时不适地怔了怔,晃一瞬的神。反应过来后,她猛拍一下他后脑勺:“猴样儿!”
傅令元扬唇,却是往后一靠躺在摇椅上,面朝着蓝黑色的天幕一晃一晃的,双眸却是紧紧地闭上了。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黄桑正准备问他,没等开口,他倒率先说:“我媳妇儿现在正在和别人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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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订婚宴按照既定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同样又是庄氏祠堂,上回是她独自一人的冠姓礼,今天是她带着梁道森在这里祭告祖宗。
堂内所站的人,同样是先前的九位老人。
阮舒的目光轻扫着,迅速从中找出那位驼背的,心中揣度他会不会又是闻野假扮的。
光线太暗,她辨别不清楚。
收回目光,她握紧手中的那把香,先忙正事,恭恭敬敬地跪到在蒲团上,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