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门口，而叶子也蓄势待发，整个身体绷紧，如同一条被压缩的弹簧。
一旦遇到危险，她就会立刻发出反击。
至于我，打是不如叶子的，好在外面还有一个陈光，真要是出了问题，以我们三个的力量还是足够制服这个脏东西的。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是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
屋子里静悄悄的，囡囡躲藏到卧室中，钥匙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被放大了数倍。
从去年加入有关部门开始，我还从未见过这种脏东西。
鬼魂之类的根本不会使用钥匙这种东西，他们也不需要，飘来飘去的就行。又一次我和陈光追逐一个鬼魂，人家爬楼梯的速度比我俩坐电梯还快。
至于猫脸老太这种妖物，就根本缺乏神智，钥匙这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铁片儿，我估计他们还得琢磨为什么这东西这么神奇能开锁。
门哗的一声打开，齐彩云推门进来。
而我第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绝对有问题，一层浓浓的阴气环绕之下，整个身体就如同隐藏在烟雾中，缥缈的让人看不清楚。
定睛一看，我暗自吸了口凉气。
那层阴气化为人的模样，正常人看不出来其中的变幻。
但在我眼中，就是一具已经腐烂露出白骨的尸体，身上的肉已经僵死，丝毫没有鲜活的气息，像是覆盖在身上的一层树皮，干瘪而又布满褶皱。
不少地方或许是因为擦碰而露出了里面的骨头，身上没有蛆虫，也没有一点臭味儿，倒像是整个人被泡进了福尔马林之中。
她的眼睛还未腐烂，我拍了一下叶子，叶子也立刻站起来。
她也发现了我和叶子，僵硬的脸上立刻露出一股恼怒和惊恐的神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躲在卧室中的囡囡却忽然跳出来喊道：“妈妈！妈妈，你回来了？叔叔阿姨是你的朋友吗？”
说着也不再和我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扑到了齐彩云的身上，抱着她的脖子，亲昵无比。
齐彩云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慈爱，但又看了一眼我和叶子，眼神中又转为疑惑。
她现在不知道我和叶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年月无缘无故到人家里的，不一定都是捉鬼的，也可能是推销的。
我站起身，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点头。
她立刻就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了，下意识地抱紧了扑在她身上的囡囡，浑身有些颤抖。
一瞬间，她原本有些惊恐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绝望和无奈，看着我比出了噤声的手势，终于明白我也不想让囡囡知道真相，甚至她还冲我感谢地笑了笑。
只是在我眼中，她就是一具红粉骷髅。
我不再用阴阳眼看她，虽说大战在前，但能多看一眼骷髅之外的皮囊也是好的，人嘛，都有爱美之心。
囡囡和齐彩云亲昵了一会，拉着齐彩云的手走到我身边道：“叔叔说要和我玩躲猫猫，妈妈，我想出去玩玩可以吗？”
齐彩云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道：“囡囡乖，等你病好了再出去玩好不好？”
“不嘛，妈妈，我整天都闷在家里，我想出去玩。”
看着正在撒娇的囡囡，齐彩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限爱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带着一丝讨好的神情看着我。
叶子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听着这些话，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拉着我的手，小声道：“柱子哥哥，这件事别让小女孩知道。”
“我知道。只怕是她妈妈也明白，哎。”
抬眼看着，囡囡还在那撒娇，我走到囡囡身边，刚想把囡囡包起来，齐彩云立刻警觉地抱紧了囡囡，用一种野兽保护幼崽的眼神瞪着我。
“囡囡，叔叔和妈妈要说点事，你先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妈妈每天都给我讲故事，不讲故事我睡不着。”
齐彩云抱着囡囡，听着女儿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流出了爱怜的神情，刮着女儿的脸道：“那妈妈先哄你睡觉，囡囡乖……明天妈妈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
“真的。”
齐彩云伸出手指，和女儿的小手拉在一起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妈妈一定说话算话。”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齐彩云说话，声音说不出的好听，轻柔的如同黄莺。
这时候她将脸转过来，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哄孩子睡觉好不好？”
我点点头，齐彩云带着囡囡去了卧室。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叶子，陈光也很快从外面进来，默默不语，估计刚才的一切他都已经听到了。
我们三个谁都没有说话，说实在的，加入有关部门一年多了，这样的情况我们还真没遇到过。
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头儿不知所踪，微信上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她的那件事办的如何。
而齐彩云和囡囡之间的母子之情，更让我们难以决断。
即便最为急躁的叶子，此时也默默不语，坐在那老实的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
隔壁的卧室中，齐彩云正在给囡囡将小兔子乖乖的故事，语气中说不出的温柔和怜爱，囡囡时不时问几句孩童的可笑问题，终于渐渐睡去。
片刻后，齐彩云从卧室里出来，冲着我们行了一礼道：“谢谢三位没有让我的女儿知道这一切。”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叶子喃喃道：“你……我们……”
即便聪明如叶子，此时竟也无言。
齐彩云叹了口气道：“迟早有这一天的。”
说完弯下腰，背对着我们，对我们似乎毫无防备一样。
我和陈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鬼物。以往的都是见面就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而比此时更容易处理。
齐彩云在一个小柜子里寻找着什么，很快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转过身，又冲我微微一笑道：“这里有封信。我的恩人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找到我。他说当你们找到我的时候，就是我烟消云散之际。”
信就放在桌子上，我先用阴阳眼看了一下。信上很正常，没有什么蛊邪之气，正常得很。
伸手将那封信拿到手里，叶子站在我和陈光的前面，以防有诈，保护我俩。
展开信，信是用毛笔字写的，每一个都是蝇头小楷。这年月能将毛笔字写出这个水平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字迹很清晰，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
“诸位朋友，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齐彩云的命运已经注定。”
“只是我想问你们一句，齐彩云真的该死吗？她没有杀过人，靠着吸取那男人的阳气而活，那些被她吸取阳气的人也不会死，最多腰酸背痛。那么她必须得死的理由是什么呢？请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化身的人告诉我一个答案。”
“半年前我遇到了她，身患绝症，魂消魄淡，用不了多久就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但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如果你们见到齐彩云的时候，她女儿还活着的话。”
“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怀了这个孩子。孩子的父亲一走了之，齐彩云一气之下早产，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的亲朋好友，孩子先天弱，体内一股阴寒之气，无法暴晒在阳光下，只能靠她这个当妈的一点一丝地用心口的那点温热化解。”
“她重症缠身，唯独放不下她的女儿。所以我教了她一个吸人阳气保持形体不腐魂魄不散的办法，她答应我不会害人性命，我教她的法子也有所保留，不可能害人性命。”
“故事就是这么简单，我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或许也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这个女人必须得死吗？”
“齐彩云只是一具空有灵智的魂魄罢了，她是打不过你们的，这一点我很相信老太太的调教能力，强将手下无弱兵。”
“我不是在替他求情，我只是想知道结果——你们到底会不会让她魂飞魄散？”
“你们自诩为正义的化身，告诉我，正义到底是什么？如果你们追寻正义，那么当年丢下齐彩云母子的那个人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如果你们追寻正义，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人比妖鬼更可恶，害的人更多，那么他们害人的时候你们的正义在哪里？”
“正义，到底是结果还是秩序？如果是结果，齐彩云不该死，因为她没有害人，她活下去的目的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女儿。如果是秩序，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有你们，你们也是超脱于这个世界本身的存在。”
“既然你们本身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你们凭什么来做审判者？”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看得出来这封信齐彩云绝对没有看过，因为信封上有一处隐秘的符文。
我的眼睛能够看到这个小巧的符文，一旦被拆开这个符文就会消散。如果这个符文是齐彩云自己画上去的，她也不必用这封信来骗我们。
能画出这道符文的人，我们三个是对付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