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街道寂寥无声，唯余云层后朦胧的月光将两旁树影拉得有些杂乱。
一如先前来醉仙楼时，二人并没有乘坐马车，宫洵负手走在前面。白玉冠下，如缎青丝垂落，那一袭云白织锦袍仿若流云，随着从容的步履迤逦回旋，似巍峨雪山之巅接收了天地的洗礼后绽放开的圣洁雪莲。身形清瘦却不赢弱，行走间气质韵华流转，让人联想到丹青圣手笔下不染尘俗的泼墨画。
方初久跟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模仿他的步子，却无法走出他的半分灵动气息，不由得停下来，眯眼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这个人，静时如皎皎碧波，光艳璀璨，俨然一副大神做派，说起话来却能让人被卡在嗓子眼的口水给呛死。
“莫不是反悔了想随着她进宫？”前面的人并未止步，清润好听的声音透过丝丝凉风传过来。
方初久一怔，低声咕哝：“我倒是想，你又不放人。”
二人中间隔着二三十米，方初久自忖声音够小，却还是让宫洵停了下来，他缓缓回过身，“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吗？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
“真的？”方初久抿唇，一脸的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放我走？”
“除了银子外，你觉得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让你留下的？”
习惯了他的毒舌，方初久低嗤一声，“我还怕你留我侍寝呢！”
宫洵皱了皱眉，“你多少天没照镜子了？”
“……”
王八蛋！方初久捏起拳头就冲过去，一拳挥出，宫洵微微侧身，巧妙躲过，她顿时有些泄气，“说句好听的你嘴会长疮啊？”
“好听的？”宫洵扬眉。
“本小姐我只是还没完全长开，待我倾国倾城之日势必闪瞎你那双势力的钛合金狗眼，所以你如今犯不着拿话损我！”方初久回答得理直气壮。
“哦……”宫洵若有所思，低眉间唇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思忖了片刻认真道：“我觉得你以前应该得过一场病。”
方初久眨眨眼，“继续说！”
“这种病能让人越来越美。”宫洵斜眼看着她，继续安静道：“可是后来治好了。”
“……”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方初久抡拳暴走。
尼玛，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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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别苑已是戌时，进大门前，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的方初久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问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直接交给夏侯茗？那样你得到的可不止千两黄金那么多。”
宫洵倚在门边，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缓缓道：“你不觉得你在一个公主眼里的价值和皇帝眼里的价值是不同的吗？”
方初久咬牙，“你若敢把我交给那个老变态，我定让你跪在我跟前磕足三个响头！”
“呵——”宫洵低笑，“你在跟一个男人讨论敢不敢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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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里，红菱的房间烛火摇曳，门窗虽紧闭，方初久还是老远闻到新鲜的脂粉香味，不由得摇摇头，在这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可言的封建古代，女儿家平时除了看书刺绣，也就只能涂脂抹粉来打发时间。
红菱的房间与二妞的相邻，想到明日一早能离开翠屏，方初久心下一喜，打算找二妞商量商量后续计划。
敲了几下门也没人应，她索性走到红菱房门前，侧耳静听了片刻，里面有极轻的絮絮声传出，想来这二人定在一处。
抬手敲门，来的人是红菱，一见是她，娇俏的小脸上晕开一抹酡红，笑嘻嘻招了招手，“初久你快来看，我今天上街买了新的脂粉，正给二妞试试效果呢！”
“呃……我……”方初久一听二妞在里面化妆，转身就想往外面跑，但拉着她衣袖的红菱却会错了意，立即缩回手，垂目娇怯道：“初久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方初久一愣，偏头时见她欲语还休的俏模样，顷刻便了悟原来这丫头一直当她是男人？
她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我回房间了。”
“红菱丫头！”二妞在里屋扯着嗓子喊，“你给我脸上抹的什么鬼，快给我弄掉，怪难受的。”
话落时人已到了门边，肥厚的手掌搭上红菱的肩，头便探了出来，方初久抬眼，一见到那朱红肥唇猩红腮，粗犷眉峰八字开的模样，立即吓得两腿发抖，直直朝三级台阶上栽了下去。
“哎哟喂！”半晌才爬起来揉着屁股埋怨道：“长得磕碜又不是你的错，干嘛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你丫的这是看上哪家倒霉公子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推销自己？”
二妞向来心理强大，对她的调侃不以为杵，顺了声道：“奴家为了让给方小郎惊喜，特地让红菱给上的妆，如今你却这般说，真叫人伤心。”
方初久一掌拍在脑门上，忍住胃里翻腾，勉强扯出一抹笑，无力地招招手，“你快出来我瞧瞧。”
二妞体胖，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只一眼便会了方初久的意，错开红菱的身挪着步子走了出来，擦肩时，方初久压低了声音，“明天有机会离开翠屏，这次你帮不帮我？”
二妞眼波闪了闪，亦低声回应，“有何打算，几成把握？”
方初久敛眉，“你去帮我找些硝石，硫磺和木炭。”
“做什么用？”
方初久摇摇头，“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你动作麻利点，拿回来以后我还要加工，能不能离开就全靠它了。”话落又嘱咐道：“我回来时，王意显和夏侯茗还在醉仙楼，你自己小心些，被抓了我可没钱替你赎罪。”
二妞一个脑瓜崩弹在方初久额头上，又扯着嗓子，“去你大爷的，胆儿不小哇！敢平白占老娘便宜。”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初久自然明白这是二妞在打遮掩，可在红菱看来却是另一层意思，见她们二人眉来眼去，她顿时红了眼圈，“嘭”一声将门关上。
方初久：“……”
二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