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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弥留

顾三爷娶继室填房冲喜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顾家内院的卧室内,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童趴在榻前,榻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灰,唇色青紫的男子。那男子两颊凹陷,看上去死灰一片。

“爹爹,爹爹,外面好热闹,你起来陪安儿去看看好不好?爹爹?”

“安儿?”男子虚弱地睁开双眼,望见眼前乖巧的儿子,不由想伸手去触摸。只是手才伸一半,便后续无力,虚软地垂了下去。“你怎么来了?你祖母呢?”

“四婶婶说祖母给您娶新夫人去了!爹爹,为什么要给您娶新夫人?是不是因为您要娶新夫人了,娘亲才会死?”小男孩扁扁嘴,眼中写满了不解。

男子听了,一脸的惊惧。“安儿,你说什么?”

“她们都这么说,阿德他都忙着挂灯笼贴对联,四婶婶说现在不是过年,挂灯笼是要给我和妹妹找新母亲,爹爹,安儿不要新母亲,安儿只要自己的娘亲,爹爹,安儿听话,安儿乖乖带妹妹,您别娶新母亲好不好?”小男孩越说越惧,竟是委屈的大哭起来。

顾三爷虽然病弱,可脑子却是清醒的,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素清已经死了,自己眼看着也没几日了,长房居然还是不放过,挑拨了安儿闹事,分明是见不得他们二房好,等到自己不在了,留下母亲和两个孩子可怎么是好?

“安儿,不会,有,新母亲!别听...咳咳...”顾三爷攒足了力气才跟儿子说上话,没说两句便咳了起来,那咳声,好似要把心肝肚肺部要咳出来一般。

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当下吓得哇哇大哭:“爹爹?爹爹您怎么了?爹爹,安儿害怕!”

门口伺候的丫鬟听着动静不对,进去一看,只见榻上的顾三爷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血。

丫鬟吓得大声尖叫:“快来人!”

顾家大门口,大红小轿抬了进来,顾老太太看着那穿着大红嫁衣的小小人儿下得轿来,原来焦虑绝望的眼中漫出了浓浓的期盼之色。也许,待到礼成,儿子的病情便能有起色。想到此,顾老太太的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还来不及到达眼里,便被后面跌跌撞撞的骚扰声给打断了,老太太眉一皱,喝道:“作什么慌慌张张!”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老太太,三爷,三爷不好了!”丫鬟扑跪在老太太脚边,几乎要哭了出来。顾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感觉顿时包裹了全身,死死地揪着她的心,仿佛要将她的心肝都给拽出来。“我的儿!”老太太转身就往后院奔去,丫鬟小厮们急忙随侍跟上,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许慎言站在庭前,显得异常孤单。

“春心姐姐!”许慎言唤住同样准备奔向后院春心,不知所措。看刚才顾老太太发白的脸,颤抖的声音,蹒跚的步履,许慎言极度的不安,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把所有的希冀依托在春心的身上。

春心回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并不合身的大红嫁衣,满脸的惊慌失措的小丫头,心底重重一叹,转身一言不发地去了后院。许慎言咬了咬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内院通往顾三爷卧房的庑廊上,站着无数丫鬟小厮。望着急色匆匆的顾老太太,不由都垂了脑袋,默默地行礼。

顾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情顾这些虚礼,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房。房内,顾三爷的口中还是不断地涌出黑血,当值的丫鬟拿了帕子不停地擦拭,却无法止血。年幼的顾珉安被眼前境况吓得连哭泣都不敢了。看到这样的境况,顾老太太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快去请大夫!”老太太厉声喝道,一个箭步扑到床边。

丫鬟侧身一退,将位置让给了顾老太太,双膝一软,跪倒床边,瑟瑟发抖。“已经去请了!”

“我的儿!”顾老太太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自己费尽心力,终究还是徒劳了么?

听到母亲的呼唤,顾三爷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有些呆滞的目光在老太太脸上注视了一会,才极弱地唤了一声母亲。

顾老太太顿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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